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两日后,清原和空稚依旧是不请自来。家仆引进着他们去了唐之川的书房却是没有看见他们说好的酬劳,这让清原面上的笑都有些僵。    “咳咳,唐公子。”清原咳了两声,唐之川这才放下手里的书缓缓抬头看向他,恭敬地喊了声:“清原道长,空稚道长。”唐之川吩咐家仆端来两张椅子,看他两落了座才接着道:“前天晚上,那女鬼又来找过我。”    正拿着一个果子准备吃的空稚听了这话顿时一惊,他转头看着唐之川睁大眼睛道:“不可能!那女鬼被我师父超度了才对!”清原只皱了皱眉,伸手示意自家徒弟稍安勿躁。    须臾,清原就舒展了眉头笑答道:“约摸是贫道疏忽大意了,再做一次法事便可。那女鬼上次被贫道金莲剑决追了一晚,此番挑衅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无妨,无妨。”唐之川听着清原话语里的自信也不知他是强装的还是确实如此,他只知道看唐歌那晚的状态并不是穷途末路一般。念及此,他还是出言提醒道:“道长还是多加小心些,她能从道长术法下逃脱,兴许是有些能耐的。她……她还让我转告道长,她要和你光明正大地比试一番。”    清原看他小心翼翼地样子又是失笑道:“唐公子不必担心,不过一只不成气候的女鬼。她今晚若来,你转告她,我清原应了!明晚子时,上次那破庙后山!”    “对啊,我师父抓过的鬼可是能塞满半个地府的!”空稚适时地夸赞他师父一番。唐之川只得点头称是。三人又说了些别的,清原才带着空稚离去。一出唐府,清原便加快步子,把空稚拉到一个僻静的小巷里,他方才轻松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清原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人跟来,很好。    “此次女鬼凶险异常,为师出了八成的金莲剑决都无法将她消减,明晚一战不可大意。”清原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道,“你且火速去将为师的法宝拿几件过来。拿几样暗器,明晚趁她不备丢过去。”    空稚点点头,师父说的话他只有遵从的份。可他也是忍不住问道:“师父,说好光明正大的呢?”    清原眯了眯眼,冷哼一声,道:“说好的?那他们妖鬼又何时遵守过承诺?”    空稚点头,便不再说话。他记得清原说过他曾轻信了一只妖怪,结果他师父就被杀了。后来,他将自己逐出师门,遇鬼杀鬼,遇妖杀妖,绝不姑息。先前的夸赞也并非空稚虚言,不过那些被杀的妖鬼下不了地府,他们神魂早已在三界六道中消亡了。遇上他们师徒,也只能说那些个妖鬼不幸。    晚上唐歌穿墙而入的时候,唐之川正在书房里。看她来,唐之川也只楞了一瞬就继续看书。他强装镇定,假意自己对神鬼之事见怪不怪。    “清原道长说他应了,明晚子时,破庙后山。”唐之川瞥了她一眼就不敢再看。他刚说完,就觉得自己做了他俩之间的传话人,一边是道士,一边是女鬼。唐之川轻轻抽了下嘴角,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条规矩放鬼界也该适用的吧。    “好,明晚子时,我等着他!”唐歌豪气地一挥手,却是赖在他书房里不肯走。    唐之川尽量稳住自己拿书的手,却是半个字都看不进去。他心里催促着唐歌快些离去,面上却是什么情绪都不显露。    书房里的空架上搁了个香炉,淡烟袅袅。唐歌跑到它边上透过轻烟看着唐之川,她喜欢他看书的样子。那样子和她在地府时见着的一样,他骨节分明的右手握着只细狼毫,左手轻压书脊,一双细长的眉眼盯着书上的墨色字迹。唐歌舔舔唇,又是飘到桌前,讨好模样地瞧着他看。    唐之川这会儿不能再无视她了,只得硬着头皮问她:“唐歌姑娘,你还有何事?”    唐歌听他问了,嘻嘻笑道:“明日与那道士比划,我若是赢了,找你讨个彩头可好?”    “什么彩头?”唐之川心头一窒,她莫不是要自己性命?    “若我胜出,你让我每晚都可以来看你读书好不好?”唐歌眨了眨眼,模样像极摇尾乞食的小狗,“我知道你就要参加科举了,我不会妨碍你的。我……我还会研墨!石磨地狱缺人手了,都是我去帮忙的!