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岚扯扯秋亦晨的衣角,低声催促:“亦晨,我们走吧。”    秋亦晨无动于衷,把栗色长发撩至耳后,甩掉高跟靴跳上沙发,再一脚跨到圆桌中央,笔直站立。脚尖轻轻向前滑动,与空酒瓶相触,酒瓶接二连三滚过圆桌边缘,坠落。    砰——啪——    玻璃碎片落地飞溅,棱角锋利,杂乱无章散布。    沈岚条件反射抬起双腿,蜷缩身子,紧贴沙发靠背目瞪口呆。    这妞要造反?在别人的地盘?     秋亦晨一手握紧玻璃瓶,靠近嘴唇,另一只手滑过一百八十度,指向不同区域分布的服务生,郑重清了清嗓子:“都给我听好了。”    余音回荡,萦绕偌大空间,服务生的目光齐刷刷聚焦秋亦晨身上。    鬼使神差,夏泽舟转过头去。    约莫三米的距离,酒醉女人嚣张跋扈,像极了跳梁小丑。    “等姐有钱了,一定要买下这间酒吧,到时候,你们这些穿制服的都要给姐打工,而你们老板——”    秋亦晨停顿微秒,勾起轻佻的笑容,“叫他来给姐暖床。”    “……”    服务生们个个瞪大双眼,抿紧嘴唇,不敢笑不敢言更不敢打量老板脸色,宛若石柱僵直站立,屏蔽一切外来讯号干扰。    四周鸦雀无声。    沈岚回过神,拽住秋亦晨的手臂,眉头紧蹙:“疯啦你,没看到那么多摄像头啊。”    网络盛行的年代,屁大点事都能引起轩然大波。沈岚瞳孔放大,心提到嗓子眼,为秋亦晨捏把汗。    秋亦晨挣脱沈岚的拖拽,双腿弯曲,前后甩动手臂,倏地一下跃至沙发,稳稳停住。    那一瞬,视线静止半空中,不经意间牢牢锁住吧台前坐着的男人。    脸很帅,大长腿,气度不凡。    原来酒吧里有的不止是挫男。    四目相接,心底小鹿没来由乱撞,扑通扑通。秋亦晨扬起傻白甜的微笑,挥挥手,“嗨。”    并没有任何回应。    秋亦晨抚弄栗色长卷发,双眼持续放电,妩媚动人。拇指食指相交成心形,再次打了声招呼:“帅哥,感谢缘分让我们穿越茫茫人海,相聚在这里,请问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手机号是多少呀?”    夏泽舟眼眸深邃,别过头,睨了眼身旁的服务生:“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什……什么?服务生大脑短路,夏泽舟轻蔑“哼”了声,双脚沾地离开高脚凳,径自走向惹事的女人。    相隔不到半米,男人双手伸进藏青色风衣口袋,微微低头。    秋亦晨跪坐沙发上,双手托腮,春心荡漾。    大冬夜,仿佛满园桃花盛开,粉色花瓣从空中纷纷扬扬飘落,丛丛簇簇,美不胜收。秋亦晨伸直手臂顺着花瓣散落的方向挥舞,却无意中触摸到男人的脸。    从侧脸滑到下巴,指尖冰凉的触感骤然让秋亦晨清醒了些,她缩回手使劲揉了揉双眼,重新审视面前的男人。    “……”    这张脸,陌生却又熟悉。    犹疑间,男人冷冽的声音传来:“你们是要自己走还是我把你们扔出去?”    “我们自己走,立刻马上。”沈岚斩钉截铁保证。    不然嘞?等着明早上头条新闻?    前几日听闻“帅爆了”酒吧易主,想必这位就是新任老板吧。    和前任老板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性格相比,新来的这个未免太没有人情味。    沈岚察言观色的本领了得,从男人价值不菲的穿着和不苟言笑的姿态断定他不是一般人,还是少招惹的好。    夏泽舟转身漾起一阵冷风,凉飕飕的,走了两步,被秋亦晨喊住。    “等等。”    来不及思考,秋亦晨赤脚着地,满地玻璃碎片扎向脚底,钻心的疼。    她咬牙绕过沙发,一瘸一拐上前,以身挡住夏泽舟去路。    仰头,苍白的脸展露着无法掩饰的错愕。    “是你。”秋亦晨缓缓开口。    *    医院诊室里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味。    秋亦晨盯着天花板,全身力气像抽干了似的,胃里翻江倒海,脑袋昏昏沉沉,眼神空洞而迷惘。    她是怎么离开“帅爆了” 的?    依稀记得沈岚捂住她的嘴,接着好心的服务生背她出门拦下一辆出租车,她是不是……还吐了人家一身?    应该是出租车上不小心睡着了,总之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安稳躺在病床上。    好玄幻。    病床那头,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戴着口罩,手拿电筒和医用镊子,小心翼翼取出秋亦晨脚底扎入的玻璃碎片,沾着鲜红的血迹,放在金属托盘上。    