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官道上车马逐渐逼近,褒姒冲着叶城打了个手势,叶城会意,口中吹出一声嘹亮的口哨。    刹那间,四周的树林间跃出十数道人影,黑袍猎猎,胸前绣着一株笔直的竹子。  没错,这就是魔教的标志,凡魔教教众,衣服上都有绣着笔挺的竹子。    风雅的实在不像一个无恶不作的魔教。    突然窜出的魔教教徒很明显让人意外,人群里出现了小小的骚动。    坐在马车里正悠闲品着茶水的青山派与白云宫两位长老一怔,纷纷掀起车帘,往外看去,待看清拦住他们路的是何人时,神情凝重些许。    这时,睡得正酣的仁义庄那位儒雅的管家缓缓醒来,见此不由得出声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他昨夜处理一些事务,睡得较晚,再加之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时,故而一大早起来精神极差,便在马车里补起觉来。    青山派长老抿了抿唇,道:“魔教把路给拦住了。”    “什么?”管家一惊,皱起眉头,“怎么回事?他们不会是想对我们动手吧?”    虽然这儿是魔教地界,但他们其实是不太担心的,毕竟这次来幽城是整个武林都知道的事,倘若在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无疑会把魔教推往风口浪尖。    “不知道。”  青山派长老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心跳的有点快,似乎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似的,这种感觉让他那张仙风道骨的脸都显出几分阴沉来。    这时,窗边传来一声询问:“长老,我们的路被魔教拦住了。……这……”    马车里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三人一同跳下马车,往前面走去。    关天正此时已经在那里了,他坐在马上,旁边陪着几个年轻弟子。  他一双炯亮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数位淡定的魔教人身上,右手按在剑柄上,似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便会火速出击。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关天正倏地回头,下马,走到几位长老面前:“长老。”    白云宫长老冲他点了下头,而青山派长老和仁义庄管家则越过他走上前去。  “不知魔教此番拦路意欲何为?”    魔教左护法孤立上前一步,轻笑出声,“这话该是我来问几位长老才对吧?”    “你什么意思?”青山派长老是个暴脾气,年轻时便是如此,如今人老了,脾气更是见涨,一听到孤立这阴阳怪气的话,就不开心了。    孤立懒洋洋挠了下鼻尖,视线不着痕迹在关天正身上停留一瞬,“你们千里迢迢跑到我幽城来和我们谈交易,如今这交易卡在关键处,你们便翻脸不认人,准备回去了?”    这话一出口,刚才还一脸正直傲然的三个领头人脸色立刻变了。与此同时,周围弟子们惊疑不定的视线来回穿梭,更是让他们三人如芒在刺。    关天正浓眉皱紧,虽然不太明白孤立所言,但他话中的讽刺和轻蔑他听得清清楚楚,再看旁边三位难看的脸色,他心中一个咯噔,不好的预感浮现。    青山派长老虽然是此番带队来此的三人中最年长的,但也是最不经激的人,此时一听孤立这话,便要脱口大骂。    白云宫长老和仁义庄管家忙拉住他,两人对视一眼,仁义庄这位口才颇好的儒雅管家上前一步,“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可以乱说的,我们与魔教势同水火,又岂会与你们做什么交易?”    此时此刻,这种情况,他们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周围还有这么多弟子,他们都不知道几个门派之间的筹谋,若今天一事被传了出去,那还得了?    “是么?”孤立轻飘飘问了一声,而后笑起来:“好一个势同水火,你们眼巴巴送上门来,提出用五十万两白银和……”    “住口!”  孤立未尽的话被白云宫长老打断,他面上端的是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无人知道隐在袖中的手指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了。    “这是污蔑!!你魔教究竟是何居心,今日在此拦住我们,便是为了这般摸黑我们么?”    “啧啧。”孤立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究竟是不是污蔑你们自己清楚,就凭你区区一个白云宫长老,还不够格让本护法纡尊降贵来污蔑你。”    仁义庄长老环顾四周,见周围弟子的眼中均带着些许怀疑落在他们身上,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他背后却募地出起阵阵冷汗。    不时清风拂过,带来山间特有的清新味道,他却只觉得如置身数九寒天,刮起寒风刺骨。    此时不只是他,另外两位长老状态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叶城眯了眯眼,道:“本座倒是没想到这几位活了大半辈子的长老,胆子竟然这么小,一点不经吓。”    褒姒哼笑一声,她斜倚树枝,睨向叶城的明眸中勾人又清纯:“并非他们胆小不经吓,而是咱们拿捏住了他们的七寸罢了。”    叶城偏头看她,唇齿间咀嚼着‘咱们’二字,一时间心情激荡,连带着看着不远处对峙的两拨人马,对于左护法孤立的拖拉话多都觉得顺眼起来。    孤立上下打量着眼前几位道貌岸然的武林前辈,狭长双眸中不屑尽显,“本护法虽然知道中原武林多的是沽名钓誉之辈,却不知你们不但沽名钓誉,还敢做不敢当?”    他无视了投注在他身上诸多不满、愤懑的目光,自顾自说着:“一个个自诩为君子,背地里做的全是这种恶心事,难怪你们交不出什么好弟子来。”    这话不但讽刺了三位长老,连着在场的这些年轻气盛的弟子们都通通骂进去了,有几个实在沉不住气的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开口指责起来。    “你胡说什么?竟敢这么侮辱我们长老。”    “哼,魔教就是魔教,生长在这等蛮夷之地,难怪没有什么教养。”    “就是。无恶不作也就算了,还敢这么贬低我们武林正道?”    孤立听着这些话,却丝毫不气,他笑眯眯地道:“我魔教作恶多端,却从不遮掩,而……”    他视线逡巡一圈,又定在几位长老身上,道:“而你们可知,你们眼中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长老们这几日和我魔教接洽,做了一桩交易?”    有几个弟子站的靠后,看不到前面几位长老难看的脸色,叫嚷着。    “做交易?我白云宫唐唐正派,怎会和你们这种魔教做交易?”    “就是,撒谎都不知道撒,看来魔教也不过如此。”    “竟然想到用这种低级的手段来污蔑我们,你以为我们会信?”    这些弟子大多年纪不大,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不如关天正这样沉稳,历练的多,容易被激,而且孤立又是拿他们引以为傲的‘正道名誉’来说事,他们自然忍不住。    但关天正站在白云宫长老身边,看着他的脸色随着孤立的话一点点灰白下去,又强撑着摆出一副正义严肃的模样,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这位左护法所说的交易,恐怕是真的,而且这笔交易恐怕涉及到了许多门派。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心中是什么感受,当脑海里浮现这一个认知时,他只觉得眼前一切如镜花水月般朦胧,看不真切。    连耳畔师弟们叽叽喳喳反驳孤立的话他都听不太清了。他实在难以接受,在他心目中正直磊落的门派,和蔼又严肃的大长老会和魔教做交易,而且看他们的神情,那交易想必非常难以启齿。    那个在他记忆中教导他,为人当里外如一,不负正义的大长老去哪里了?还是现在他眼前所见,耳中所听,心中所想俱是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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