鬼打墙

来的是两个男子，无迹不认识，看个子应该是高年生。他二人压低声音在说什么，并没有注意脚下，但是却自动避开了脚下的障碍，稳稳当当的走着。沈冬老师会派几个高年生在林子里巡视，被发现的就考试不合格了。无迹想到这里，心里便崩的有点紧，一动也不敢动，也期望楚慈能乖乖的不要动。　　无迹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　　这两个男子走到萤火虫旁边，就坐下了。　　“你说这些一年生没胆量摸黑走到这里来吧？还要往前走吗？”其中一个比较胖的人说道。　　“我不是来找那些一年生的。”瘦的那个声音听起来很细，情绪也不是很好。　　“你还想找呢？”　　“这是我在无剑山庄最后一年了，再不找，以后就没机会了。”　　胖的那个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说道：“林麒，斩夜城每年的比武人才辈出，你就算找到了，也排不到名号的。再往前走，又要和上回一样了。”　　林麒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怕可以不去。你自己不也是想要。”说完他冷哼了一声。　　那个胖子啧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他二人又坐了一会，就起身了。起身时萤火虫被惊动了，绕着他二人嗡嗡直转。林麒烦躁的用力挥开，便打落了好几只，看的无迹十分心疼。　　又等了好一阵，确定他二人走远了，无迹才松了口气。但是楚慈还没有松开手，无迹便啪啪啪的给了他几下，他才反应过来。口里的果子都要含化了，无迹干脆直接吞了。　　“斩夜城？”无迹听见楚慈低声说了句。她看了楚慈一眼，正想开口问，忽然意识到刚刚他靠近时，几乎没有呼吸声。想不到他确实有几分本事。　　她思索了一下，换了个问题：“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吗？”　　楚慈呼了一口气，说道：“知道。”　　“什么地方？”　　“九死一生的地方。”　　无迹听前面二人说话的口气，便觉得前面有蹊跷，但是亲耳听到楚慈说的话，还是有点讶异：“这么危险的地方用作考场？难道不怕一年生走错，结果是有进无出？”　　“我去看过，不知道门道是踏不进去的，只会在旁边鬼打墙。”楚慈笑了一下，似乎觉得鬼打墙挺有意思。　　“鬼打墙？这里你们中原城的说法吗？我们狼牙城从不提鬼神之说。”无迹不以为然的说道。　　楚慈凑近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是认真的在问，就换了个说法:“就是施了剑阵，怎么都走不进去，一直在阵外面转悠。”　　“这么说，你破过阵？”　　“嗯，尝试过，失败了，受了点小伤。”楚慈爽快的说道。　　无迹心里又起了一个念头，便怎么也下不来。楚慈才到这里多久，便摸清了这么多底细，他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不是偶然的。还是说，他原本今晚也想做点什么，结果被自己破坏了？这么一想，看楚慈的眼神就有点审视了，还好周围黑，楚慈也感受不到区别。　　“所以里面是什么？”　　楚慈摇摇头，塞了一颗果子。　　“你不知道是什么便去破阵？”无迹挑眉，满脸写着不信。　　“真的。我那日出来散步，”无迹一听到散步就开始翻白眼。“正好看见这里的萤火虫，我想着前头可能更美，于是就往里走了走。结果就鬼打墙了，我一想定是有高人施了阵法。于是就想着练练手，去破一个。可是阵法太厉害，又忘了带剑，只能无功而返。”楚慈摊摊手，神情颇为遗憾。　　无迹一听就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的腰侧，果真又没看到剑，心里的怀疑消去了大半。若他今晚也是有备而来欲再闯此阵，定会带上剑。　　“你不喜欢你的剑吗？为什么总不带上。”无迹好奇的问道。　　楚慈对这个话题兴致挺浓，语气明显欢快很多。“出门在外，带剑容易引起误会，尤其我这种喜欢散步的。不过我很喜欢我的剑。”他低头看了看无迹的剑，问道：“你的剑鞘是什么颜色的？这上面镶了玉吗？”他轻轻的敲了敲，玉发出了不响但清脆的敲击声。　　无迹把他的手拍了回去，嫌弃地说道：“不要随便敲我的剑。”　　楚慈把怀里的果子端起来给无迹看，说道：“只剩这么点了，都是你吃掉的。”　　无迹从剑德课结束后，就没有喝过水也没有吃过东西，一时不察，就吃的多了点。吃人嘴软，她只好说道：“你轻轻敲。”　　楚慈听了笑了笑，却没有再敲，只是仔细端详。他的侧脸靠的很近，无迹也仔细端详起他来。黑暗中只有模糊的轮廓，可是无迹觉得，自己好像能看见他的侧脸，清晰的下颚线和比一般男子要白的皮肤，另外还能闻到淡淡的茶香味，不过和上次闻到的又不太一样了。　　“剑鞘太贵重了，不适合出门。”楚慈研究完毕之后发表了结论。无迹正在想到底是哪种茶香呢，就被打断了思绪。无迹想起唯一一次见过楚慈的剑，是在剑德课上，剑鞘没有暗纹也没有镶嵌珠玉，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样子。