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她今天心情不太好,我替她道歉。”左筱光抢过男人手里的杯把酒一口气全河虾,拉着我快速离开了酒吧。 一出酒吧,她松开了我,说,“你先回去吧,我今晚不回宿舍了。” “不行,你今晚必须跟我回宿舍。”我上前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她奋力想甩开我,我却越抓越紧,终于她发怒了,冲我喊道,“陶慈,我不用你管我!” “我就是要管!”我不甘示弱地喊回她,“左筱光,你不能这样作践你自己!” “我就是要作践我自己怎么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多管闲事!”左筱光再次吼我。 明知她在气头上,但“多管闲事”这四个字,还是如一根针扎在了我的心上,刺痛了我的神经。我没有再和她对吼,也没有放开她的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阵迎面而来的风,让我突然感觉到了脸颊似乎有一阵湿湿的凉意。 左筱光被我突如其来的眼泪惊住了。她停止了挣扎,也静静地看着我,不一会儿,一行泪从她化着烟熏妆的眼眶里滚落。 我抱住了她,发觉她的身子在不住颤抖,哭声逐渐变大,“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没有出声劝慰,只是默默陪着她一起哭。 为我们再也回不来的萧公主,为铁人四侠的情谊,为,他和她不该起化学变化的友情。 晚上,我和左筱光坐在窗台上,一夜没有言语的倾诉,相对无言。我想她大概和我一样,都在回首着我们四人自相识以来的每一个记忆片段,思考着这一路走来,到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左筱光从她的锦盒里取出她的玉笛,举至唇边,颤抖着双唇吹出了一个个被悲伤绑架的音符。 放心去飞,勇敢地去追,说好了这一次,不掉眼泪。 这一夜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知道醒来时我和左筱光东倒西歪地还挤在窗台上。透过窗洒入室的三月天的阳光,温暖得叫人直想赖床,而把我们从虚无的梦境中叫醒的,不是这一缕朝阳,而是我被我扔在床上正在欢快唱响《love paradise》的手机。 “吵死了,能叫你家那位别一大早的就给你打电话么?”左筱光揉了揉睡眼,爬下窗台倒在她的床上继续睡。 “昊熙要上班,才没空理我。”我还真想每天早上能有一个m call。在被子里摸索了好一阵才找到那被我乱丢的手机,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后我一秒恢复了清醒状态。我到左筱光床上推着她的手,通报道,“是卓敬打来的,接吗?” 左筱光扯了被子盖到身上,“哦,你接呗。又不是打给我的,问我干嘛。” 我无语,清了清嗓子,接下了卓敬的这通电话,“喂,卓敬。” “小慈,你醒了吗?” “嗯,刚醒。”没醒怎么接你电话?我在心里补上一句。 “筱光在你旁边吗?” “在,你找她吗?我给她听。”我边说边又推了推不肯睁开眼睛的左筱光。 “不用,”卓敬快声拒绝,稍一停顿,又说,“我在你们学校正门,你和筱光方便出来一下吗?” “你在我们学校正门?”我惊讶地重复关键信息。 “对,我刚到,搭凌晨的大巴过来的。” 这一定是疯了。 我稳了稳心神,看了一眼左筱光,对着手机说,“好,你先找个地方坐坐,我跟筱光这就出去找你。”挂了电话,我向左筱光作报告,“爷,卓敬空降学校正门,见还是不见?” 左筱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瞪大眼睛问我:“什么鬼?你没逗我吧?” “怎么敢。”我跳下床,边走去洗手间边道,“给你五分钟考虑。” 但是直到我们俩都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外加又在各自的书桌前端坐着静思了五分钟,左筱光还是没有拿定主意。 我知道她在担心害怕什么,所以也不催促她。可在外头等了我们半个多小时的卓敬有些没耐心了,他给我发来了一条简讯——小慈,如果筱光不想见我,不用勉强,我回去就好,没关系的。 我把简讯拿给左筱光看,她哀声长叹,双手捂着脸又想了片刻,用视死如归的语气道,“我们出去。” 不过两个多月没见,和卓敬再次相见时,我们竟觉都生疏了许多。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我们仨进了一家店里吃了一顿三个人皆不发一音节的早餐,然后再亚华师范大学的校园里以散步的名义思量着由谁先开口会比较合适。 谁曾想到,那么亲密无间的小伙伴,竟也会有连措词都要深思熟虑、万千小心的今天。 萧公主,如果你正在看着我们,一定会很心急,很失望吧。 “筱光,”终于,卓敬首先打破了这诡异的默局。他停步,表情里透着愧歉,“我是来找你说对不起的。” 左筱光撇开脸望着路边吐出新芽的嫩草,没有说话。 我看了看他们,说:“我还有事,先回宿舍了。” “别,不用,”左筱光拉住我,“这不是我和卓敬两个人之间的事,而是我们四个人的事。” 我只好留下,但却不知道夹在他们中间的我,应该说些什么会比较妥当。中华文字何其泱泱,却没有一个字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左筱光的眼睛在我和卓敬脸上各打转了一圈,她深吸了一口气,幽声对我们说:“关于婉颜,我很抱歉,一切都是因为我太自私任性,才会让我们走到了这一步。我知道我不配当你们的好朋友,但是,可不可以请你们,”她咬咬唇,声音低了许多,“可不可以请你们,原谅我?” 卓敬低着头,拧紧的眉间被愁云层层遮盖,“错不在你,你不需要我们的原谅。辜负婉颜的人是我,辜负你的人,还是我。我犹豫不定,不懂珍惜,把你们两个都伤害了。该乞求原谅的,是我。” 左筱光的眼里漫出了浓浓的忧伤。她也低下头,动了动唇,没有出声。 我看着他们,心中越发难受,“现在来说这些辜负不辜负、原谅不原谅的,有意思吗?婉颜在天之灵会希望看见我们因为她的离开弄成这样,每个人都在自责吗?这个样子就对得起婉颜了吗?” 他们都没有把头抬起来,神情却都更显伤感失落。 “就让所有的误会和伤害,都到今天为止,好吗?”我拉住他们的手,“婉颜最想看见的,是我们都能好好的,连着她的份,把铁人四侠的友情进行到底,不是吗?” 卓敬的手微颤,他看着左筱光,语气里有不确定的期待,“筱光,我们做回好朋友,可以吗?” 左筱光没有迟疑地重重点头,“废话。” 我清楚地看到,有一颗豆大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直线坠毁在了她的衣襟上。 这泪,不消几秒即被风干,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就像那些曾经以为过不去的过,在时间的啃噬中,终究不复存在。 一个星期后的清明节,如诗词中描绘的一般飘洒着纷纷多情的细雨。我们三人带着萧婉颜最爱的月季花,在她的墓碑前低吟那曲我们最熟悉的旋律。月季花束里,摆放着一幅被细柔的雨丝渐渐打湿的画。画里有仨娘们,一爷们,他们在湖边骑车,夜空中星辰点缀,和着他们脸上定格的笑靥,交相辉映成最美的时光。 这画,是萧婉颜留给我们的,最后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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