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哥!”  听到声音,韩修承停下脚步,转头,太阳极其晃眼,他抬起手半挡在额前。  看到黄发少年从后面追了上来,他忍不住嘲弄,“我不是你舅嘛?”  韩煜祺耷拉着脑袋,摸了摸耳朵,“哥,我那不是害怕挨骂吗?”  韩修承吸了口烟,“这次又帮你做什么?”  韩煜祺讨好地说,“你帮我去见导员呗!”  “你让你舅去见,”他淬了口烟,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少年,转眼间都像这么大了。  韩煜祺顿时蔫了,看到高自己半个头的韩修承,心里没由来的犯怵。  这个哥比自己大整整十岁,虽然是平辈,但是两人相处总有无形的压力,让他也不敢胡作非为。  “哥,就这一次,好不好?”他试探性地问,竖起一根手指,“我保证就这一次!”  “你导员叫希诺?”他不答反问道。  “对,”韩煜祺义愤填膺,“她是新换来的导员,刚开始没怎么管我们,现在抓着我不放,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韩修承睨他一眼,没说话。  他把烟头掐灭,在半空中扔出一条弧线,稳稳地落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他转身往前走,向后摆摆手,“她遇上你这学生也倒八辈子霉,你赶紧把你黄毛染回来!这次帮你,下不为例!”  韩煜祺笑嘻嘻地跟过去,“哥,你不留在家吃饭吗?”  “不了,天太热,你先回去吧!”韩修承抹了把头上的汗,眉头紧皱,没有了走到公交站的闲情逸致。  他顺手拦了辆出租车。  车外的少年看着车离去。  “煜祺,站在太阳底下干嘛呢?”门口的梁佩岚看到儿子傻傻地站在外面,“还不进来?”  “好,我刚送我哥去了,”少年飞快地跑回去。  梁佩岚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心疼地擦了擦儿子脑袋上的汗,语气稍显责备,“妈不是跟你说了嘛,少跟他接触。”  “哥和我们都是一家人,这话不就显外了吗?”  “他是你爷爷的外孙,你是爷爷的孙子,你们能一样吗?煜祺啊,你长点心吧,别跟他学坏了。”  “知道了,”韩煜祺甩开梁佩岚的手,脸掉了下来,跑上楼梯,  “妈是为你好,韩家以后是你的,不是他一个外人的,你知道吗?”  韩煜祺也很郁闷,从小只要跟修承哥接触,他妈妈总是训斥他。  六月的天气,阴晴不定。  中午艳阳高照。  临近傍晚,天黑压压地一片,山雨欲来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希诺愣愣地坐在桌子前,盯着早已凉透的饭菜,眼泪不受控地流了出来。  刚才的争吵还历历在目。  下午她照例买菜回来,做了谌墨最喜欢的糖醋里脊、宫保鸡丁。  本该温馨恬静的晚餐却被一段谈话打破。  “你上个周去A市出差,有没有去禹龙大桥看看?”希诺看向谌墨。  男人夹菜的手僵了片刻,立即反应过来,“没有,是去出差,那几天几乎都在开会,时间比较紧。”  复了又说,“你一直念叨禹龙景区,下次我休假带你一起过去玩几天。”  希诺没有接话,默默地夹了口菜放进嘴里,最近天气闷热,胃口不好,嚼不出什么味道。  “小区后面的楼层差不多快竣工了,我们要不要也买套房,毕竟总不能一直租房,如果有了孩子,有套房子总归比较方便,”希诺抬起头看向谌墨。  谌墨眼镜后的眸子微闪,一瞬恢复自然,体贴地夹了一块鸡丁放进希诺的碗里,“不急,等过两年再说吧!”  “又两年?什么时候是个头!”筷子摔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四周陷入了静默。  “你怎么了?”谌墨半天才反应过来,惊愕地看向希诺。  希诺盯着右手略怔了会儿,两眼泛红,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和矛盾。  她慢慢地捡起桌子上的筷子。  结婚等两年又两年,买房再等两年。  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这一刻爆发了,心里的怒火压抑不住,所有的委屈、怀疑和不安积攒在这一点,寻找一个突破口。  “希诺,不是我不买房子,前不久我买了辆车子,过几天打算去提回来,这时候再买房子,压力太大,我不忍心让你陪着我一块吃苦。”  他拉起希诺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  “买车?”希诺胡疑地问,“你也没有给我说过你要买车。”  “我……”谌墨一噎,“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希诺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手指一紧。  