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澜平刚想要说是,就被胖妞妹妹截胡,“姨母,他才不听话呢!我娘不让他吃糕糕,他晚上自己躲在被子里偷吃,还被我娘打了一顿!” 卫澜平恼羞成怒,把她妹妹从王蓁身上拽下来,“下来吧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吗?还趴在姨母身上!” 见两小孩又要闹起来,王蓁立马出面调停,“停,谁都不许吵架!”把两人的脑袋掰向余嫣两姐妹那里,“这两个,一个是你们嫣姨母,一个是你们梦姨母。” 两小孩虽说闹腾了点儿,可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姨母好。” 余嫣和余梦赶忙一人拿出两个装着玉锁片和金手镯的荷包递给两个小孩。 “还是阿蓁利落!我还没进屋子呢,你就给介绍到两个姨母给表礼了!”谢嘉宁迈进屋子里,看着黏在王蓁身上的一双儿女,难得有些吃味,“这两个小东西,我白生他们了,一听到你的名字,就急不可耐的,真是伤心。” 说着将视线转到了屋子里的余嫣和余梦二人身上,“想必这就是音姨母家的双胞姐妹了吧?真是标志的很,”从手上褪下翠浓欲滴的两对儿翡翠镯子,戴在两姐妹的手腕上。 碧绿的颜色衬着欺霜赛雪的皮肤,更显风流。 谢嘉宁啧啧赞叹,“果然只有妹妹这样的雪肌戴着这镯子才算得上是相得益彰。” 余嫣腼腆一笑,福福身子,“大表姐谬赞了,当不得夸。” 有了谢嘉宁开头,其余的几人也都纷纷从头上拔下簪钗,或是手腕上撸下镯子。 余嫣余梦一一谢过。 “姨母,姨母,我要吃那个蜜饯银杏和蜜饯金枣!”卫澜平拽着王蓁的袖子,央央求着。 “好好好,你别晃我了,给你!”王蓁说着就拿起银签子,穿了几颗金枣和银杏,递给卫澜平。 果真是小孩子,摆脱不了甜食的诱惑。 临走之前,王蓁和谢嘉宁等人还得到了来自余谢氏的一份表礼,已经见过其行事的人倒是诧异不已,随即心下了然。 王蓁看着锦囊里装着的玉佩,随手扔给淡衣,让她收起来。 “这姨太太,可算大方一回了,”淡衣说着,将其收入妆奁之内,不由想起了其前一日的做派,“好歹她也是太太的庶妹,阴老太太名义上的女儿,竟没学到一星半点她们的大气,这做派,真是让人不齿。” 王蓁看着镜中的自己,等着别人给自己卸下钗环,“这有什么?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更何况并不是同母所出,我那音姨母幼时姨娘就没了,又对我外祖母不满,也看不上我那三舅母,所以人情往来也只是一知半解。” 白竺从外面进来,听得此话,不由嗤笑,“还真以为她哥哥多有身份呢!不过就是个国公府的庶子,娶到谢三太太都是交了好运,是不是娶个公主回来,她都嫌配不上她哥哥呢!” 王蓁“噗呲”一声乐了出来,“你这牙尖嘴利的,一点儿也不饶人,不过你倒说得对,她太看的起自己了!” 把梳妆匣里的一支金雀钗递给了白竺,“赏你的牙尖嘴利!” 白竺笑着接下了。 淡荷掀了帘子走进来,带进一丝丝霜雪之气,“娘子,安王府小郡主给您下了帖子,说是几日后去安王府的庄子上赏梅。” 王蓁拍拍额头,“那等我一会儿给她回张帖子,”王蓁对这种闲的蛋疼的娱乐活动实在无感,偏安王府送来的帖子,拒绝也不大好,“这个宴会过后,我再也不出去了!谁请都不去!” 拿起妆奁里的一只赤金衔珠凤钗插在发髻之上,换了身衣裳,拿起一张鹅黄色底带暗银云纹的帖子,逐字逐句写了上去。 