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疏

云芷绘似乎对她这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亲姐姐，有一种复杂的感情，又怕又不服气，又有些引以为傲愿意听话。　　　　总之她明面上没有再惹云昭了，而是转而缠着云之琅和云之照，要他们出门的时候记得带各种小玩意儿给她。　　　　“······上次不是刚给你带了一只草编蚂蚱和两个泥人张吗？又不见了？”云之琅问。　　　　“我······我就是还想要嘛，”小姑娘忸忸怩怩地，红着脸犟着不肯说出泥人张和草编蚂蚱都被学院里的夫子没收了的事。“大哥最好了，就给人家带嘛！”　　　　“好好，给你带！”云之琅笑着刮了刮妹妹的鼻子，满眼宠溺。“芷岚，你要什么？也是草编蚂蚱吗？”　　　　云芷岚扬了扬头，似乎要表达自己才没云芷绘那么幼稚的意思，“我才不要那等小孩子的玩具，大哥你昨日不是同二哥一起去了许华钊先生家么，许先生的青绿山水画造诣颇深，但是却不愿流传于市面，如果有机会，还请大哥设法让小妹亲眼一见——”　　　　云之琅微一沉吟，笑道：“芷岚，这件事你可要问问之照，毕竟许先生更中意的是之照······”　　　　一道明亮轻快的声音插进来，“大哥又在谦虚，分明许先生对你才是赞不绝口，每次你要偷懒，就把妹妹们给的差事扔给我，这次我可聪明了哈哈哈。”　　　　云之琅微笑看着云之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心里明白堂弟不愿意身为嫡长子的自己，在人前有任何地方被他盖过的苦心。　　　　云昭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云之照，纵然云昭上一世看过无数英才，也觉得他算得上非常出挑的。　　　　云之照穿着一件十分寻常的浅蓝色领口袖口绣兰草暗纹的直裰，外罩了一件轻纱罩衣，束着晶冠，清秀的眉目之间自有一股光风霁月的神态。　　　　“那芷岚先行谢过大哥和二哥了。”云芷岚带了几分敬意认真道。　　　　“自家人何须客气。”云之照转向二房庶妹云芷瑶，她比才及笄的云芷岚只小一岁，年方十四，“三妹妹呢？也是和芷岚妹妹一般，想要看看许先生的青绿山水吗？”　　　　云芷瑶本来正低头含笑听他们说话，现今嫡兄提到自己，眼底反而闪过一丝恨色。　　　　但很快她就娇怯怯地说：“但凭二哥如何行事便宜，带什么芷瑶都很喜欢的。”　　　　然而她心里却又气又恼，气的是自己的庶女身份，终究不敢像云芷岚一样，不想要的就直接拒绝；恼的是，云芷岚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和她要同样的东西吗？　　　　做什么总要那些酸掉牙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清高比仙的诗书佳人不成？　　　　云之照向来对妹妹都一视同仁，见她这样说，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　　　　趁他们说话的功夫，下人们早已摆了满桌的早膳，中间的点心摆成了各式花样，有椰汁马蹄千层糕，劳豆方，水晶蒸虾丝卷儿；又有主食菜蔬鸡肉粥，蜜藕莲子燕窝；还有炸得又香又脆的香蕉薄饼，白瓷碟子里还有酱牛肉、豆酱等，红艳艳的，令人十分有食欲。　　　　云家奉行食不言寝不语，云之照他们也就不再说话。　　　　云昭听云老太太那席传来可以用膳的话，就兴致勃勃地举起筷子，她原先也见过更好的，但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但她无意间瞥到云芷幽满含期待地朝云聿植看了看，身边的云聿植竟然也点了点头，想吃东西的心情，便立刻少了一大半。　　　　刚刚她曾看过云芷幽，她本来也想央着两位堂兄给自己带东西，但无奈早膳开了。　　　　那位小姑娘正为自己没有办法得到二哥带的礼物而遗憾，然后——她想到自己也有一个哥哥。　　　　虽然是庶出，但好歹是自己的亲哥哥，于是她就在心里打算试探着问问，没想到一个眼神看过去，云聿植竟然很快领会并点头同意了。　　　　小姑娘的眸子里沾染了喜意，看什么都带着笑。　　　　看到云昭望她的眼神，想着父亲昨日教导她要多和云昭接触的话，笑得更加善意真诚。　　　　云昭回以微笑，随后就一直低头有一勺没一勺地喝着自己碗里的鸡丝粥，她以前不喜欢粥里有鸡丝的，总要如夏替她全挑出来，现在······　　　　她轻轻推过鸡丝粥，换了老太太特意给她的牛乳粥来用。　　　　都没有人来问她想不想带些什么小玩意儿吗？　　　　那些兄弟姐妹，都是彼此的兄弟姐妹，却不是若若的。　　　　云昭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知道为什么表妹前一世会那么骄纵，却也愿意听听那个卢嬷嬷的话。　　　　除了那个卢嬷嬷和老太太，身边贴近的人里，再没有人对她嘘寒问暖施以关心，她如果不惹是生非，表现的蛮横无理，还怎么引得起别人的注意，想到哦，还有一个四房里的五妹妹这样一个人活着呢。　　　　云昭突然很想念父亲母亲，觉得心里堵得慌，因此早饭也没有吃下多少，剩下的时间全用来观察周围的人。　　　　云芷岚是按真正的大家闺秀教出来的，一动一静都很赏心悦目。　　　　她也吃的很少，大部分时候都在看着自己的妹妹云芷绘，但凡芷绘有什么不好的动作就用眼神示意。　　　　云芷幽也是一个人闷声吃着，不过偶尔云之照会让丫鬟给她和云芷幽还有云之清拿些酱牛肉过去，左半桌的那些酱牛肉摆在他面前的比较多。　　　　云聿植除了点头答应出门去学院时，帮云芷幽带些好玩的东西以外，便再没有其他的举动，只是安安静静地用膳，几乎可以说非常淡漠，仿佛周围没有人存在一般。　　　　云昭想起来，自己好像一直没来得及把玉佩还给他。　　　　只是记忆里那天若若指挥小丫头抢他玉佩的时候，记得是把玉佩收在了自己的怀里，后来宋真真哄得她把贴身跟着的丫鬟墨银派走拿手炉去，接着就把她推到在地，还不知道给她闻了什么，令她晕了过去。　　　　她尚且有一点意识的时候，看到的是云聿植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样子，他倒是没有看很久，在若若完全晕过去之前就离开了温泉园。　　　　接着雪越下越大，直接把若若埋了起来，一整天都无人知晓。　　　　那么如果玉佩没有被宋真真拿走，应该就是掉在了温泉园那片白雪里。　　　　现今外面雪一日厚过一日，想要在那园子里找到若若晕过去的地方想必都十分困难，更别说去找一块颜色和白雪相近的和田古玉了。　　　　瞧着云聿植对待云芷幽的态度和对待她的态度，云昭觉得如果这玉佩找不回来，自己也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