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用膳

皇上带着后宫的一群人走了之后，御花园又恢复了来时的热闹，觥筹交错、谈笑不止。　　　　在坐的以太子为最尊，众人都纷纷来向太子敬酒。　　　　不管是不是太子一党，明面上的功夫都是要做好的，总不好叫人拿了把柄。　　　　直郡王也端着酒杯来到了太子的案桌前，他笑得一脸奸诈，“二弟，来，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敬你一杯。”　　　　太子来者不拒，端起酒盅就欲满上，这些年来他也习惯了直郡王的挑衅。　　　　直郡王的手却适时地附在太子正准备倒酒的手上，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太子。　　　　“这杯酒还是大哥亲自替你斟上吧。”，直郡王道。　　　　太子无所谓地笑笑，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他也不和直郡王争。　　　　一口就干了直郡王倒的那杯酒，太子才缓慢开口，“大哥也太客气了……本宫也回敬大哥一杯酒，以后诸事还请大哥一切我大清的以江山社稷为重，更不要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来叫皇阿玛心寒啊。”　　　　太子也亲自为直郡王添上一杯酒……　　　　如此兄友弟恭的两人，谁又能看出他们私底下争锋相对了十余年。　　　　直郡王轻蔑一笑，完全不将太子的话放在眼里。　　　　他最瞧不惯的就是太子这一副总是以半君身份自居的样子。　　　　明明还只是个太子而已，却说什么以江山社稷为重，这江山也未必就是太子的江山。　　　　他日若换了自己做太子，也未必就会不如太子，大清的江山依旧会固若金汤。　　　　最可气的是，明明他才是皇长子，却要被自己的弟弟压在下面，一辈子都得俯首称臣，他可不服。　　　　太子除了是孝诚仁皇后所出的嫡子外，他还有什么资格能坐稳太子之位。　　　　哼，就算他是嫡子又如何，直郡王冷笑，皇阿玛当初不也不是嫡子吗？　　　　一切还得靠自己争取，鹿死谁手都还未可知。　　　　直郡王也爽快地一口喝了杯中的酒，他故作高深地对太子说道，“二弟，方才我坐在下面可是听到几位娘娘说了件有趣的事，就是不知道二弟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太子始终清浅地笑着，看着倒也不像是对直郡王口中的事很感兴趣的样子。　　　　“哦？连大哥都觉得有趣的事，那做弟弟的倒也只有洗耳恭听了。”，太子道。　　　　但是不用猜，他也知道直郡王接下来所谓“有趣”的事，恐怕于自己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直郡王也不避讳，他直接凑到太子耳边悄声说道，“大哥刚刚可是听几位娘娘私下里讨论说……四弟是孝懿仁皇后的养子，照理说也算是半个嫡子了，他可是最有资格和太子殿下您争夺储位的。大哥也就是好心地想要提醒一下二弟，不知四弟是否是真心追随二哥的？”　　　　太子闻言脸色骤变，生生地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浓郁的酒香撒了一手。　　　　“哈哈哈……”，直郡王却是开怀大笑，心情还颇为不错地转身离开。　　　　四妃说话都很谨慎，直郡王的座位又距宜妃很远，这个消息当然不是直郡王亲耳听几位娘娘说起的，而是惠妃走前特意交代的。　　　　一个羽翼未丰的太子他还不足为惧，偏偏老四是个狠角色，他还非要在中间插上一脚，凡事都偏帮着太子，暗地里也替太子处理了不少棘手的事，让皇阿玛最近也对太子是另眼相看了。　　　　不管老四是不是有意储位，都该先离间了他和太子，断了太子一臂。　　　　有的人一出生就是原罪，就像太子，众皇子中偏偏他才是皇后嫡出；就像四爷，偏偏他就被做过皇后的人教养过。　　　　直郡王的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了太子的心里，太子眉头紧皱，他知道自己不该怀疑四弟，四弟是真心替他做过几件大事的。　　　　可太子还是忍不住地就向着四爷的方向望去……　　　　只见隆科多带着几位朝中大臣正站在四爷的那桌面前，四爷虽也是冷着一张脸，但也看得出几人相谈甚欢。　　　　最近四弟和佟佳氏的人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些？太子也忍不住疑惑。　　　　若是四弟有了佟佳氏一族的支持，他倒未必是真心的帮着自己了，看来自己也该对他防上一防，免得养虎为患。　　　　一场寿宴各怀心思、暗潮涌动……　　　　末时，四爷借着醉酒兜兜转转一圈之后，又穿到了御花园后面。　　　　景湖旁，一个身穿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的女人正等在那里。　　　　那女子转过身来，不是早已离去的佟佳贵妃又是何人？　　　　见着佟佳贵妃，四爷躬身一拘，“胤禛见过贵妃娘娘，不知娘娘找胤禛前来是为何事？”　　　　