我保证能磨得细细的!”唐歌拍着胸脯保证,她觉得研墨和石磨差不大。唐之川听着却是快吐了,十八层地狱个个凶险恐怖,这真的是从地府上来的女鬼!    想到这一分,唐之川不敢说出个不字,只得点头道:“就依你。”他心里却是实实在在地盼着明晚清原道长能除她。别说清原要一千两,就是一万两他也去筹来!    唐歌得了他的应允心中一喜,欢脱地蹦跳着出了唐府。出了门,她就躲到小巷里偷偷地笑出声来,她把那个小册子掏了出来,一笔一划地写上“可以每晚看唐之川读书,光明正大地看!”她合上小册子,忽然又是面露愁容,自言自语道:“可那道士颇有些能耐,就那个金剑术就撑坏了我的乾坤镯。从地府带上来的法宝就那么些,明日我该拿什么应战好?”    翌日子时,唐之川本是在自己书房里温书,可清原师徒来了,不由分说地偏要带他去观战。唐之川不愿,清原却说要让他明白一千两银子驱鬼并非是他们诓他!最后唐之川也只得跟去了。    三人各怀心思地上了山,子时已过,却是不见唐歌身影。唐之川静立一边,空稚掏出一块透明的冰晶放在眼前环顾,唯有清原略皱眉头,双眼紧闭不知在做什么。    唐之川本想喊一声,看看唐歌是不是来了。突然,清原大喝一声,朝一枯树顶掷出拂尘。他脱手的拂尘竟像箭矢一般朝树冠袭去。唐之川知道这是清原在拂尘上施加了法术所致,但他仍是有些惊诧。拂尘直逼树冠,正要击穿枝桠的时候竟是陡然停了下来。唐歌显现身影,正是她两指捏住了拂尘的末端,此刻拂尘无力的垂了下来,丝毫没有先前直逼树冠的杀气。    唐歌轻轻地将拂尘往清原那一抛,懒洋洋道:“道士,草木皆有灵,你毁它做甚?”    清原接过空稚捡起来的拂尘,仰头带着三分笑意道:“那你又为何迟迟不肯现身?莫不是想要偷袭?”    唐歌听他这般揣测自己,当即垮了脸争辩:“那是因为看……”唐歌面色一红,她差点就要说出口自己是为了看唐之川!她顿了顿,扭头斥道:“关你何事?!”约摸是觉得低头说话太累,唐歌从树梢上跳了下来。双脚沾地,唐歌发现自己和十步外的道士生生差了一头高。承蒙地府小鬼点拨,唐歌一直觉得打架最要紧的是气势,于是她又悄悄地飘起来一些,不多不少恰恰高出清原两寸。    清原上下打量她两眼,面白如纸,五官稍显稚嫩,看年岁不过十七八。妖鬼的年岁哪会是显在面上的。思及此,清原不由得笑了下,暗自告诫自己可不要留什么不必要的善心。    “老道士,你笑什么!”唐歌盯着他微勾的嘴角,顿时有些来气。    被唐歌一顿抢白,清原瞬间敛起笑意,扬了扬手里的桃木剑道:“女鬼,你说要与贫道一决高下,还在等什么?”    空稚听到自己师父朝唐歌喊话,不由得喟叹道:“哎呀呀,师父生气了!那女鬼下场只怕比灰飞烟灭还惨!”    唐之川不明白,朝他看了一眼。空稚就小声向他解释道:“唐公子,我师父最恨别人说他老了。你看他虽早生华发,但如今也只刚过而立之年。”说着空稚顿住,他伸手硬是揉红了眼眶才接着道:“可怜我师父啊,天底下最敬业的道士啊!他成天整日地带着我四处收鬼捉妖啊,从来没个停过啊!唐公子,我们管你要一千两真不多啊!给师父买药都几乎全得搭进去啊!我们师徒两每天都是馒头就咸菜过的日子啊!”空稚说到最后声泪俱下,哭得唐之川恨不得把身上的钱财都掏出来给他,可一摸腰间他才想起来自己被他们硬拖出来,什么银子都没带。    无法,唐之川只得许诺道:“今夜清原道长若是能治退女鬼,我定千两送上!”    空稚抹了抹眼泪,点头道:“唐公子,你真是个好人。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和师父定当在这道上努力走下去。”    他们这边说着话,唐歌和清原早已经打到破庙顶上了。一人一鬼分立于破庙顶上两端。这地方年久失修,一脚踩下去若是不慎就得跌破屋顶摔下去,而破庙里虽不是什么万仞坑,但也颇多碎石和尖利的木板。清原看了看对面浮空的唐歌,觉得这位置对他略有不利,却已经忘记了他是怎么上来的。    “女鬼,我们下去打!”清原扬眉,率先收起拂尘以示诚意。唐歌点点头表示同意。清原那边却是刚踏出一步,脚下的瓦片就碎成了小块。他连一个符纸都来不及掏就从屋顶的洞口里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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