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幽看了一会儿她那快要翘上天的嘴角,想着妹妹刚刚的样子,竟然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抛开身份不说,她也知道刚刚云芷柔对云昭的话有多无礼,也知道按云昭往日的性格,必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揭过,此刻用榴莲蜜饯来惩罚云芷柔,已经算是十分友好。    而且,云芷幽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一块蜜饯就能得到一个教训,这样便宜的事哪有那么多。    母亲也是,怎么能那样说五妹妹,还是和外人当着芷柔的面。    背后说人一向不是母亲的风格才对啊?  真是奇怪。    不知道芷柔能不能领悟,往日千万不要再口无遮拦了。    她于是也不再为云芷柔辩解,同云昭打了声招呼,便转身去照看自己的妹妹了。    云昭笑了一会儿,面上倒渐渐没有表情了。    平日里最不起眼的三夫人洛氏,竟然一天之内让她大开眼界了两次。    先是宠溺着云芷柔,这才养成她如此坦言直率,毫不顾忌别人想法的性格,童言太过无忌,往往却是蜚语的利刃;再有便是,她好端端为何要同永裕侯的夫人谈论起若若被埋来?    甚至,还说出她能醒来完全属于‘物极必妖’这种话来。    若是普通人同自己的朋友谈论,绝不该有这样的断言。    云昭这几日在逛园子的时候,倒是遇见过不少背地里议论她的丫鬟仆妇,她看着她们的眼睛,当然知道真好奇的人只会说:“这位小祖宗今日性格倒好了?”    “哟,小孩子家家的,想必是大病一次吓到了,看吧,没准儿过几天又成了个小太爷的样儿!”    “老太太现在恐怕更是要宠上天了哦,不知道大小姐喜欢什么,若是能调去她房里伺候着,日后说不定还能陪嫁去个好姑爷家!”    “······”    但却没有人,会说她“妖”。    因为,她们都只该当她是风寒大病了一场啊。    云聿植即便罚跪,老太太用的也是顽劣不讨喜这样的名头。    那天发现她的仆人当时就被送去云家老家常水,而对外老太太和福如妈妈都说她跌进雪里染了风寒。    一个得风寒的人,病好也是稀松平常,况且还是经了老太爷的圣手照料,怎么能说好了便有“妖”呢?    除非,这样说的人,她知道事情的内幕,并不是跌进雪里染了一场风寒那么简单。    换句话说,她可以知道自己被雪埋了——这事无论如何是掩不住的,但,她怎么能如在当场一样指出她被埋了一天呢?这可是发现她的那个傻仆人都不会猜到的啊。    就在雪下的最密的那日,她早早便出了门在圣上赐的带温泉的宅子里闲逛。    期间打发贴身的婢女回房去取手炉,之后便消失了一般,直到快傍晚时分,才被人在雪地里发现。    那仆人原是想扫开一片雪套个雀儿来哄大小姐开心,却没想到,刚扫开雪,就发现一张白的耀眼,嘴唇青紫的脸,赫然是他想哄着开心的云大小姐。    事后别人问他的时候根本说不清云昭到底在雪里被埋了多久,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    那洛氏这种本该和此事一点牵扯都没有的人,何故能言之凿凿说对时间?    而且洛氏平日里不都一副从不关心云府任何事的做派吗?    不知道沉思了多久,一阵风从旁边的松林里吹来,裹挟了一些枯萎的松针,打到云昭脸上,气味干燥冷冽,令她一下清醒不少。    久福堂正厅的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终于被打开,二夫人被自己的两个丫鬟红玉和绿玉搀扶着走了出来,大夫人在身后跟着,罕见地没有板着一张脸,望向二夫人有些瘫软的身影,眼里竟含了些许同情。    云昭看进她的眼里,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始末。    她“听到”大夫人在想,还好之照和之勇也大了,不然按这女人的性格,她的后半辈子,可怎么过。    二伯也是过分,原来还以为他知礼守礼,二弟妹这么泼辣糊涂,平时也尊重忍让,在外又得上司青眼,今年又要加官,惟山处处不如他。    现在看来,别的不说,至少惟山同她成亲这三十年来,从未提过养外室之事,更别提纳妾。    对自己来说,这便强过二伯无数倍。    “二弟妹,”大夫人想了想喊住赵氏,劝道:“你多多保重身体,往后之照和之勇两兄弟,都是有出息的。切不可争一时之气。”    赵氏看了她一眼,勉强一笑应了,又极快地转身离去。    云昭本站在青石路牙旁,但赵氏走的东倒西歪,便是丫鬟扶着,也把一条可供五人并排走的青石路走的水泄不通。    云昭只好站到旁边的雪里去,给赵氏让路。    赵氏经过时侧头看了她一眼。    云昭看到了满心凄凉。    她犹记得很多天前,第一次见到赵氏时,赵氏站在她的闺房中央嬉笑暗讽,时而笑容亲切,时而眼含愤怒,时而殷勤地奉承老夫人,是多么生动的一个人。    也就是那个时候,云昭就看出来,她没有安全感,所以拼命在讨老太太欢心,注意人家对陈氏和她的态度。    云昭愣了一会儿,察觉到自己竟然有些同情赵氏,不禁自嘲一笑,再过不了多久,整个云家都要天翻地覆一次,她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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