其实刚刚隆科多来找他，只是想借机传信息给他，届时佟佳贵妃会在御花园后面等他，只是未免惹人嫌疑，才顺便叫上了几个同僚一起，掩人耳目。　　　　佟佳贵妃见着四爷，方有些急切地道，“四阿哥，本宫知道不该私下里约你到此处相见，可是此事实在是太过紧急，明日你们就要动身去永定河了，本宫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娘娘是为了十三公主和十五公主伴驾同去永定河的事？”，四爷主动开口问道。　　　　佟佳贵妃久居深宫、不问世事已多年，佟佳氏一族也如日中天，如今还能让娘娘冒着风险约见自己的，怕也就暂时养在她宫中的两位公主的事了。　　　　佟佳贵妃点点头，似有些难以启齿，“温恪和敦恪她们都还小，尤其是敦恪，她都还不太会说话，此去永定河又路途遥远，本宫实在是放心不下，十三阿哥虽也会同行，可他也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本宫想了想，也就只能拜托四阿哥你在路上多照顾着她们几分了。”　　　　说到最后，佟佳贵妃的语气都带有几分恳求。　　　　儿行千里母担忧，两位公主佟佳贵妃是真当做了亲生女儿的，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如今两位公主竟要离开她出远门，还安排地如此匆忙，佟佳贵妃怎么能不担心？　　　　不久前四阿哥才亲自上门，将两位公主托付与她，她也视之如珠宝，可没想到如今却异地而处，她又不得不复将两位公主托付给四阿哥。　　　　“贵妃娘娘请放心，两位公主也是胤禛的妹妹，又是胤禛带到承乾宫的，此行胤禛会照看好两位公主的。”，四爷向佟佳贵妃保证道。　　　　无论言公言私，他都该照顾好两位公主的，何况同行的还有他的同胞妹妹，九公主。　　　　有了四爷的保证，佟佳贵妃也不似刚才般慌乱了，两位公主会没事就好。　　　　想着自己为了十三公主和十五公主竟将四阿哥置于险地，佟佳贵妃看着四爷的眼神也是也有些愧疚的。　　　　“四阿哥，你也要多保重自己，姐姐去世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佟佳贵妃道。　　　　寿宴前的事，佟佳贵妃多多少少也听下人汇报过，只是她也不方便插手人家母子之间的事。　　　　姐姐本就是德妃心中的一根刺，她去只能是火上浇油……　　　　四爷面无表情，一脸淡然地道，“儿臣知道了，夜里风大，娘娘还是先回去吧，两位公主怕也在等着娘娘。”　　　　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佟佳贵妃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她一个人也不能在外面久待……　　　　四爷看着佟佳贵妃远去的身影，目光清冷。　　　　……　　　　临行前夜，四爷本该是歇在福晋院子里的，可不知怎的，他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杜月璃的院子外面。　　　　借着月光，四爷抬头看见那挂地歪歪扭扭的牌匾上，写着“偏院”二字，他竟莫名地有些心安。　　　　或许该找人修缮一下偏院了……　　　　偏院内灯火通明，很显然杜月璃还没有歇下，四爷也就顺腿踏进了杜月璃居住的阁楼。　　　　舒棋正在给杜月璃种的那些个青菜浇水，见着四爷独自走了进来，舒棋连忙放下手中的水壶，拦在四爷的面前。　　　　“奴婢给主子爷请安，主子爷吉祥。”，舒棋故意提高了声音请安道。　　　　屋里的杜月璃听到了舒棋的声音，手中夹着两片菜叶的筷子放下也不是，继续吃也不是。　　　　正犹豫间，四爷就推门走了进来。　　　　容不得杜月璃多想，她连忙放下筷子起身请安，“奴才给主子爷请安，主子爷吉祥……那个……奴才也不知道主子爷会来，没出门迎接，还请主子爷恕罪。”　　　　万分紧张之下，杜月璃的小脸涨得通红，话也跟着语无伦次了起来。　　　　桌上放着两盘小菜、一碗米饭，还冒着腾腾热气，显然刚才杜月璃是正在用晚膳的。　　　　四爷皱眉，狭长的黑眸紧紧盯着杜月璃，似是在询问杜月璃为何这么晚了才用晚膳？　　　　杜月璃笑着解释道，“明日就要动身随爷去永定河了，奴才想做些个糕点带在路上吃，这才弄得晚了些。”　　　　四爷点点头，也在杜月璃的旁边坐了下来，“给爷也添上一副碗筷。”　　　　后面跟着的舒棋闻言，连忙去为四爷取来一副筷子和一碗米饭。　　　　但那碗米饭本是杜月璃专门为舒棋自己留的。　　　　杜月璃见四爷也跟着动起了筷子，有些意外，她下意识地就问道，“今儿不是太后娘娘的寿宴，主子爷在宫里没用晚膳吗？”　　　　谁知四爷却淡定地道，“爷再陪你用点。”　　　　宫中夜宴虽丰盛，可到处都充满了勾心斗角，哪还有什么心思用膳。　　　　以往每每在宫中用完晚膳回来，四爷都会习惯性地饿上一宿的，今晚倒是正好蹭着吃的了。　　　　四爷吃得正欢，杜月璃开始怀疑“陪你用点”的真实性，这难道不是自己在陪四爷用膳吗？四爷确定自己真的用过晚膳了？　　　　两个人，两份青菜小炒，岂止一个寒碜，杜月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要不奴才再去添上两个菜？”　　　　