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好的剧本也没有办法演下去了。常一笑跟着付祥生走到了楼下,看他脸色稍霁,才笑着说:“祥生,我都听说了,你这次考了年级第一呢!恭喜你呀!”    付祥生淡淡地嗯了一下,道了声谢。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去庆祝一下呀!”常一笑眉开眼笑道。    付祥生却是毫无波澜,几乎是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好庆祝的。”    在付祥生这里碰惯了钉子,常一笑丝毫不气馁,继续乐呵呵笑道:“我知道,你一直都考第一的嘛,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我不一样啊,我第一次和大学霸交朋友,当然要为你庆祝庆祝才能表诚意啦……”    “不用。”付祥生依旧毫不留情。    “你难道都不想知道我打算怎么给你庆祝?”常一笑循循善诱。    付祥生却不吃这一套,冷冰冰吐出两个字来:“不想。”    常一笑偃旗息鼓,过了半晌,才重振旗鼓,笑嘻嘻地问付祥生:“祥生,你之前说寒假里要上辅导班,是补习什么的呀?数理化吗?”    付祥生点了点头。    常一笑眉开眼笑道:“太好了!我也要选理科呢,正好想寒假里补习一下数理化,要不你告诉我你的辅导班是哪个,我也报这个?”    付祥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常一笑赶紧为自己辩解:“祥生你放心,我不是为了追你才去的。既然你都选了这个辅导班,证明这个辅导班教学质量很好。我这刚搬来锦城,人生地不熟的,什么也不懂……”    这样你就没有办法拒绝我了吧?常一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得意的很。    这人一得意,就容易掉以轻心,一不小心就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付祥生看了她一眼,问她:“不知道该报什么辅导班?”    常一笑忙不迭点了点头,张了张嘴,还没有发出声音来,就听付祥生问她理化生成绩。    常一笑发过誓的,要誓死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绝对不能就这么将自己卖了。她故作镇定地转过头去,极为自然地笑了笑,“在年级第一面前报上我自己的成绩,不是自取其辱吗?祥生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忍心揭我伤疤……”    “可只有知道你的成绩,我才知道什么辅导班适合你。”付祥生一脸严肃。    常一笑想了想,呵呵一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报你的那个辅导班就好了,既然你能考年级第一,我对教育质量非常的放心。”    “我去的是奥赛班。”付祥生叹气。    不是不想让你一起去,是怕以你的水平,根本进不去。    付祥生亲眼看到,常一笑脸上明媚的光彩,一下子就熄灭了个干净。    云泥之别,云泥之别,就算捂紧了自己的惨烈的成绩不让付祥生看,自己和他的差距也还是云泥之别呀。    这是掩盖不了的事实。    常一笑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终于认命了:“好了我知道了。”    付祥生还没有反应,就听常一笑接着道:“祥生你可以过一个清静的寒假了。”    付祥生皱了皱眉。    “等我回炉重造一下,再来见你。”常一笑叹道。    虽然她深知,就算是回炉重造了,她也依旧追不上他。她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而付祥生这样的人,她常一笑大概一辈子,都只有仰望的份。    可是能够有一个人让你仰望,也是极为幸福的一件事情。    常一笑决定回去之后好好打听打听,好好报一个辅导班重塑一下自己。    只是可惜,不能再天天见到付祥生了。    常一笑一会儿抬头看一眼付祥生,一会儿抬头看一眼他。她的目光极为哀怨,像极了受欺负的小媳妇。    付祥生终于放慢了脚步,侧过脸来问她:“怎么了?”    常一笑满目深情地看着他,声情并茂道:“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记得想我。”    付祥生面无表情地别过了脸,他的耳朵红得厉害,仿佛要滴出血来。    我每想你一次,天上就飘落一片雪花。  这是常一笑之前说给他听的话。    而此时此刻,天空一片灰白,寒风凛冽,一副马上就要下雪的样子。    付祥生的耳朵愈发红了。    “别胡说。”他说,声带发紧。顿了半晌,他又开口了:“高□□课紧,得好好学习。”    “我明白。”常一笑吐了吐舌头,又抬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满眼都是星星,“我以前也怕耽误你学习来着,可你这次拿了第一,我就不怕了。”    “那你自己的功课呢?”付祥生蹙眉。他一直觉得她过得恣意活得潇洒,可他还是不懂,他不懂怎样的家庭能塑造出这样一个她来,不懂她是如何对自己的成绩洒脱成这样的。    “我没有耽误自己的功课啊!”常一笑下意识为自己辩解,“你别以为我追求你就会荒废自己的学业,我一想到你这么高大这么伟岸这么闪闪发光这么遥不可及,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是满满的斗志,你不在的时候,我一分钟恨不得变成两分钟用,学习效率可高了呢!”    付祥生的眉头蹙得愈发紧了。他狐疑地看了常一笑一眼,问她:“真的?”    常一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虽然言辞夸张了那么一点,也不是所有时候都能这样,但……部分事实也算是事实。    “那为什么……”付祥生开了口,却并没有真的问出口,就在常一笑“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挺好的。”    