淡衣最是了解王蓁的惫懒,“娘子也别恼,听安王府来送帖子的嬷嬷说,那是个温泉庄子,圣上前些年给安王调养身体用的,十分大手笔,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庄子呢!” 宁王最近很是不顺心,最近朝堂之上,与他交好的几位官员都被挑出错处,打发到清汤衙门去了,气氛更是十分凝重诡异。 他可不想如同顺王一般,成天花天酒地,无所事事,连个小丫头的体面也抵不过。 想到这里,宁王不禁暗恨,若是十几年前的计划成功了,他哪里会像现在一样,被皇后算计得腿脚不便?要不是她,怕是现在坐在金銮殿上指点江山的人就是自己了! 不过那个女人也是够狠,他技不如人,棋差一招,他认了! 宁王乃是正平帝隔了两代的堂弟,其祖父乃正平帝祖父庶弟,虽同为皇室血脉,可身份却是不喾天渊。 正平帝皇祖父景泰帝乃是原配皇后嫡出,而当时的平亲王却是教坊司歌姬之子,故而当时的皇帝十分不喜,成年后便随意封了一块儿贫瘠的封地,贬出京城。 无奈平亲王自幼被冷眼相待,稍有地位的宫女太监都可以随意磋磨,当时身为太子的景泰帝严于律己,从不落井下石,反倒是其他妃子所出的庶出皇子公主,时常拿他取乐。 就这样,心中对权势的渴望愈加热切,可随后被被逐出京的怨愤驱使,竟让他把景泰帝也恨上了,在景泰帝登基朝纲不稳,其他亲王阳奉阴违时,很是推波助澜了一把,景泰帝要不是吃素的,京里那帮亲王被收拾好了之后,就让平亲王暴毙,由其嫡子继承爵位,改封号为宁。 也许是血缘天性作祟,老宁王长大后,与其父所为毫无二致,又被正平帝的父亲安平帝早早收拾了,随后无暇顾及尚是稚龄的宁王,终究放养的老虎也成了祸患。 宁王想起家中老仆交给他的手札上,他祖父和父亲所记述的文字,更是意难平。 凭什么他们这一脉就要小心翼翼地活着?像个老鼠一样不见天日?就因为他嫡亲祖母出身卑贱,所以世世代代要为嫡系所驱使?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 他必须找到那些东西,才有和元兆辉抗衡的资本。 叫进来他的贴身侍卫,敲打着身下的轮椅,“王妃醒了么?” 一人抱拳,“回王爷,王妃在两个时辰前醒过,只是……” 宁王露出冷笑,心下不屑,“只是还是什么都不肯吐露是吗?” 那人声音微微颤抖,“王爷……所料不错!” 将身前的茶盏拂下桌面,清脆的破裂声响彻书房,语气却淡淡,“倒和她哪个蠢妹妹是两样人!” 两人低下头去,他们自然是知道宁王妃的妹妹就是现在身处冷宫的林庶人,本来当年谋害皇后和嫡子该是诛九族,赐鸩酒的,可皇后仁慈,拖着病体为林家求情,说是威远侯府守卫边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上就将林庶人由妃位贬为庶人,贬至冷宫,威远侯夫妇斩首,除去爵位,只留下一个素日只知眠花宿柳的嫡长子。 仔细想想冷宫的样子,活着还不如死了,偏林庶人还在那里被吊着一口气,灯油似的熬着,皇后这一手,简直狠厉! 当年谁不交口称赞皇后仁慈念旧识大体,不愧为一国之母?将对手狠狠摔下了泥潭,时时观看她的窘况,自己却又得了好名声,谁人不服?只是所有人都看破不说破而已。 宁王妃的怨恨,就是来自于此,怨宁王的自私害了她妹妹,又怨恨皇后的阴险狠毒,错都是别人的,好事都是他们林家的。 要不是她嘴严实,宁王也不必留她到现在,宁县主已经长歪了,宁世子可不能再有什么差错。 