许久,笑问,“我们还结婚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谌墨手落了空,僵了一瞬。  他的脸一下黑了,半刻恢复自然,“希诺,我知道我爸妈不太同意我们结婚,但我在努力地让他们改变想法。你不要心急,我们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  “你爱我吗?”她认真地问。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幼稚吗?”  希诺冷笑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压抑,也没有心情再动筷。  谌墨不想再这样对坐着,抬起手臂,看了眼手腕上时间,对面的女人仍然红着眼眶盯着自己。  他眼里闪过不自然,站起身,提了提西装裤子,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公司还有点事情,我过去加班,你早点休息,今晚不回来了。”  希诺吸了吸鼻子,视线落在玄关处换鞋的男人,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你的票据在茶几抽屉里。”  谌墨换鞋的手顿了一下,半晌抬起头看向希诺,迟疑地试探,“你看过了?”  她篡紧了拳头,指甲扣在了掌心,指尖没有知觉,却又觉得掌心生疼。  硬生生地扬起了笑容,“没有,给你洗衣服的时候顺手捡起来放进了抽屉里。”  谌墨明显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客厅,拿走票据,这才离开。  希诺看向窗外,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  雨越下越大,就像瓢泼一样。  天色暗沉,早已看不清街道,笼上了一层黑色的面纱。  看到人离开,她才把脑袋埋进手臂里,身体微微颤抖。  窗外雷雨的声响淹没了哭声的呜咽。  希诺知道谌墨在撒谎,可是却没有勇气揭开。她恨逃避的自己,害怕五年的等待却是一场空。  这五年来,谌墨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早已不把这个男人看成男朋友那么简单。  谌墨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或许再早已融入了骨血。  她能感受到这份感情的悄然变化,她紧张无措地想去稳定这份感情,可是仍然抵挡不了它变质的速度,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崩溃。  现在这层纸眼看就要破了,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失去谌墨。    昨晚大雨过后,清晨的天空格外明净。  她赶到约定餐厅的时候,太阳已经从云层中倾泻了出来。  “是你?”希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韩修承背靠在椅子上,搭在桌子上的右手随意地玩转着手中的打火机,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女人。  白净的脸庞,挺秀的鼻梁,淡红的双唇。  突兀的是一双红肿眼睛,硬生生把双眼皮变成了单眼皮,一头微卷发披散在肩头,倒不显得突兀。  他眼眸极黑极亮,眼底的眸光幽而深邃,“韩煜祺那小子把你气哭成这样?”  希诺微愣,对上打量的视线,微低下头,不自在地错开视线。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再次碰到韩修承,茫然地握紧手中的白色瓷杯,“你是韩煜祺的舅舅?”  韩修承嘴角勾起,“我是他哥。”  他刚进来的时候微微诧异,虽然同名同姓的不少,不过还是意外再次见面。  两人一时没有话说,空气中弥漫着尴尬,针落可闻。  “你还挺能耐的啊?”韩修承看向希诺,“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人影儿。”  希诺自然听懂了话的意思,蓦地抬头,轻声地咳了咳,“那天急着上班,就提前走了。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你的收留。”  “是吗?”  她不自然地理了下额前的发丝,没有回答,转而喝了口茶。  “你不是已经帮我把房间打扫干净了吗?”韩修承嗤笑一声,举了举手边的茶壶,戏谑地看向她,“你在喝空气?”  希诺睇他一眼,无力招架他眸子里的戏谑,呼吸一滞,一时语无伦次,“我在你来之前倒的茶。”  “服务员刚拿来的,”韩修承嘴角上勾。  