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什么是胜天棋局?”云梦泽的师弟们问大师兄琼宇山。昆仑墟的棋局之阵在苍穹之下,在山峰之间,隐隐有龙吟之声,犹如星海倒流,光芒万端。  琼宇山面现震惊,往常他们总以四大修真门派自居,心中常常腹诽昆仑墟清高傲慢,未必真有实学。今夜所见的关卡中,昆仑墟弟子全部参与其中,心中暗暗佩服,但到了最后一关他才终于明白昆仑墟作为修真门派之祖,是很有这份底气的。云梦泽以幻境起家,他作为掌事师兄学习过的阵法秘术不计其数,但在阵前端详了小半个时辰,仍看不出这胜天棋局的阵眼中枢位于何处,更不要说破阵了。  琼宇山心中暗道一声惭愧,吩咐师弟们小心,率先进入阵门中。  楚鸣看着普罗山弟子剩下不到二十个,在阵门前忍不住像玉芒长老一般唠叨起来。“兄弟们,小心谨慎啊,人数再往下减,咱们在四大门派中就垫底了。”  昆仑墟的试炼弟子侧身从他的身旁快速经过。  普罗山弟子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个个无奈。“咱们普罗山只喜欢舞刀弄剑,哪有闲情雅致玩黑白子儿,这要是全军覆没了并不稀奇。”  千机占众人从他们面前走过,发出嘘声,纷纷嘲讽道。“是啊,不稀奇。”  普罗山弟子听了却不干了,同仇敌忾撸起袖子,挤着千机占弟子们争相恐后地冲进阵门,个个大叫着:“为楚鸣师兄报仇,把千机占压过一头去!”  楚鸣一呆,然后嗷嗷叫地挤在最前头。“我先来,我先来!”   方才排在前面的千机占弟子们都被挤得一个趔趄。一时间,两个门派乱做一团,修真弟子们废弃了法力,打架犹如街头流氓打架,有人不长眼地就把拳头伸到了谢华语的眼前。  谢华语大怒,向腰间的绯红巾摸去,正想要教训普罗山的弟子们。这会儿才惊觉绯红巾的颜色从深红转为浅红。  法器中蕴藏的法力在迷津渡消耗了大多。她愣住了,迷津渡的阵法有这么厉害?当时法器相互抵触,竟几乎全部抵消掉了。    白幽明和蒲玉已经到了阵门前,谢华语正巧不巧地瞅见蒲玉。  蒲玉晕晕乎乎地问白幽明。  “这关是考验棋艺吗,我没学过。”她跟白幽明交了实底。  “你不把它当做棋局就好了。”行知大先知走过来,微笑着说道。“胜天棋局,重要的是‘胜天’二字。这是一条道路而已。”  这位先知派的大人物跟着他们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说话,惹得众人侧目。有人想起来,这两人在灵石碑停留到最后,忒的奇怪。但更多人将行知大先知的话当做金玉良言,牢牢记住。  谢华语在心底牢牢记住了蒲玉的模样,走入棋局。    “昆仑墟是不是招收围棋圣手,你进去一试便知。”白幽明将蒲玉一把推进阵门之中,隔断了行知大先知的目光,根本不在意他的指点。  白幽明随后跟上,却觉眼前一花,一步之先的蒲玉已经消失了踪影。  “蒲玉!”他大声呼唤道。胜天棋局的内部不似外边那般夺目,展现在白幽明眼前的是无数条微微发光的纵横线,在脚下铺展,直上云霄,哪还有蒲玉的一点点踪迹。  他忍不住暗骂了一句,人又跑丢了。  其他的试练者进入胜天棋局,也和周遭的师门弟子失散了。他们在惊慌之余却比白幽明想的透彻。大道至孤,修真至寡,哪来的共同进退。  白幽明家学渊源,棋力算的上当世一流,琼宇山沉迷阵法,对凡间的棋艺深入研究过,在此次试炼者中擅长下棋的也有不少。  他们进去之后,心中都有疑问:“它为什么能叫棋局?”脚下延伸的纵横线密密麻麻,更像是一个机巧复杂的迷宫。然而又能叫做棋局,他们都看到了一枚白子擎至空中,落子在巨大的棋盘中央,牢牢占着天元位置。  众人猜度着,难道是要走到了占元的位置上吗?  琼宇山率先走前一步,就见纵横线隔离大地,这一脚下去犹如踩在了空中,他的全身一颤,竟以为自己要跌了下去。他抬头去看其他人,旁人也在向前迈步,与他不同,脚下稳当,似是踩在透明的琉璃之上。  他惊愕中,又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仍然不稳。  白明简也在上前行走。他遇到的情况又有不同,他每向前一步,就能感觉自己走到了透明的墙壁前面,处处阻碍。他望着脚下,群峰巍峨,环棋盘而立;长天苍苍,垂浓云而下;又有星光盘旋山间,摇动不止。  他喃喃说了一句。