秋亦晨本身对疼痛的忍受能力比较低,加上脚又是敏感部位,即便医生是个女的,也经不住来回这么折腾。    “大姐……轻点……”秋亦晨止不住哀嚎。    “再忍忍,很快就好。”医生随口说。    “忍不了……我要打麻醉……”秋亦晨生无可恋。    “又不是截肢,没必要。”    “……”还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沈岚从便利店回来,左手拎着购物袋,秋亦晨已经打完破伤风针,脚底缠着绷带,闭目养神。    “感觉怎么样?”沈岚放下购物袋,搬来一张方凳坐下。    秋亦晨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刚刚痛的我想死,现在好多了。”    沈岚松了口气,取出一杯蜂蜜柠檬水,递给秋亦晨:“解酒的。”    秋亦晨接过,沈岚又取出一份皮蛋瘦肉粥,打开盖递了过去,“趁热吃,知道你饿了。”    “我忽然有种被包养的感觉。”秋亦晨说道。    喝了两口蜂蜜柠檬水,秋亦晨拿起勺子尝了口皮蛋瘦肉粥,米粒柔韧软绵,肉质鲜嫩,她果断捧起塑料碗,一口接一口,很久没有这么满足了。    “收起你的凉拌黄瓜,回归肉食界吧,小心营养不良。”沈岚睡眼惺忪单手撑着头,一脸倦怠,明显的精力不济。    秋亦晨撇撇嘴,作无辜状,又听她吐槽:“傻妞,为了爱情奋不顾身,也不用把脚伤成这样啊。”    秋亦晨:what???    “我承认,‘帅爆了’新任老板是很帅,可你在人家的地盘上撒野,他恨不得把你灭了。”冷漠脸浮现,沈岚瑟瑟发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    醉酒的状态分很多种,秋亦晨属于行动不受控制,但能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还挺清楚。    画面一帧帧重现,带来巨大的心理落差,由山峰坠落谷底。    “他很像我一个朋友,好几年没见,可能我认错了。”秋亦晨轻描淡写地说。    “你脸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沈岚话锋一转,“脚伤好之前,先住我那去,你一个人,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    翌日。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秋亦晨侧了个身,一缕光束映上她左半边脸。    伸手摸索床头柜拿起手机,迷茫睁开眼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后,一长串微信语音消息先是让秋亦晨惊悚了一秒,而后立马恢复平静。    来自于她的现任经纪人Mia。    打开微信,按下语音消息公放,锐利的女声劈头盖脸来袭。    “我打了你八百个电话,不接几个意思?逼我去撬你家门锁?”    “上网看看,你给我捅了多大的娄子!”    “如果不是看在周总的面子上,你这种不听话又过气的艺人我是绝不会接手的!”    “管你我起码得折寿二十年!”    ……    Mia气急败坏,骂骂咧咧,秋亦晨反倒淡定,撂下手机起床刷牙洗脸。    沈岚是青枫市电台节目主持人,今天工作日,早早便出了门,复式洋房空空荡荡,只有秋亦晨一个人。    脚底伤痕未愈,秋亦晨扶墙,脚后跟着地,一步一步龟速挪出房门。    沈岚家装修精致华丽,简欧风,独自居住难免缺了点烟火气。    这里原本是她的婚房,前阵子离婚后前夫净身出户,把房子和财产都留了下来。    秋亦晨亲眼看着沈岚砸掉婚纱照,撕烂那一封封亲笔写的情书,情侣物品都被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秋亦晨热了杯牛奶,取出冰箱里沈岚特地帮她做好的三明治,屁股还没坐热,Mia破坏气氛的电话打了过来。    接,还是不接?    无所谓。秋亦晨耸耸肩,悠哉喝了口牛奶,再咬了口三明治,不慌不忙滑动接听。    “Mia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虽然你和星盛的合约还有三个月到期,这三个月内,你依然是公司的艺人,必须无条件服从任何安排。”    这冷冰冰口吻,每个字都透着例行公事的官腔。    任谁听了都会不爽吧。    秋亦晨把玩餐叉,耐着性子说:“如果没记错,公司对我有安排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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