希诺一噎,难为情地低垂下头,脸颊瞬间涨红。她把头拧向窗外,过往忙忙碌碌的行人,脸上神采各异。  韩修承自然注意到希诺的窘迫,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炙热的视线让希诺不得不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  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弯起弧度的嘴唇轻抿,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着打火机,白暂手背上的黑色纹身似乎跃跃欲动。  黑色的寸头比上次见他还要更短,衬得脸型更加棱角分明,多了一丝粗犷和硬戾。  灰色短袖紧贴在身上,布料下是饱满的肌肉,手臂隆起的肌肉,硬硬实实。  希诺想起第一次见面涂药的情景,脸颊像火烧一样,眼神飘忽不定。  “我们来谈一谈韩煜祺吧。”  “先吃饭,”韩修承淡淡地开口,拿起茶壶给希诺的杯子倒茶。  突如其来的靠近,希诺吓了一跳,连忙双手去接茶壶,可手不偏不倚地碰到男人的手背,心猛地颤了下,像个烫手洋芋一样撤回手。  头顶的男人低声笑了一声,清冽磁性的声音,听上去心情很愉悦。  他给希诺倒好茶,并没有询问她吃什么,翻开桌面的菜单看了看,眉头轻皱。  他斜眼瞥了眼希诺,唤来服务员,直接报了几个菜名字,熟练的样子,应该经常过来吃饭。  饭菜不一会儿就陆续上来了。  韩修承不到五六分钟,很快就填饱了肚子。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仍在细嚼慢咽的女人。  津津有味地吃着菜,似乎很满意菜的口味。  希诺的确肚子饿了,昨天下午和谌墨不欢而散,并没有吃两口。本来还不觉得饿,闻着饭香才察觉到肚子空落落的。  一顿饭两人都吃的很满意。  “韩煜祺是个很聪明的学生,只是临近期末,可能比较浮躁,专业课挂科比较麻烦,希望家长多给他开导,”希诺尽量把话说得委婉。  “那小子经常逃课?”  希诺点点头,“专业课不比选修课,直接跟学位证挂钩,还是尽量多给他说说。”  韩修承抽出一根烟,喂进嘴里并没有点燃,睨她一眼,顿了半晌才沉声说,“直接让他挂。”  希诺略怔,反应了会儿,干笑了两声,茫然地看向他,“什么?”  “不用担心他毕不了业,尽管挂让他吃吃苦头,”韩修承瞅她一眼,又收回视线,“他家里人有办法。”  希诺嘴巴张了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既然家里人有资本不担心毕业不了,她这个导员担心完全多余。  她顿时自己多此一举,现在坐在这里有点可笑。  韩修承自然清楚希诺想的是什么,但他说的是事实。  煜祺上学只是为了混一纸文凭,说白点就是学得很优秀,最后还是会回去继承家业。  这次见面,一顿饭而告终。  结束的时候希诺要买单,被他拦下,“吃饭哪儿有让女人买单的?”  “我又不是你女人,”她小声嘀咕。  韩修承没有接话,直接把卡递给服务员。  他取完车,从地下停车场驶了出来,在路边缓缓停下,降下车窗,“你去哪儿?用不用我送你?”  “不用了,谢谢,我去前面走两步就到了,”希诺拒绝道,除了第一次酒吧偶遇,她不知道算不算陌生人。  韩修承吃了个闭门羹,没有动气,舌尖顶了顶后槽牙,若有所思地盯着车前不远处倔强的背影,揉了把头发,自嘲一笑。  饭店离高盛公司不远,这边结束刚好十一点半,过去刚好赶上谌墨下班。  大概走十分钟就到了。  希诺给宥璐发了信息,立即去就近的饭店点了两份餐。  两个人五六年的相处,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脾性,如果一直这样冷战下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昨晚希诺想了一夜,她应该给谌墨一个机会,让他好好解释,不能因为自己一昧的猜忌,让这份感情无疾而终。  六七月的盛夏,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的空气似乎被凝住了。  穿着短裙的希诺,觉得露在外面的小腿被毒辣的太阳烤得疼,脚上的平底鞋都能感受到水泥地上的温度。  希诺提着外卖盒子走了不到两分钟,脸上的汗水争先恐后地流出来,庆幸早晨没有化妆,否则妆花得一塌糊涂。  她用一只手臂挡在额前,试图抵挡阳光的照射。  可能因为太阳的毒辣,一路上行人少的可怜,也没有出租车过往。  她后悔早晨没有涂防晒,也没有拿防晒伞,只能认命地往公司方向走。  短短十分钟的路程顿时觉得走了整整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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