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已决

数万年前，三界六道中曾有过一场恶战，听说此战交恶许久仍僵持不下，场面壮烈，可至今真正了解来龙去脉的却不占多数，当年的天君已然禅位，此事也已尘封，可以说是天界的一大不成文的禁忌。　　如今的天君可谓“年少”，不过十几万岁而已，本该继续修炼历劫，却在自己十万岁生辰的那日被传位，他的父君便至此游历四方，无人知晓他的去处，更是不再过问其他。　　日子自然过得潇洒，却苦了现今的天君。　　手起棋落，一子落定，棋面上黑白成群，又相互渗透。两相撕扯一番，终不得结果，白棋方落，黑子既出。　　“竟然早已盯上了，为何才迟迟下手，苦了我想了半天的法子。”　　此时说话的正是当今九重天的天尊，双手环胸，全然没有输棋的沮丧，面上反而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对面那人沉声道：“若是一开始便道出了结果，期间岂不无趣多了。”　　这说话的并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三十三重天上的上恒帝尊。　　两人看似相隔甚远，但交情却是非凡。二人自幼便一道修炼，偏生上恒性子极冷，还在有着当时还不是天尊的离尘相伴，那时的三十三重天也是颇有些热闹，不似今日般冷清罢了。　　九重天上虽来往的仙友众多，却都是集中在一时罢了，此番这里也只剩这两位相互对弈，就连周边的仙娥也被支走了，两人的交情早已无需茶水相互调节。　　“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必是那只小狐狸才能劳烦您的大驾吧。”离尘也不拐弯抹角，往日上恒主动来九重天的次数十几万年了也是十根手指就数得清了，偏生十次里竟是九次都是为了青丘的凡止。　　“不过与你说件事罢了。”　　离尘双眉一挑，作了然之状，修长的指尖在如玉色般的瓷杯上摩挲，不时传来指腹与杯纹上的摩擦声，来来回回，似乎进行着节奏，反正嘴角荡开地愈发明显了。　　上恒皱了皱眉，直说道：“这九重天有个异物，你该晓得了。”　　这下换作是离尘皱眉了，一本正经道：“难不成，你想让我出马？”　　“只是让你莫要插手罢了。”　　说完，不待离尘作任何反应，直径地起身转身走了。背后的离尘此时才看清他今日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以他现在的步速，竟无一点的轻飘。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散落耳侧。　　身为天尊的他被如此撂下，他并不生气，只是愈加地好奇接下来发生的事了。　　三岔口　　九重天四季如常，这便直接方便了凡止，若是说养养花草是为了消遣寂寞，那么坚持到现今多半都是那些花草自个儿的毅力所致。　　平日里，她是不会照看这些花花草草的，因为曾经就出现过被她照顾到死的时候，每每都是用力过猛，那是无聊得紧，花得最多的时间便是在这上面，但效果却并非最好，渐渐地她转移了注意，来往于其他神仙之间，也就慢慢地不去管理这些花草了。自然，相反的，那些花草自那以后长得出奇的好。　　“上神这是做什么？”　　一声道破了泥土的芳香，见凡止没有理会，牡丹便挨着他也蹲了下来，注视着小铲揪在土上来回地翻腾，“这土稍微松些罢了，让我来吧。”　　说着便伸手要结婚小铲，却叫凡止撒手避开了。　　眼看着凡止竟无半点反应，仍旧半蹲着捣鼓着眼前的土，那模样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使得方才有些凌厉的眼神瞬间化了一般，柔软地如渗了水似的。　　“这些你吩咐我就是了，何苦自己来着。”听似往日的忠告一样的话，此刻却意外地带着些许的宠溺。　　凡止自然没有留意到，清风拂过，吹进了松散的泥土里，吹走了散落的绿叶，也吹开了她额前碎发。　　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舒展着投散至眼睑之下，与额前飘散的散发相互纠缠着，牡丹忍不住想伸手将它们理清，却止在了凡止的抬头一霎那。　　“倒也没那么金贵，也不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　　说着将手中的小铲子递给牡丹，“其余你来善后吧。”　　还来不及调整自己方才的尴尬，正回过神来时，早已不见凡止的影子，只剩一把铲子横在手上。　　这日鸟语花香，人声鼎沸，园子早已门庭若市。许是自己多日来的心情烦闷，竟觉得许久未曾有过这样的氛围，嘈杂是嘈杂了些，却让人听着倍觉温暖。如此一来，也就明白自己当初做出这个园子的初衷了，只是时光荏苒，自己竟一点也不曾变过。　　今日的风似乎比往日都猛烈些，凡止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被风推着往人声处移去。　　其中一位仙人见凡止远远走来，忙高声道：“上神快这里来！”　　凡止也是二话没说，径直地走了过去，众位仙人也是颇为主动地为她让出了一条小道。　　她的园子就本是这般，看似杂乱无章，确实个个都各司其职。　　不待她有所反应，面前已是一杯暖茶置于石案前，众仙友环坐在她周边，也未曾说些什么，只是继续着他们之前的话题，仿佛方才从未打断过一般，如此只是一种习惯罢了。　　自那日她的一番“木石前盟”后，这些老东西个个都迷上了说书，每回轮着不同的人讲不一样的故事，其中多少是杜撰的，也只能各凭本事去判断了。　　此情此景宛若一副画一般的奇妙，明明都是几万岁的年纪了，却个个都是如此的兴致高昂。围坐成一堆，仍是有着争先恐后的劲儿，恨不得都将耳朵贴近话者的嘴边。　　在这天界处处可见的便是白，一席白色的长衫及地，自然不同的仙有些他们各自的品味。不论是绫罗的绸缎，还是纱层般的素衣裹身，放眼无不尽的都是白色。虽是象征纯洁，不欲不求，却让凡止莫名地感到一股清冷。　　因此，她从不爱穿白衣，哪怕是玄色的也好，今日的她一素青绿，在其中，即使淡，却也好过纯白的无味。　　目光所及之处千篇一律，终于是触到了另一眼的惊艳——牡丹。　　牡丹未成形时便是一种姚黄色的牡丹，在她的世界里，这种牡丹颇为好看也极其贵重，于是她便给了牡丹一席姚黄色的衣裳，许是对它很满意吧，之后牡丹为自己添置的衣裳也多为这个色系，凡止看着舒服也没说什么了。　　不得不说，牡丹确实变了，往日都是自做自的，丝毫没有多留意周围的仙友一眼，眼下如此合群之状确实不多见。　　其实，不论过了多久，一个人的天性和习惯还是会多少残留着的，就如现在，她不愿去面对牡丹，只是低头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对他们的话题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却很难忽略头顶上那道灼热的目光。　　“之后那只半妖如何了？”　　不知是谁问起了这个疑问，恰逢凡止正在注意力转移到这上边来。　　“老天尊看在那东西生性善良，悟性也是极高，将它收为麾下。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凡止一挑眉，原是这样！半妖自然也有半妖的去处。　　“传言老天尊最是反感那些妖啊怪的，怎会有如此举动，却也是奇怪。”　　以前的那位天尊，这些仙友都习惯称之为老天尊，也算是一种敬称吧。　　“那是他年轻气盛的时候，年纪大了，自然对事对物都宽容了许多。”　　凡止突然计上心头，竟然有老天尊的破例，那么她不过只是借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