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光,不过转瞬而已。    这日大早天刚蒙蒙亮,褒姒懒洋洋从睡梦中醒来,翻了一件桃红色长裙穿上,往梳妆台前一坐,爱惜地在脸上化妆。    轻描黛眉,略傅薄粉,再抹上一层艳红的口脂,闭眼睁眼间,之前那肆意疏淡的神情顷刻换为了风流妩媚。    她对着铜镜里模糊的容颜魅惑地眨了眨眼,体态慵懒地站起来,晃悠悠去开门。    门外雅致的院子里,晨曦挥洒而下,男子青衫落拓,逆光站着,听到门开的吱呀声,他缓缓回头,漆黑如夜的眼眸闪过一抹惊艳。    褒姒很是享受这种眼光,她提起裙摆,莲足轻踩,踱到叶城面前转了个圈,宛如花间蹁跹的蝴蝶。    “我美么?”    叶城颔首,毫不吝啬地夸奖:“美。”    她还不满意,追问:“有多美?”    叶城无奈,只能干干道:“很美。”    褒姒白了他一眼,却不知她此时刚睡醒的样子,眸光朦胧,那一眼蕴着些许未散的惫懒,眸光流转间,勾人摄魄。    叶城的心跳无端漏了半拍。    “你觉得我现在出去说我是慕青庭,可有人信?”    之所以这么问他,是因为之前慕青庭与叶城素未谋面,他都能在第一次见她时认出她。而那关天正与慕青庭有过数面之缘,却因为之前她都以男装示人,故而上一次两人擦肩而过时,他未能认出女装的她。    叶城只略微思考,便明了她话中之意,他上下仔细打量褒姒几眼,给予了肯定答案:“倘若你不说,我纵然怀疑你,也不敢肯定。”    他之所以能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认出她来,不过是以前从未正式见过,只看过她的画像,不清楚她的气质罢了。    而关天正没认出她也正因为此——一方面是她贯常穿男装,另一方面则是她的气质。    以前的慕青庭气质冷淡而不冷漠,虽为女子,但许多时候行事作风甚至比男儿还洒脱几分,而现在的褒姒,不笑的时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笑起来的时候,看似和煦,实则疏离。    毕竟不是同一个人,褒姒固然能很好的维持住慕青庭的形象,但在这偏远的西域,所遇之人不是仇家就是陌生人,仇人早晚都是得死的,而陌生人又不了解她,她便也懒得伪装了。    就如此刻,听到叶城的回答后,褒姒眨了眨纤长的眼睫,红唇微微颤动,勾起一弧妩媚的笑。  “既如此,我就放心了。”    叶城藏在袖中的长指微微卷曲,面上不动声色:“需要我送你一程么?”    “唔。”褒姒摸着下颌,脑中迅速分析一番,深觉自己双拳实在难敌四手,遂果断点头:“却之不恭。”    ……    叶城带着褒姒直奔城门而去,在那里,他的手下早已备好了马匹。    看着温顺在树下吃着嫩草的踏雪,褒姒好心情地走过去抚摸着它的脖颈,踏雪被摸的舒服地打了个响鼻。    两人翻身上马,幽城外地域广袤,两旁树林茂盛,中间的路却极为宽敞,不一会儿跑出近百里后两人弃马飞到树上,踏雪撒开蹄子跑进树林,另一匹马也颇有灵性,叶城呼啸一声,它便循着踏雪跑远了。    靠在树干上,褒姒仰头看一眼一旁闲适的叶城。    他身姿挺拔,不像她一样无骨般懒洋洋地倚着树,而是站在枝丫上,眺望不远处的官道,面容冷漠。    “你就这么跟着我出来,不做点什么么?”褒姒双手环胸,打了个呵欠。    叶城以为她说的是他对魔教和宅邸的一些吩咐,于是道:“不需要。”    然后他就看到褒姒笑了笑,她扬眉道:“你们魔教是不是一直这么嚣张,目中无人?”    叶城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她一眼。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红色的纱巾,围在脸上,恰恰遮住眼睛以下的五官,只露出那双潋滟风华的眼眸。    这样半遮半露的装扮,反而更勾的人心痒痒。    “像这样,做坏事不是都要把脸给遮起来,免得被人认出来的么?”她吹了下脸上的纱巾。    叶城这才明白她之前的问话是什么意思,他无奈地看着她,“你的目的不就是想让魔教代替你出面,将这几个门派门派的龌龊心思公诸于众么?你又不出面。”    “唔。这倒也是。”她沉吟片刻,想起先前在路上转变主意后和叶城重新布置的行动,笑嘻嘻道:“既如此,那就这样吧。”    她把脸上的红纱取下,随手塞给叶城    既然俩人只能待在树上看戏,那何必多此一举的戴个面巾,用来遮风么?    他们并没有在树上等很久,没一会儿,远处的官道上就想起马蹄声和马车咕噜噜的声音,沙尘扬起,隐约间,朦胧的人影逐渐靠近。    为首的几个坐在马匹上的弟子,看衣着有仁义庄的,有青山派的,也有白云宫的,看来这三个门派并非前后离开,而是结伴而行。    关天正昂首挺胸坐在马背上,神情淡漠,他旁边的马车中不时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想来是那白云宫的大小姐凌灵和其余师妹。    在这辆马车后面,还追着几辆马车,里面坐着的应该是几个门派的长老。    粗略看下来,这一行人大概有七八十人。虽然除了几个带头的长老和年轻一辈里几个翘楚外,其余人都算不得什么,但人多了有些事的确不太方便。    这次这三个门派来幽城,打的旗号是‘在魔教继续行凶之前,先搜集他们的罪行,最后集齐中原武林对他们进行绞杀’。    或许是在武林中被捧的太久了,这几位长老都忘了,魔教本就是随心所欲的,而以往正魔的交锋中,也从不用这种虚伪的借口。    魔教心狠手辣,人人得而诛之,又何须真正拿到他们作恶的罪证?这些事难道不是每个人心里都有数的么?    但就是他们这么拙劣的借口,在曾经来到幽城后,凭借着丰厚的报酬,的确得以和魔教一个分舵主合作,让慕家陷入那等灭族之灾里面。    由此可见,有时候正邪之间的确是没有明确的界限的——利益可以决定一切。  而有时候借口这东西,先不管它看起来是否很不合理,很奇怪,重要的是,有用就行。    褒姒一直觉得她这个半路围堵这三个门派,让他们能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最后再稍加引导的计谋实在是漏洞百出,但那又如何?    褒姒这个计谋算是明着来和他们博弈了,但做贼的人都比较容易心虚,纵然心知他们这是被人算计,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像曾经的慕家一样,纵然有人想要伸出援助之手,都不敢做的光明正大,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家败落。    有的事隐藏在黑暗中,不容易被人发现,但一旦被光一照,就会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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