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那位长相漂亮的贵族少爷正为了自己的婚事同他的父亲交涉,但这个场合并不是很恰当,显而易见的。    谢伊耐着性子又听了一小会儿。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们口中那位“志趣相投”却没能“出身名门”的小姐可千万别是乔治娜,毕竟自己家的小孩自己最了解,谢伊认为乔治娜虽然看上去还算喜欢这位小少爷,但这种喜欢也就只是喜欢鲜花、美食、艺术品等等美好事物的喜欢,再多的就没有了。    况且,年轻人连家长都搞不定,还指望摘下那朵云端之上的带刺玫瑰?    哎呀,天真。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伊并没有继续监听这对父子的谈话,而是往下一个包厢走去。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廊的拐角处,一个足有六七分神似的“乔治娜”一闪而过,他只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对方一个侧脸,等到追上去之后,那人早已芳踪难觅了。    乔治娜不甚在意地道:“好吧,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苏格兰场会找上门了。”     谢伊也说:“真不错,这该是你第一次被苏格兰场的人抓住了‘小尾巴’吧。”    “不甚荣幸。”屈膝踢了踢裙摆,乔治娜朝谢伊假笑,“他们也有问起你,亲爱的林恩先生。”     “不客气,亲爱的林恩小姐。顺便一提,需要我替你继续调查这件事吗?”    “不必了,我认为这件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办吧。”    “你是想找那位侦探先生?”    “为什么不呢?”    谢伊道:“祝你玩的开心,G。”    “显而易见,那会很有趣。”乔治娜回以一个甜蜜的笑脸,“不过现在我必须要出门了,希望晚上回来还能见到你,我的‘哥哥’。”    谢伊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只说道:“一路顺风。”    乔治娜下楼时,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阿尔弗雷德爵士刚刚从他的一个好梦里悠悠醒转过来,看了看怀表之后表示时间刚刚好,随后两人出了门,乔治娜花了几个便士雇了一个街上的流浪儿给蒙塔格街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带了一封信,之后他们就上了一辆双颈天鹅客店的马车往达西家所在的梅菲尔去。    如果不是一年一度的伦敦社交季,恐怕菲兹威廉.达西先生和他的妻子伊丽莎白.达西夫人都更喜欢呆在达西家位于德比郡的大宅里,而不是像那些候鸟般的中上流社会人士,在每年冬天一窝蜂地往城里来。    但由于达西先生身兼议员之职,所以在每年冬季来临时,还是不得不临时进城参加议会召开的定期会议。    不过来到城里也不是没有任何好处的,那就是达西先生几乎隔天就能见到他亲爱的朋友宾利先生,而达西夫人和宾利夫人这一对要好的姐妹也对此欢喜非常,她们从小到大都有着说不完的话,时至今日依然如此,着实令人艳羡。    乔治娜也很喜欢两位夫人,一个娇俏灵动一个温柔可亲,可以说是各有千秋。    在她曾经的那个年代,或许“颜控”这个词最能准确地形容她,而在这里,人们只会觉得林恩小姐真是太讨人喜欢了,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位女性能够真正抵抗甜言蜜语,尤其是这甜言蜜语还来自于一个天使般精灵可爱的少女。    在她又一次夸奖了宾利夫人保养有道之后,达西夫人略带揶揄地说:“噢,我亲爱的乔治娜,真庆幸你不是个男孩儿,否则再过两年,伦敦城里的小姐们都会倾倒在你的口才之下。”    达西夫人膝下一子一女,刚好子女双全,长子菲兹威廉.达西小的时候完全是达西先生的翻版,直到次女安妮.达西降生之后,这位小绅士才有了几分童真稚气,因而直到小达西先生大学毕业之后,还会被他的母亲偶尔取笑那时一板一眼模仿父亲的小大人的模样,令他哭笑不得。    宾利夫人倒是养了三个活泼可爱的子女,而她的两个女儿如今业已出嫁,只有小儿子今年才考入公学,丈夫又温柔体贴,除了宾利先生的两位姐妹常常回娘家打秋风这一点略有不足之外——不过这一点不足对于生性宽容善良的宾利夫人来说,倒也没什么要紧——生活可以说是无忧无虑。    乔治娜毫不怕羞,笑道:“亲爱的夫人,如果我是个男孩儿,那么我早把可爱的小安妮拐回家了,以至于我现在只要一想到将来的某一天,会有一个臭小子‘骗走’这个小姑娘,心里就又酸又涩又疼的。”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扶着额头捂着胸口,一副头疼胸闷急需嗅盐的模样。    “哈,你啊你!”达西夫人指着她,自己和宾利夫人笑成了一团,“这一点上,两位达西先生一定和你很有共同语言。”    宾利夫人金发碧眼,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此时笑得双颊泛红,十分动人。    