“这真的不是棋局吗?”  他心一横,偏不当它是条路,就当它是棋局来走。他的计算力惊人,将自己的进退几步路子都推演了一遍。他当自己是棋盘中的黑子,向棋局中运转的灵气讨教!  陌衍白在外掌控“胜天棋局”。他留意到了白幽明的走法,白幽明棋力刚猛,走的是宁输一子,不失一先的硬路子。只见他行至左侧,就注视右侧的变化,他攻击后方,还紧紧盯着前面。陌衍白再看两眼,见他的脚步飘忽不定,一时有先而后,一时又有后而先。若是在旁人看起来,他便如疯子一般,来回在一处行走。但陌衍白看得明白,这种两生勿断,皆活勿连的走法,纵然用时较长,但终归是要走到占元星那里的。  玉芒长老看着试炼弟子们在半空中的棋盘中移动,慢慢看得明白。“若将这棋局当做棋局,便是棋局的走法,若当它是登天的路子,那就是在登天!”  他这种说法与行知大先知的说法不谋而合。  已在胜天棋局之中的楚鸣听不见玉芒长老的教诲,他更不懂棋术,只能破掉的气海对天地灵气的一点点感应,沿着纵横线向着天上走。他曾经被谢华语打落境界,卧床三年,那些百无聊赖的日子里他凭着冥想调动的天地灵气。  他现在被废掉的气海,犹如破掉的风吹拉箱,一丝丝微弱的灵气在气海穿过,他凭着旧日那种冥想的感觉,在找着方向。  “难道真的是福祸相依,自己被揍的没有人样,也会有点补偿?”  他感到纵横线并不是在一个层面,而是多个层面,犹如不同长短的阶梯接连在一处,若找见正确的路线就由着他登上,他望了望前方的星空,在他看来,占元星就在前面。  他眼睛的余光中,看到那个恶毒的女人竟然也离占元星不远了。  “老天还是不长眼啊。”  他无奈地闭住眼睛来屏除情绪的干扰,用气海摸索着灵气外泄的一丝感应,一步一探向着占元星走去。    蒲玉的情况极其糟糕。  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周遭没有半个人影。她脚下的纵横线,是一条极细的光线,它穿过靴子,穿过她的血肉。她能感觉到那条光线犹如世间最锋利的刀面,刺痛着她的神识。  那条光线是诚心和她的身体过不去。她每个步子都走得艰难,犹如在刀尖上行走,锥心刺骨,而占元星像是一个永远不能到达的地方,她走多久,都无法接近的样子。  灵魂痛鸣,血肉哭叫,胜天棋局像是把力量放在她的身上起作用,她全身的骨骼都是争夺的地盘,完全不顾及战场本身的的承受程度。太子长琴留在她身体里的灵力极力护主,却在棋局灵气的威压下,节节败退。最后只能维护着她拳头大小的心脏。  她身体的每处血管都充斥着棋局的凌厉灵气。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从她这次从天界下来,处处感到人间的排斥,这才是疼痛的主因。而在这里,她的疼痛加倍,再加倍……胜天棋局的灵气将自己视为仇敌,仿佛在棋局中有只眸子不怒而威盯着自己,竟似随时飞起来扑杀自己一般。  她望着微微发光的占元星。  它就是那个眸子。  那个白色的光点看上去并无异样。但她知道,这颗占元星是活的,它要杀死自己。  她嘴角吐出血沫。  “你不能杀死我。”她是个温和的可以说怯懦软弱的人,她轻声抗议道。  这是句请求。  又是一股萧杀的灵气向她刺来。灵气的威力越发恐怖了,走至此时她虽然尚未倒下…身体也已经是虚弱到了极点。   “你不能杀死我!”她又说了一句。  这也是请求。  灵气凝结成束,再次刺穿了她的身体。  “啊。”这种疼太疼了。  她情不自禁地摸着自己的心脏,血管的血已经不在流了,凝滞住了。  但那颗心脏还在坚持跳动着。  可也许,下一个瞬间它就不动了。  “我是一株水草,我的命一钱不值,在无极海像我这样的水草到处都是。我不指望活成个神仙,在天界人人都比我强。我也不稀罕当人,在人间的那些情爱试炼就算我不懂,也很绝望……我是说,有时候我真想死。”  蒲玉捂着心脏慢慢站起来,颤抖地再迈向前一步。  “可就算我真想死……”她又迈出一步。  “就算我疼得要死了……”棋局灵气也逼近一步。  她望着胜天棋局的星空。“我也不能任由你杀死我!你不能杀死我!”  第三次,她不再请求,如果请求无用,也便再不是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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