四爷没说话，继续优雅地用着膳，一碗米饭很快就见底了，四爷依旧没放下筷子。　　　　杜月璃估摸着四爷也不能吃饱，就径自起身走了出去，她打算再去煮点面条。　　　　现在再动手做饭是来不及的了……　　　　桌上的饭菜都被四爷解决了，她和舒棋可都还没怎么吃呢。　　　　杜月璃在自己打造的小厨房里忙活了开来，四爷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杜月璃的后面。　　　　四爷问道，“在做什么？”　　　　“奴才下面给主子爷吃啊。”，杜月璃头也没抬，下意识地就回道。　　　　可话刚一说完，杜月璃就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来，她想到了现代常在小说里看到的一个污段子。　　　　她“下面”给四爷吃……很有歧义呢……　　　　杜月璃摇摇头，还好古人思想都很纯洁，不会想歪了。　　　　小丫头表情还挺多的，四爷冷冷地问道，“在想什么？”　　　　看她笑得一副奸～淫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在想什么好东西。　　　　杜月璃忙甩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淡定地回道，“没什么，奴才就是想到了舒棋给奴才讲过的一个笑话，才不自觉地就笑了。”　　　　好在四爷也没有继续追问杜月璃是想到了什么笑话，不然杜月璃还真就会卡壳了。　　　　面很快就出锅了，杜月璃亲自调好的佐料，一碗颜色偏红一点，一碗颜色就要淡一些。　　　　很普通的一碗面，下面若隐若现地藏着一个煎蛋，上面还漂浮着两片绿色的葱花做点缀。　　　　闻起来很香，虽还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吃，但这样子看着倒是挺好看的，反正四爷是很有食欲的。　　　　在杜月璃这儿用过膳之后，四爷觉得自己的胃口都变叼了，他开始觉得外面的饭菜索然无味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杜月璃的战略算是成功了一半，四爷的胃确实被她抓在了手里，闲时四爷总会冲动地想着到偏院来用膳。　　　　杜月璃先将辣椒少的那一碗面端到了四爷的面前，“主子爷口味清淡，就吃这一碗，奴才喜欢口味重一点的，就吃辣椒多的一碗。”　　　　四爷没有反驳杜月璃的安排，他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倒也不似刚才用膳时那般优雅了。　　　　其实四爷平日里是很少会吃到面条的……　　　　杜月璃看着四爷这般“狼吞虎咽”的样子，竟生出几丝幸福感，现在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围在炉边说话、吃饭。　　　　杜月璃将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到四爷的碗里，“奴才不喜欢吃蛋，主子爷就帮奴才一并吃了吧。”　　　　四爷抬头看了杜月璃一眼，杜月璃回之以咧嘴一笑，两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夜里，四爷将杜月璃搂在怀里，不放心地叮嘱道，“到了永定河爷可能就顾不上你了，你一个人要乖乖待在衙邸，不可到处乱走。”　　　　此番去永定河，他多半是要随皇上下河提视察的，到时候自然也就不能将杜月璃带在身边。　　　　“好”，杜月璃应道，心里还有一些甜蜜。　　　　她了解四爷的性子，四爷平常也不像是会如此细心交代妾室的人。　　　　等了一会儿，杜月璃又听到四爷道，“此次随行的还有三位公主，你要是闷了也可以去陪陪她们。”　　　　十三公主和十五公主都还年幼，皇阿玛也不可能带着她们下河提，多半也是要留着衙邸的。　　　　小丫头和十三公主年纪相仿，想必也能玩到一块去。　　　　也是好笑，杜月璃和十三公主同年，十三公主还被当做一个孩子，他的小丫头却已嫁作他为妾。　　　　四爷说得轻松，杜月璃却颇为有些无语，她一个侍妾，再怎么无聊也不敢冒然去叫三位公主陪着吧。　　　　她怕是连三位公主的面都见不到的……　　　　不管心里如何吐槽，杜月璃还是应道，“奴才知道了。”　　　　总归是要叫四爷放心的……　　　　一夜，四爷就那样抱着杜月璃，絮絮叨叨个没完，好像有交代不完的事。　　　　忙活了一晚，杜月璃眼皮都在打架了，她觉得今晚的四爷，好像话有些多？　　　　“主子爷有心事？”，杜月璃疑惑地问道。　　　　四爷没有答复，就在杜月璃几乎梦到周公的时候，四爷才轻捏杜月璃的腰肢。　　　　“没事，睡吧。”　　　　四爷辗转难眠，杜月璃却是一夜好梦。　　　　四爷本还想告诉杜月璃，这次负责御驾出行的正是她的阿玛杜延亭，路上两人可以找机会见上一面。　　　　小丫头上次回府，杜延亭正当值上，父女两人怕是也没有见到面吧。　　　　可是看到床上睡得正熟的杜月璃，四爷也就没忍心再叫打扰她。　　　　“真是只贪睡的小野猫，竟比爷还早睡。”，四爷嘀咕道。　　　　四爷想，算了，到时候就当是给杜月璃一个惊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