笑过之后,她不免问道:“说起来,乔治娜,你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阿尔弗雷德爵士对此有什么打算吗?”    达西夫人却说:“亲爱的简,你问爵士的打算,还不如问她自己的打算,我们亲爱的林恩小姐可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小姑娘,只有她自己才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这一点正是达西夫人最为欣赏乔治娜的地方,独立并且自信,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够困扰她的,正是这样的乔治娜,并没有把婚姻当做人生的唯一归宿。    当然这并不是反对谈婚论嫁,而是相对于那些只围着年轻富有单身汉们打转的小姐们,她更欣赏乔治娜.林恩小姐这种堪称胆大妄为的姑娘。    乔治娜落落大方地说:“恕我直言,恐怕很难有哪位绅士能够忍受他未来的妻子像我这样不符合人们眼中的礼仪规范,所以就目前来看,我本人对于婚姻生活并不抱太大期望,反而赚钱对我来说,要有意思太多了。”    人生如此短暂,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这个时代的婚姻生活上呢?无论是科技改变生活、扩展商业版图、又或是撩撩小美人谈谈恋爱什么的,哪个不比早早成为家庭主妇有趣呢,更别提伦敦城里还有歇洛克.福尔摩斯这样大名鼎鼎的侦探先生了,指不定哪天就会有惊险刺激的案件发生。    或许是冥冥中上帝正注视着这里吧,她这么一想,就看到达西家的管家托着一个银制托盘走进了会客室,那上面放着一封信。    管家俯身将托盘举至乔治娜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林恩小姐,有您的急信。”    “这个时候是谁送来的?”乔治娜疑惑地取下这封信,邮差可不在晚上干活。    “是一个来自索霍的小信使。”管家回答。    乔治娜点了点头,打开信件一看,上面用漂亮而又飘逸的花体字写着:    速来艾尔西歌剧院。    又及:有时间来,没时间也请来。    S.H    这熟悉的口吻不由地让人会心一笑。    艾尔西歌剧院就是那家倒霉的剧院,花了大价钱请来了巴黎的歌唱家,结果演出合约还没有结束,就发生了命案,显而易见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城里没有人会光顾那里了。    乔治娜当即向达西夫人告辞。    所幸晚餐已结束,做为女主人的达西夫人也没有太过客气地多做挽留,而是直接吩咐马夫套了马,又让小达西先生亲自护送乔治娜过去,毕竟伦敦的夜晚可不太平。    从梅菲尔到索霍并不算远,等到乔治娜抵达歌剧院时,福尔摩斯的推理刚好进入了尾声。    原来真正的杀人凶手是与死者同台演出的男高音,因为这位死去的女歌唱家发现了他与剧院的股东之一托马斯.李爵士之间不容于世的来往,并以此勒索大笔钱财,终于令凶手铤而走险,珠宝商人约翰.图尔先生就是被选定的替罪羊,而托马斯.李爵士亦是帮凶。    然而案子到这里还不算完,因为在审问的过程中,男高音查尔斯.洛威尔还供出了他在伦敦克利夫兰街所做的两项“兼职”:皮条客,以及男.妓。    此等有伤风化的恶性社会案件就不属于咨询侦探的工作范畴了,在乔治娜谢绝小达西先生的陪伴、独自走进剧场时,福尔摩斯正坐在当日乔治娜所在的那个二楼包厢里,注意到乔治娜的到来后,只靠在栏杆上拿烟斗敲了敲边缘,向乔治娜招手并示意她上到包厢来。    苏格兰场的人刚刚带着两位涉案者离开了,雷斯垂德巡官心急火燎地准备调兵谴将,赶往克利夫兰街大干一场,只留了几只小虾米负责在这里善后。    从剧院经理和其他演员们的反应来判断,这处四层高的歌剧院正在积极寻觅新买家,由此可见此次事件恶劣影响太大,经营者基本已放弃了继续经营的打算。    乔治娜进到包厢里,发现除了福尔摩斯之外,包厢的角落还坐着一个形容瑟缩的黑发少年,一道长长的、狰狞的伤疤几乎贯穿了他大半的右上脸,这也是他为什么在飞快地瞥了乔治娜一眼,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那样把自己缩得更靠近墙角的原因。    一个可怜的孩子。    乔治娜这样想着,只朝对方淡淡颔首,并没有给予多余的注视。    福尔摩斯站起来替她拉开椅子,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他并没有任何介绍那少年的打算,而是用他的文明棍再一次敲了敲栏杆边缘,说道:“林恩小姐,我记得你当晚是坐在这里。”    乔治娜坐在那把椅子上,俯视下面已显出了几分萧条的舞台,点头道:“福尔摩斯先生,你的记性很好。”    福尔摩斯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文明棍在手里转了一个漂亮的棍花,指向对面某个包厢的位置,带着一丝玩味问:“你不妨猜一猜,那里坐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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