展眼到了去赴约的日子,一大早收拾好妆容,王蓁就坐上了马车,跟着在城门口等着的马车出了城,趁着马车并排走,四公主猴儿一样跳上了王蓁的马车。 王蓁手里捂着小手炉,懒懒地靠在垫了厚厚熊皮的车壁上,“我说你就不能消停会儿,也不怕腿短掉下去!” 王蓁和四公主同岁,过了农历年也才虚虚十六岁,可这身高却是差了一大截,如果说王蓁身材是黄金比例,那四公主就是五五分。 四公主也不恼,掐上王蓁的脸颊,“就你会说!知道你长得高!” 王蓁被掐着腮帮子,说话都费劲,还是要和四公主斗嘴,“你——次——道——就好。” 四公主松开手,见她脸都给掐红了,忙拿出一个香脂盒,给她涂上,要不然她堂兄可不会手软。 四公主一边涂着,一边嘟囔着,“我这个子也不算矮了,你瞧瞧我二皇姐,都二十岁了,也没比我高到哪儿去,与你一般个头,当然也是吕婕妤本就不高,可是我母妃个子不低啊,我应该是属于那种大器晚成的。” “乱七八糟的,大器晚成还能这么用,我也是开了眼了!放心吧,看郭妃娘娘的身高,你怎么也能和她差不多。”当然,她也不能排除正正得负的可能。 王蓁的马车规制高,功能也就齐全,空间极大不说,还被分为内外两间,她和四公主在里面,白竺四人在外面,后面还有两个青顶小马车,里面坐的是其他的丫鬟婆子,还有一些工具。 “公主,郡主,庄子到了,请下车。” 王蓁和四公主踩着杌子,跳下马车,王蓁还未站稳,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虽说有点儿意思,可这举动,终究有些不自在,道了声谢,也没有分给身边之人一点余光,抬眼看向皇庄。 不愧是御赐的庄子,光是门面就已经如此精致,站在门口,隐隐还能闻到里面散发出的清冽的梅花香气。 忽地听到不远处有吵嚷之声,几人望去,见规制车辆倒与他们几人仿佛,丫鬟婆子成群结队,浩浩荡荡。 王蓁眼神一眯,看到了马车上的印记,刚要开口,旁边就传来了一道清冽悦耳的嗓音,“是宁王府的宁世子和宁县主。” 四公主冷哼一声,转头就走,“不必理会他们,怎么说都遇上了,若是不想被弹劾,一会儿他们就得乖乖地来给咱们请安。” 在座之人,不是郡主世子,位最尊者乃是公主,且宁王之爵位,已袭三世,到宁世子这里,就开始是郡王了,而元维煜则是亲王爵,身份上就高了不少。 王蓁饿的难受,“在马车上坐了一个时辰,腰酸背痛的,今日起的还早,都饿了,这庄子上有什么好东西,让淡烟做点儿端上来,咱们几个先垫垫肚子吧!” 四公主也揉揉肚子,一脸赞同,“我也是,一直坐在那儿还好,一下了马车,就感觉胃里空的很!” 所幸虽是冬天,庄子里的佃户倒是打了不少野味儿,野兔,野鸡,还有一些野猪肉,还有几户人家养了乳鸽,都一股脑儿送来不少。 淡烟就着这些食材,炖了几盅乳鸽汤,拿着带来的青菜做了些配粥的小菜,煮了红稻米粥,每人用了些,休息一会儿,就去安排的院子稍作休息了。 “阿蓁姐姐,四堂姐,一会儿咱们去暖阁,那里的水都是从温泉引过来的……”元婳滔滔不绝的计划被打断,庄子上的下人就急急忙忙来通报,“公主,两位郡主,旁边庄子上的人前来拜访,您看……” 几人本就累得慌,哪有闲心去见他们,况且这两人明摆着不怀好意,“前儿不是才见过?只是我们几人实在是乏了,倒不能去见客,你暂且和宁世子和宁县主说一声,等我们休息够了,自去隔壁做客谈心!” 若是真不见,还是四公主出面说话比较合理。 