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瑶一贯在举止行为上力求高雅,模仿着云芷岚,但是衣着上,却半点不漏全随了亲生母亲萧氏。    她本就生的纤柔,姣好的面容上,两弯萧眉时常蹙着,薄施脂粉,便是一副西子捧心图。    现今她倒平静的很,面上没有任何忧愁,只静静站着,偶尔叫高个子的婢女换个方向,替她挡下太阳。    萧氏和她嫡母赵氏都在老太太的正厅里面,正厅三架门全都合起,门口被许多仆妇守得严严实实。    云之勇已经急的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在院里一棵稍粗大的松树下走来走去打着转,间或抬手往树干上砸两拳,不一会儿就把那棵树上砸出了几个浅浅的印痕。    云芷瑶这期间看过云之勇一眼,眼神却很不屑,低头时嘴角勾起,又带了丝嘲弄的意味,云昭几乎可以确定,云之勇或许不知道什么,但是云芷瑶,想必知道的很多,甚至知道了全部也说不定。    云昭本想靠过去,找个机会同她搭讪,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毕竟,云惟德和云惟山这一段时间需要进京叙职,难不成是京城那边······    但是云昭才刚向云芷瑶的方向走了两步,云芷幽便带着她的嫡妹云芷柔过来,要约她去花园的假山边去玩。    云昭还在犹豫,云芷柔却已经耐不住性子,拉住云芷幽的衣裳道:“姐姐干嘛要喊五姐姐去玩?娘亲说过,不要和她接触。她会凶人,还会挠人。”    云芷幽:“······”  云昭:“······”    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云芷幽看着云昭没有表情的看向云芷柔,生怕她要冲云芷柔发火,忙把云芷柔拉到身后去,自己轻声道:“芷柔不懂事,说出的话也当不得真,母亲未曾说过这些,还请五妹妹不要生气,她如今这么没有礼貌,是我没有带好她。”    云昭看到她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妹妹,一副防范保护的样子,倒笑了。    洛氏竟然会这么教育自己的女儿,又教育出一个这么实诚的女儿,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还以为按洛氏的性子,心爱的女儿怎么也得出口成诗、闭口风雅的。    云昭摇摇头,还未来得及说,就听云芷柔委屈道:“姐姐干嘛撒谎?母亲是对我说过的,亲口说的,便是几天前在永裕侯府里,我还听她对侯夫人说,五姐姐在那样厚的雪里埋了一天还能活下来,是属于物极必妖呢!”    云芷幽一听,忙伸手去捂住妹妹的嘴巴,但是话已出口,明显来不及了。    只见云昭的眼神蓦地就变了,有一瞬间冷厉的令人觉得可怖,然而定睛细看时,眸光还是那般清凌凌,使人疑心刚刚只不过是错觉。    云芷幽发现,她只是耐心地盯着云芷柔的眼睛看。    看得那样有耐心,就像她有一年跟着父亲从林子过,看见的一只正在狩猎的狼,动也不动地蛰伏在兔子身边的草丛里。    任谁被当面说了两次坏话,还一次比一次可恶,恐怕都不会忍耐,况且,她还是云昭,那个不仅打哭过云芷绘,还干过逼着丫鬟用脸剥核桃这种荒唐事的云昭。    云芷幽平日里很秀气文静,从没骂过什么人,况且是她自小就特别受母亲洛氏喜爱的妹妹云芷柔。    但这次她毫不犹豫地训道:“芷柔不许再胡说了!快向你五姐姐道歉,要不然,便是母亲不处罚,我也定然禀告父亲,让他打你手心!”    云芷柔满眼愕然,从没见过云芷幽这样严厉的样子,她吓得赶紧朝云昭说了句:“对不起嘛!”    但倏而恐惧就转成了委屈。    她说的明明都是实话,可是姐姐却骂她胡说,还让她道歉,云芷柔“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看着哭闹的几乎喘不上气的云芷柔,云芷幽心里难受得不得了,她想去给云芷柔擦眼泪,却被她别开脸不让,还哽咽着说:“坏姐姐,你是个坏姐姐!”    云昭在旁边阴沉着脸看她们,还看那些已经被哭声吸引了目光的丫鬟仆妇们,心里真是哭笑不得。    