他才不会告诉她,他的表现跟她完全不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时不时地想起她。  他更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想控制住自己,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他想起了幼时去旅行时的欢乐,想起爸爸浮肿苍白的脸,想起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想起妈妈绝望而无情的话语,想起冷冰冰的座椅和墙壁,想起小女孩圆圆的酒窝和甜软的嗓音,想起那块他没有品尝出味道的饼干。    这么多年过去了,幼时的欢乐不再了,可是那些记忆却依旧很清晰,他的家如当初的医院那样冰冷,那样无望,他的妈妈也是冷冰冰的,他周围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连带着他,也变得冷冰冰的。    所以常一笑一靠近,他就有些溃不成军了。    冰怎么能见光呢?遇到了阳光与温暖,是会融化的。    早恋的代价,他根本付不起。    却听常一笑喊他:“祥生?祥生!”    他回过神来,就听常一笑笑着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公交车来了。”    车门开着,站牌处等候的学生们已经上得七七八八了。付祥生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们一个一个上了车,而后开了口:“你先上吧,我想走一走。”    常一笑原本抬起的步子顿了一下,便落回了原地,“那我陪你。”    “风很大。”付祥生说。    “走走就暖和了。”常一笑眉开眼笑。    付祥生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而后转过了身,“那走吧。”    风的确很大。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付祥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是不是真的有尽头。他是锦城一中人人钦羡的对象,他是人们口中的天之骄子,是明日之星,他在人们心中前途无量,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希望。    常一笑跟着付祥生走着,时不时观察着他的神色。走了一会儿,她终究是没忍住问他:“祥生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付祥生的嘴角牵扯出来一抹极淡的笑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着痕迹、不露一丝情绪。“没有。”他说。    见常一笑依旧看着自己,他抬头看了看天,长吸了口气道:“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不知道会不会下。”    常一笑的眼里立即光芒万丈,笑道:“你也喜欢下雪天呀!”    付祥生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应该会下的吧……”常一笑抬头,研究了半晌,笑道,“天气预报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信得过的。”    “嗯。”    “祥生,你寒假里的辅导班有周末吗?”常一笑问他。    也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不想回答,付祥生没有说话。    明明考了第一,为什么还这么不开心呢?常一笑将围巾往下稍微拉了拉,笑道:“祥生,我给你唱首歌吧!”    “你说的每个笑话我都笑了  是你变幽默还是我变快乐  好久不见你说我大不相同  偷偷告诉你我的心去整型了  不想对每件事都那么严格  弄得全世界好像只剩挫折  爱一朵花不猜它能开多久  放宽了心情把什么都变美了  想要光着脚丫在树上唱歌  好多事物全被缩小了  心里不想放的就去了算了  让太阳把脸庞给晒得红彤彤  想要吹着口哨在树上唱歌  要像开往远方的火车  可以那么轻快地穿过山洞  大树上还很空你要不要陪我  ……”    她的歌喉十分灵动,歌词在她口中一个接一个地吐出来,仿佛活了一般。付祥生只觉得自己的面前好像出现了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恰好洒在少女那光着的脚丫上,莹白剔透。少女的脚丫晃啊晃啊,歌声荡啊荡啊,整个世界都是欢乐的。    常一笑唱完了,付祥生眼角眉梢分明柔和了许多,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来,问常一笑:“这是谁的歌?”    “郭静的,《在树上唱歌》。”    “很好听。”付祥生说。    这是在夸郭静还是在夸自己?常一笑有些糊涂,却也懒得分辨,只是眉眼弯弯地笑道:“那当然了。”    天气预报终究是骗了人,他们走了大半天,竟也没飘下一片雪花来。常一笑捂得严严实实的,可鼻子却明显冻得通红,还时不时地拿出纸巾来擦鼻涕。付祥生静静地走着,突然出声道:“前面有个站牌,我们坐车回去吧。”    常一笑猛地打了个喷嚏。    风是从前方吹来的,付祥生步子大了些,挡在了常一笑的前面。    却没想到,这个喷嚏竟把常一笑自己打得一个激灵,脑袋里的弦横七竖八地搭在了一起。她蓦然拉住付祥生的手臂,问他:“祥生祥生,刚才你说,现在功课紧,要好好学习,意思是不是说等高中毕业了,功课不是难么紧了,就可以谈恋爱了?”    付祥生身子一僵,回过头来看她,弯着唇角笑问她:“你这次语文考了多少?”    反正语文最长脸,常一笑乖乖回答他:“128分。”    付祥生的笑容微微僵了,“那阅读理解……”    “好着呢!”常一笑得意洋洋。    付祥生叹气:“那是我表达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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