想到这里，无迹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总比你老气横秋的剑鞘好。”　　“剑的重点在剑鞘吗？”楚慈抬起下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我的剑，是用上好的稀冰铁打造的。”无迹也抬起下巴。　　“稀冰铁？又轻便又锐利又坚硬的稀冰铁？”楚慈神情很是惊喜。　　无迹没有收回下巴，继续高傲地点了点头。　　楚慈见她这样，便勾了勾她的下巴，弯嘴一笑：“我的也是稀冰铁。”　　无迹听完这话，下巴僵硬了，只好默默的收回来。又从楚慈怀里拿了一颗果子，重重的咬了一口。楚慈又塞给她一颗，开心地说道：“再吃一颗。吃的越多，下巴抬得就越高。”说完就笑的栽倒在背后的树根上。无迹虽然又被气到，但转念想想，觉得刚刚行为很幼稚，一时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只好默默吞下这口炫耀失败的苦果。　　楚慈笑了一会，就顺势半躺在身后的树根上了。他伸了个懒腰，懒懒的说道：“可惜这里看不到月亮，也没有星星。”无迹也觉得有点无聊了，要在林子里待够两个时辰，起码还有一半的时间没过去。　　“我们来玩游戏吧。”楚慈突然说道。　　无迹心生警惕，她总觉得楚慈提议的总没好事。于是她用一种并不是很在意的语气淡淡的说道：“玩什么？”　　“嗯…”楚慈想了想，说道：“中原城有一个游戏叫口剑。”　　“口剑？”无迹一听，心里就想拒绝。　　楚慈似乎听出了无迹的拒绝，忍俊不禁的说道：“不是让你嘴巴咬着剑比赛。是口述招式来比武，又不伤和气又省力气。最适合现在的我们了。”　　无迹还是有点犹疑，要怎么口述招式来比武，比试时出什么招式不都是随机应变的吗？还没想完，楚慈就说道：“楚慈当胸给了无迹一剑，攻击距离只有一拳，无迹卒。”　　无迹一听，立马回道：“无迹一个后下腰成功避开，左脚顺势往上一踢，楚慈断。”　　楚慈听完连咳了几声，几乎是立即就坐起了身，看着无迹说道：“断？断哪？”说完还有点心有余悸、不敢置信的样子：“无迹你才多大，就这么心狠？”　　无迹得意地哼了一声，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你都给我当胸一剑了，我当然要出杀招了。”　　楚慈在黑暗中摇了摇头，就接着说道：“楚慈一个右手直接抓住这凶狠的左腿，用力一旋，无迹飞。”说完他就又躺了回去。　　无迹也没停顿，直接接道：“无迹旋出一个剪刀脚，直接卡住脖子，楚慈断。”　　楚慈听完沉默了一会，蔫蔫地说道：“不玩了。”　　无迹倒是来了兴致，自己又接自己的话：“无迹使出一招开天辟地，直接从手臂当口砍下，楚慈断。”　　楚慈转过身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无迹见自己终于弄得他哭笑不得一回，心里十分开心，即便是被捂着，也呜呜呜的笑。楚慈凑近她耳朵，低声求饶道：“好了，知道你厉害了，你赢了。给我一个全尸吧。”无迹这才点点头，不笑了。　　二人这么笑闹一阵，也有些疲倦，就安静的休息了。无迹这几日连着看书，也没休息好，到现在静静地躺着，不自觉就有点犯困了。楚慈见她呼吸越来越缓，知道是快睡着了，便轻声说道：“睡吧，到时辰了我叫你。”无迹只听得朦朦胧胧中有个声音，便嘟囔了几句睡过去了。　　无迹是在一阵晃动中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楚慈的背上。她惊讶的嗯的一声，楚慈听见了。“醒了？我看你睡的太沉，便没有叫你，直接把你背回去得了。快到的时候再叫你，这样更好些。”　　无迹一下子着急了：“那这一路来被人看到可如何是好，考试不是不及格了。”　　楚慈把她往上提了提，不慌不忙的说道：“有人我会避开的。你放心，这一路都很安全。”无迹正想从他身上下来，不料反被他提了提。只听他接着说道：“我以前常这么背我妹妹，不过你乖多了，在上面睡得安安静静的。”　　无迹听了心里有点暖意，问道：“你是说桃桃？”　　“嗯。当哥哥的，从来都是被欺负的。”　　无迹不看，都能想象的出楚慈脸上的笑容。她没有哥哥，沈无尘也不会背他。想想也是，清风崖里的任何一个师兄背她都会很奇怪。可是楚慈就做起来这么自然，她心里有点羡慕桃桃。　　“你要是不想睡了，可以靠着我的背看会月亮。方才在林子深处，都盖住了。现在正好可以看到，月亮把路都照亮了。”　　无迹听他的话，抬头看了看月亮。确实如他所说，很亮。无迹笑了笑，轻声说道：“放我下来吧，我想自己走。”　　楚慈便放她下来，说道：“也快到了”。　　“谢谢。”无迹蚊子般的声音。　　楚慈却听清了，他弯腰朝无迹看，嘴里却说：“楚慈，断!”　　无迹刚刚伸起来的暖意瞬间就消失了，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才是记仇鬼。”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楚慈也没有加快步伐，就在后面慢腾腾的走，可总能恰好走在无迹的身后。无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