另一边,宁世子和其妹宁县主听了小丫鬟的传话,宁世子倒没什么,他知道自己兄妹二人因出自宁王府,不招京中权贵,甚至是宗室待见,见此,也唯有暗暗苦笑。 可宁县主向来被娇惯坏了,颇有些不知分寸,且性子又左,当即不依不饶起来。 “真是好大的威风!前几日我去求见皇后娘娘,都不曾被如此慢待,没成想,今日只是求见自家的兄弟姐妹,却要被如此羞辱!” 宁世子一把拉住妹妹,对来人十分和煦,“那既如此,我和妹妹必定扫榻相迎!” 随后拉着元娇走了出去,回到庄子上就开始斥责。 “你就不能收敛一下你的性子?他们纵然有些无礼,可到底位在我们之上,到底还算给了咱们兄妹脸面,让咱们两个进了门,就算没见到人又能怎么样?” 元娇脸色依旧阴沉,“哥哥,便是四公主,安王府的世子郡主也就罢了,她王蓁算什么?只不过依靠皇后,反倒将我们这些龙子凤孙比了下去!” 宁世子甩开元娇,“够了!你就算看不惯靖安郡主,但你难不成不知道皇室宗室因何疏远厌恶我们王府?再者,皇上皇后也是你能编排的?” 元娇就是知道又如何?她是亲王之女,可再落魄,那也是天家子孙,如今爵位竟还不如一外姓女,她如何甘心? 宁世子痛心疾首,指着元娇,“你真是被母妃宠坏了!你以为这京城是我们以前的封地,任你所为吗?这里权贵世家比比皆是,树大根深,同气连枝。在这里,像宗室子弟,若想要体面的活着,最重要的不是地位,而是皇恩!” 前朝有皇后不得帝心,宠妃横行,荫及娘家,比比皆是。难道皇后地位还不够尊贵吗? 靖安再是外姓,她也有着常人不及的脸面,比本就被正平帝厌恶的他们强了何止七分?可惜她妹妹性子太拗,假作不知,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王家,即使不如从前远矣,却也不是他们王府可以招惹的。 打发走了宁世子兄妹两个,几人小憩了一会儿,用了这里原汁原味儿的家常小菜,就去暖阁泡温泉了。 倒是将人送来的元维煜,在几人睡梦正酣之时,就去了隔壁的庄子,为其赔礼道歉。 元维煜气度朗朗,俊逸绝尘,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优雅,即使是道歉的话,也极具美感,“今日实属四堂妹和家妹的过错,她们几人从小娇生惯养,不比宁县主千里迢迢,奔波来京,精力不足,倒是怠慢了贵客,实在是不好意思。” 宁世子抱拳,“堂兄客气了,这些我都省得,况且你们两家离这庄子更远些,哪里需要堂兄亲自上门?”嘴上虽是这样说,可到底被给足了脸面,之前的一点儿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等再一次休沐,我在缘何楼摆上一桌酒菜,权当赔礼了。” “既如此,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此时,惹出事的几个小女孩,穿着亵衣,泡在铺满花瓣的温泉里,好不惬意,并不知道有人还在给她们收拾烂摊子。 暖阁周围,三人身边的十二个丫鬟里三层外三层紧紧守住,谨守心神,就怕听不到主子的吩咐。 元婳年纪小,却有着这时的天真烂漫,以及精灵,她在池子里游得累了,游到王蓁的身边,笑嘻嘻的,“阿蓁姐姐,你知道前些日子打你主意的那个义丰伯二房嫡子怎么样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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