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王城按照典经书籍中先人所想象的天宫所建,长安的城建按天机星海的星辰罗列,分南北中天,王城就在中天的紫微星之下。  天谕监的圆形攒尖顶,远远就能辨认出来。天谕监是设立在北斗七星的辅星——洞明星下,洞明星在天上其实是看不见的,黎祝的开国者在设计都城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寓意,天谕洞明先机,只应隐藏在天幕下,为皇室所用。    天谕监的台基和屋檐层层收缩上举,体现着出一种与天接近的感觉。大殿通透,全部由蓝色琉璃盖成,夜晚有着浅蓝色的流光。据说它里面雕镂的柱子,吊顶都有寓意。  天谕监,无时无处不表达着对上天的敬重。  它自建立起就奉行的是不虚美不隐恶的原则,据天象直言世间,千年来只以天命自居。王室愤而杀死先知几次,败坏的是自己在民间的名声,先知却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价性命,也就忍了气,年年供奉,敬而远之,默认了他们的执拗。    在天谕监外。四大修真剑派在长安的掌事弟子都静静在殿外守侯,终于千机占的六悲子耐不住了,准备带人硬闯进去,被云梦泽的琼宇山按住了。  “琼师兄,我千机占的事可轮不到你管。师门有命,今日非得见着这些冰坨子不可!”  昆仑墟来的是掌事弟子启渠冷,他厉声道:“六悲子,不要乱来,天谕监的人和你我同*修*大道,一气同枝,安静等着就是,放肆什么!”四派中,以昆仑墟的势力最大,建派最早,说话自带三分的重量。  “六悲子,再等等吧,这些先知个个都是慢条斯理,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肯抬眼的,再说撕破脸也太难看了。”琼宇山被六悲子推退了几步,笑了笑,整整自己的衣襟,云梦泽的人穿的都是青衣,素雅洁净。琼宇山在这几个掌事弟子中最为亲和,人缘最好。  普罗山的掌事弟子为楚契,刚接手长安事务,为人谨慎极了,全程无话,只是紧盯着天谕监的大殿。    大殿共有九层,其中往上数的六层用来祭天,剩余三层,先知按一、三、五的人数在楼层中修行,每一代的先知只有九位,也只可在殿中修行十九年。十九年之后,这些先知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了消息。  而另有新的先知者出现,也绝对是九位,不多不少。  他们不计算人的命运,不求趋利避害,不信天地鬼神,只将自己置于五行之外去寻求空寂玄奥之境,听得天道玄机,是所谓的得道。  天谕先知将自己眉宇中间刺破,精血汇入镶上的月光石之中,以此区别其他修真者,元神越纯粹,月光石就越通透,越会散发出青白的光彩,历史上有几位大预言者至大境界,眉宇间蓝光闪耀。  在世人眼里,这些先知穿着墨蓝色的道衣,额间宝石月色明亮,有着从容的举止和幽雅的风度,默思的样子更像是消失在传说里的仙人。  第一天象出现了,四大修真剑派在长安的掌事弟子静静在天谕监殿外守侯,皇帝连传三道御旨,宣天谕先知入宫,以平息朝内外的谣言。  天谕监一直紧闭殿门。  它诡异的沉默着。    殿内,是难以忍受的安静。  八位先知守候在大殿上,等待着第三层的结果。第三层是天极阁,每一代道法最高深的先知者在这里居坐修行。  只听得阁中有桌椅碰倒的声音,其他先知心中都是一黯,纷纷跑上楼去。  “大先知!”  “大先知!”  大先知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被当今皇帝夏逾喊为——“行止大先知”,他跌倒在地上,口吐鲜血,额间蓝光耀眼的月光石脱落下来,裸露出那块皮肉上本来狰狞的疤痕。  旁边摆的星海罗盘,摔得四分五裂。  众人将他扶起,不知说什么安慰的好。    天上的星星有些是银河的神祗镇星,有些星辰来印记晨晚四时,有些是玉衡天外的星云,它们都不会当做占卜所用。只有先知才能分辨出来哪些星星联系着吉凶祸福,影射人间,属于亘古在上的天极星海。  当夕颜夫人说出那句谶语自尽之后,天谕监就陷入了困局。  那句谶语也是这里的噩梦。  三百年了,十五代先知出现在这里,又失望地离开。他们听不到上天的任何喻示,天极星海静止在冥空之上,牢牢地被钉住,再没有移动的痕迹。  外人无法想象,这对先知本人的打击何等之大。  天谕监固执的向外公布三次同样的卦象,他们不能说出其中的原因。  “我们不与世俗同流,不肯俯身皇权,对修真长生也毫无兴趣,不过想天人相应,去参透天道的玄秘,来清楚内心的自己。”行止痛苦的表达着:“没有想到一天,我们会像瞎子,聋子一样。上天将它最认真的学生舍弃了。    白天骇人的天象,当然是谶语的第一句,可是夜晚依然静止的天极星海让他们失望。大先知动用月光石累积的所有念力,浮散在星海罗盘上,他不要说天极星海的存在,就连六界也感知不到。  强大的隔绝挡住了他的念力,行止感到世间如同樊笼一样,封死在密闭的空间里。他感到莫名的悲哀,其他人类看不到囚禁,可以盲动无知照常生活。而将要到来的世界,十五代先知已经清醒的等了三百年。     蒲玉也终于发现了异常。  夜晚到来了,她惊慌地望着天上的星星。在千万星辰中,属于银河的神祗镇星全部在天空消失,换句话说,天界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呢?那青华帝君陌衍白还在这个世界上吗?  疼痛再次毫无预兆的袭来,她又疼晕了过去。  此时此刻,陌衍白远在万里之外,独身站在昆仑墟的宿风峰峰顶,仰望星空,道袍下摆在风中猎猎声响。  “陌师弟的兴致甚佳,师兄怕是要叨扰了。”陌衍白回身去看的时候,只见兰和成拾阶而上,刚一站定,就被山顶的风吹了一脸。  ……  陌衍白打开玉简,沉思不语。  “这是掌门的意思,到长安筹建国教道场。”兰和成整理整理了头发,正色道。  掌门宁中生正在闭关的要紧时候,他如今“蕴虚”境界后期即将圆满,不时就能突破局限,若能成功,他会直追昆仑墟的创始人剑仙秦栗,成为普天之下第二个羽化升仙的修仙者。他不敢有丝毫的分心,将派中俗务都交与师弟兰和成打理。这日天象异变,掌门宁中生从昆仑山顶给兰和成传下口信。  兰和成*分*身无术,只得过来找小师弟陌衍白代劳了。    昆仑墟除了掌门师尊,还有兰和成、陌衍白等六位师尊。其中陌衍白最为耀眼,他修真的时间最短,仅用了一百三十五年就已是“蕴虚”初期。五境界修行体系的概念由剑仙秦栗首创,修真分为五个境界:“玄关,玄伎,陶铸,蕴虚,列真”。这其中玄关入道,玄伎化身,陶铸煅神,蕴虚脱尘,最后的列真境界大圆满,羽化成仙,每个境界又有前、中、后期的阶段区分。一千年前,天地的灵气骤然变多,修真者的境界修为一日千里,“陶铸”再不是瓶颈,有些大修为者已跨入“蕴虚”,大道遥遥可期。  但是,像陌衍白这样的,用了一百三十五年连跨三境,那可谓是独步世间,绝无仅有。    兰和成心中常常叹息,世上并无十全十美,陌衍白为人冷漠,杵在哪儿都是块千*年*玄*冰。昆仑墟有不少女弟子爱慕他,但真敢上前说话的人却是一个没有。兰和成甚能理解这种被冷对的痛苦,他身为话痨却被逼得跟小师弟说话能少则少。  “我明日出发。”  兰和成松了一口气。他这位师弟谈论正事,总是一副冷面不近人情的样子,比天谕监的先知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禁不住地瞟了一眼陌衍白,话说陌衍白一年前只身剿灭魔宫,他在山上遥遥听问师弟和魔宫余孽女子纠缠不清,大吃一惊,只以为他变了性情,谁想陌衍白回山之后,更加沉默不言了。  “山下的昆仑墟弟子回报,一直没有找到俞蕊珠,我怎么听说这人当时就死了。”兰和成的眉毛翘了翘,脸面潮动,凑在陌衍白的身边。  他有着和常人不同的爱好,喜好听闻各种八卦,昆仑墟在四大修真门派素来以“清净无为”著称,座下男女弟子都被约束管制,不敢高声喧哗,就连养在山上的神兽灵鸟都个个没有叫声,常日里憋坏了兰和成。他身登蕴尘境界中期已有百年之久,自讨没有突破境界的造化,心境放开,越发像个爱念叨爱说话的老人。  他管理昆仑墟俗务,倒是乐在其中。    趁着宿风峰顶的气氛好,环境佳,赶紧把埋在肚子里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  兰和成一脸郁闷的从宿风峰下来,他的亲传弟子启凤三迎过来。  他双手捏在一起,无比遗憾说道:“没问出来啊。你说说他这个性子,谁受得了。”启凤三嘴中说是,但心中却不免吐槽自家的师父,师父爱追根问底的性子也没谁能受得了。  俞蕊珠的海捕文书,贴在黎祝大都各处,悬赏万两黄金。    启凤三侧耳与自家师父说道:“听闻四大修真剑派的弟子中有人瞧见了,这魔宫妖女就在长安。消息就在师父前脚,到了宿风峰。”  兰和成恍然大悟。“怪不得答应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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