她都有些记不起来,她自己八岁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对两个哥哥的了。    但是眼下也容不得她去回忆。    云昭偏头看了看四周,走到院子的一角里,从那里不畏风霜的竹子上摘下一片叶子。    随后走到云芷柔身边,吹起欢快活泼的紫竹调来。    她吹的声音很轻,站的稍远一点便不能听见。    那些站在檐下的仆妇们,只知道她站在云芷柔姐妹俩跟前,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不过也没人想了解。    她们亲眼看到云芷柔被云昭逼哭了,这大概就够她们茶余饭后开心地聊上个好几天了。    月门附近,站在一丛忍冬旁边的云芷柔低垂了眉眼,静静地站着,偶尔抬眼飞快一扫远处角落里的三个女孩,也没有任何人看见。    竹叶笛的声音清澈绵和,加之紫竹调本身的曲风自在欢乐,吹了一两段,云芷柔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到云昭捧着含在唇间的竹叶笛上了。    她的脸上还挂着透明的泪水,眼神却充满好奇。    云昭见她不哭了,也就懒得再吹下去,随手要抛了这片竹叶,云芷柔却还没听够,瞪了她一会儿,有点别扭地问:“你是怎么吹出来的?可以教我吗?——五、五姐姐?”    云昭本来不愿意再理会她,但云芷幽望着云昭,又是腼腆一笑,让她记起了三伯送给她的许多罐甜到心里的蜜饯。    她于是点点头道:“这个倒是简单。不过——”    她拖长了音调,云芷柔苦着脸,心里觉得没什么好事。    云昭说:“——你想学时,要去我的院子里,我可不想走路的。”    云芷柔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这么简单?  她答应的很快,仿佛怕云昭后悔一般,“好,五姐姐,那我明日就去找你!”    “嗯,真乖。”云昭眯眼笑,瞧着云芷柔开心的小模样,顺手从随身带的荷包里取出两块蜜饯递给她和云芷幽,“来,这个给你们吃。”    两块蜜饯都是淡黄色,上面撒了一层淡淡的糖霜。    由于荷包在云昭身上,被最外层的褥袄包着,拿出来时糖霜已经微融,在空气里便显得晶莹剔透,果肉十分诱人。    云芷幽已经看出那正是自己家的蜜饯,但想着不能拂去云昭的好意,便接了过去。    云芷柔倒极少关心自己家的铺子,她同父亲见的面,仔细一数或许还不比同永裕侯府里的公子哥哥见的更多。    所以她倒没想那么多,哭了一会儿也有些饿,于是问了一句是不是很好吃,得到云昭肯定之后也拿帕子接过去递进嘴里。    云昭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云芷柔浑然不觉,只是嚼了两口两条淡淡的眉毛便纠结起来——这个蜜饯的味道,怎么有点怪——“啊!”她又嚼了两口,彻底咬碎了蜜饯和外面的糖霜,一股刺鼻的怪异味道瞬间涌满了口内,令人作呕。    “噗!”云芷柔猛地把嘴里的蜜饯渣吐了出来,冲云昭和一旁焦急看着她的云芷幽喊道:“那是榴莲!”    她说着,便根本不能多忍一刻,转身便拉着自己的丫鬟向久福堂的梢间跑去,要去找杯茶水漱口,一边跑还一边不住地朝帕子里吐口水。    云芷幽默默看了一眼云昭,她还在吃着蜜饯,只不过云昭给她的那颗是蜜瓜味道的。    而众所周知,云芷柔最讨厌吃榴莲,甚至吃了榴莲会身上起一阵疹子。    云昭知道云芷幽在看着她,但是却还是忍不住望着云芷柔的背影轻轻笑起来,声音清越。    “五妹妹原来还是淘气。”云芷幽盯着她无奈地摇摇头。    “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给六妹妹吃了一块美味的蜜饯呀。”  云昭嘴上无辜,但是脸上却洋溢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对云芷柔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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