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浔阳在神魔大战后,只用了三百年,就渡过了八重天劫,然后她就入了凡间去渡情劫,却四千年多年来销声匿迹,你说是为了什么?”    星巽的神情有些似笑非笑,如墨的眼瞳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即使是东海最深处的洛神墨玉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你想说,他和你一样,留恋凡间情爱,放弃了成神?”她毫无避讳、直直得看向那眼瞳的最深处,试图在里面找出他掩藏最深的心绪。    “也许吧——”星巽叹了口气,“至少她没有成神,就说明了,并不止我一个人觉得成神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仙人和凡人之间并没有月老的红线,并不存在‘正缘’一说,仙人是没有命定的情缘的,所谓情劫——连劫数本身都是自己给自己生造的,如果浔阳只是在人间寻寻觅觅千年,根本没有遇见自己的情劫呢?”青湦看着他眼睛,认真得说,“涂山说,你的情劫,就是你自己的画地为牢。”    星巽也不见动气,脸上是一种空泛而平静的神情,他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任由那银色的月光将将他一身白衣渡上一层清冷的霜华,整个人几乎都要融进这微微的月色中去了。    青湦望着那身影,心中忽然没来由得觉得有些悲伤。    只听到星巽淡淡得说,“你不懂情爱,自然说的轻巧。等有一天,你遇见了那个哪怕是看一眼,心里都会开出花来的人,你自然就懂了什么是情劫,又为什么情劫会是成神的最后一劫。”    说罢他也不再看她,转头沿着青石板路往客栈方向走去了,“更深露重,身在凡间也难免会沾些湿气。”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悠悠荡荡传入青湦的耳朵,带着丝丝缕缕的凉和清,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我才不会和你一样呢……”青湦停着没动,他在身影在月色中显得格外清俊颀长,愈加明亮的月光照着青石板,那一袭翩翩白衣愈发模糊,她冲着越走越远的身影小声嘀咕了一句,“其实你也不懂不是吗?”    *****    “阿湦姐姐,你怎么才回来!”青湦前脚刚进客栈,就被扑上来的长明吓了一跳,“怎么了?”    “二哥、二哥他不见了!”长明哭丧着脸大声说。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不要着急。”青湦瞧了一眼楼上,“卓大夫呢?”    “我…我方才和卓大夫说了,他叫我留在客栈等你,他出去找二哥了。”长明急急得说,“掌柜的也叫了几个伙计去寻二哥,在这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刚刚都回来了!”    “他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了?”青湦边问,边看了一眼早她一步回来,现在却一派悠闲得坐着喝茶的星巽。    星巽对他们几人的对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得坐在大堂的雅座里,甚至还断气冒着热气的茶嗅了嗅,脸上似乎还露出了不满意的神情。    “我们从赌坊回来以后,二哥说想一个人出去在附近听听消息,半个时辰就回来…他平日里说是半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绝不会多半刻的,结果快一个半时辰还没回来,我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个张老板来寻仇…把二哥给……”    长明一边回忆不久前的情景,一边回答,越说越害怕,慌得眼眶都红了。    张老爷来寻仇不是没可能,甚至可能是被他二哥割了一只耳朵的刘麻子。那刘麻子怎么说也是个混迹三教九流的小人,失了一只耳朵岂能善罢甘休,然而这些猜测都只是浅浅得在他脑海中划过,他没有说出口的另一个可能却是,会不会楚国那些人也一同偷偷来到了景州找他们,如果真是楚国人,倒不知道和张老爷刘麻子这种地痞流氓头子比起来,哪一个更可怕……    他们或许不会立刻杀了赵襄,只是对于赵襄来说,可能比杀了他还痛苦。他性子那么刚烈,要是真出点什么事……    他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也不敢说更多的话,只得拉着青湦的袖子央求,“阿湦姐姐你快去救救二哥吧,他不能出事……”    星巽在一旁冷不丁打了个哈欠,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上去休息了。”    “你!”长明顿时气急了,“你怎么这样——”    星巽用扇子敲敲他的脑袋,“你二哥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他冲着青湦眨了眨眼,“你忘了我上次和你说什么了?他这命长着呢,这辈子怕是只会有他让别人倒霉的时候。”    青湦怔了一下,倒是想起几个时辰前小巷子里那一幕,贪狼星,赵襄真是贪狼星吗?    长明跳着脚正要和在他眼里胡言乱语的星巽争辩,却听见卓大夫的声音急匆匆得从外头传来,“找到了找到了——”    卓群声抱着个半大不小血人慌不择路得冲进了客栈,在门口险些被门槛绊得摔一跤,见他们都站在客栈大堂,急声道:“快去我房间拿药箱,让掌柜的给我烧一桶热水去,快快快!”    他连说了几个“快”字,慌得失了分寸。    他说罢便抱着怀里的人“噔噔噔”跑上了二楼,一脚踹开了长明赵襄的房门。    楼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站在原地,长明结结巴巴指着楼上,拖着哭腔,“那不会是我二哥吧……”    话音未落,只见青湦已经像阵风似的刮上了楼,“快去叫掌柜的!”    长明“哇”得一声大哭出来,踉踉跄跄得跑着去后堂拍掌柜的门了。    青湦先去卓群深的房里拿了他那个沉沉的箱子,再去了另一边赵襄的房间,路过自己房间时,见星巽竟然真的上去休息了,也没顾得上去说他两句。    赵襄的房门大开着,卓群深一见她就急忙接过箱子,着急忙慌得翻找起来,从里面拿出剪刀纱布还有一些药瓶。    赵襄被卓群深小心翼翼得背朝上放在床铺上,整件麻灰色的上衣几乎都被血浸透了。他紧紧闭着眼,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昏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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