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海峰的声音响起,付渊博还没回神。  海峰见他并未回头反应,又走到他的面前,再说了一句。  “刚才他下楼找曾导说过此事,你看得出他对你的态度,我就不再多说什么。”  “回去了?回哪里?”  付渊博怔怔转头,眼神都没对上海峰,就问他一句。  刚才拍戏吼过后略微沙哑的声线将问话从喉咙中发出,像不似自己的音色,更不像是自己的提问。  回哪里?……  她为什么要回去?  她怎么可能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难道……真是昨晚的事……  她生气了。  我完了。  “他回家了。我今天一早见你在他房间,你最好告诉我发生过什么事?免得我对程洺说出真相,你以后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  海峰与付渊博打过交道,知道些程洺与他或多或少的纠葛,说话也不客气,直接指问。  只是真相……  “哼!真相?!”  付渊博冷言回问一声:“连程洺都不知道的真相,你还能知个什么?”  说完退后一步转身离开,走时还不忘提醒一句。  “这件事情没有真相!你跟他说与不说,我无所谓。”  这话说的挺硬气,可等他回到房间,便从心底里涌出无尽冷寒,无比后怕。  这一回真的过了头,逾越地……  无法挽回。  他忽然一下感到透顶的空洞,好像脑袋被人从头顶上方开口,打个通透,抓住了某样东西。  不是自己的,却好似陈明星的东西。  他快要疯了。  那种自以为掌控却造成失控的世界,不是自己的。  不可能!  第二天的拍摄很顺利,钟苑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两人互动,出演自己好友的群众演员各自发挥,一切稳定。  直到两人在车内的那场戏。  密闭空间,车外的摄影灯打进来微弱的采光,连同笨重的镜头,拍摄出不断摇摆的身体,还有在耳边他发出越来越大声响的浑厚喃呢。  “张雨晴……”  钟苑的哭声出来,他停止了身体的动作,打开车灯。  空气中弥漫着,两人薄薄微苦的咸汗味,还有人造血浆独特的甜腻气息,混杂在车里。  付渊博演绎下的陈明星,一面波澜不惊地用纸巾擦拭着车内皮质后座上的血迹,一面冷静地说着台词,给她做他女朋友的选择权。  与钟苑对话台词,轮到她沉默时,付渊博出了神。他不知为何会想起,今日是她在剧组里的最后一场戏。  就在前不久,那时拍陈菁菁的杀青戏时,他还觉着程洺碍眼,一心想要他离开夏洛荷身边。  当真他走了,有机会接近夏洛荷后,反而是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人生真是何其地……可笑啊!  “我同意。”  钟苑说完最后一句台词,看向他,只见他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透过车内幽黄的灯下显出似是而非的冷笑,在转瞬即逝之前点了头,回答道。  “那好,我们今晚再去找个酒店……过一晚。”  镜头从两人身后的车窗拍过,定格,车窗移动,莺莺燕燕的夜晚霓虹灯在镜头里渐渐模糊。  这段后期会有配乐加入,此时片场里是属于无声的拍摄。  两人静坐等候拍完,结束,钟苑的戏份杀青。  一样的花束,一样简单的个人杀青宴。  只是这席间,再无中意人。  海峰和李杏纯的戏份,还有同期进组颜勤勤扮演者张颖的室内戏份,都会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拍摄完成。  他们与付渊博的对手戏很少,因此他随后能休息几日,也可在现场观看其他演员的拍戏。  给了他放空大脑的时间后,他才越觉得不可思议一般,思考起他对夏洛荷究竟是一种什么情感?  喜欢,是吗?  那为何自己不趁着这几天,只是打电话发短信,却不敢直接去找到她面对她,极力挽回或解释呢?  利用,是吗?  那为何自己看见海峰令人眼前一亮的演技,考虑的却是如何自我超越,而不是极力地想要找到她?  掌控,是吗?  是吧!从第一眼见她从曾导车里走出来时,她对任何人都是一幅淑女般似笑非笑的高冷感。  这种高高在上的清漠,得体却有所偏颇的赞扬之词,让他体会到难以明说的异样,久久难平。终于等到他发现了她的秘密,将她从他心中的神坛拉落,压倒在他身下……  刺痛!  痛!  心脏冷不丁被某处尖刀刺中,痛得他大脑瞬间停滞。  脑中所有心绪就像保险丝对电源线的保护,烧断,短路,一片漆黑。  他不得不面对从心渊深底渗出的一个想法。  对她……竟是如此地在意啊!  身处远边的夏洛荷不得而知他的心理活动,她难得空闲,无人打扰,乏累得连睡上几天,窝在家里没日没夜地过。  一夜未眠,看着天空像一条慢慢游动的鱼,由深蓝色的背脊渐渐变化着。  如同以生赴死的过程一般,随着时间悄然地推移缓缓翻个身子,露出泛漫在空中的鱼肚白。  她起身走过客厅去厨房喝水,灰白纹状大理石台面的茶几上,一堆高残羹冷炙的外卖盒,瞟过一眼时心情复杂。  她这是又准备回到过去颓废的节奏么?!  有点怀念程洺做的可口饭菜啊!什么当归炖鸡,糖醋里脊,椒盐酥肉……  为什么长得帅演技好还会做饭打扫卫生的人,活得像定制版机器人男朋友的人,却对她出口成灾。  唉……可惜了。  “叮咚……叮咚……”  连续两下铃声出现,听得出门外的人连按了两次才松手。  谁呀?一大早地有这么着急么!  夏洛荷正郁闷地懒得收拾,一脸颓意黑脸着开了门。  眼前高大男子的身影一下子压迫她整个视线,眼见身穿一套纯黑西服,在衣襟领口与袖口处,被圈圈暗纹压花铸成繁琐的绣线,连接略微显光的银灰丝绸,内翻着包裹住整个一圈。  他抬起手臂枕上额头,闭眼按着门铃,等里面的人打开门时,手指半悬在空。不经意地露出银绸丝的袖口微靠上手腕,横凸起的腕关节前,骨指分明的细白长手。  程洺……  他怎么这么早回国,没直接去片场?  听见动静,他睁开没被臂弯遮挡住的一只眼睛,看见了开门的人。  何河。  于是又闭上眼,问道。  “夏老师在家吗?”  夏洛荷抬头见他已合眼,也没摇头,侧了身子推开大门时直接答道。  “不在,你怎么了?”  听到他的回答,程洺面色凝重地依旧闭着眼进门,熟络地换上一直摆放在原位的白兔粉拖,拉着行李箱走到沙发旁。  夏洛荷在他身后关了门,跟着他刚走到身边,定住望过一眼。  不得不说,他如此这般侧颜的杀伤力很强,就算他没睁开眼,能见到白嫩的脸颊上顶着淡淡的黑眼圈。  看得出他赶路奔波,没睡够。  于他的颜值,竟无法丝毫造成任何影响。  “你怎么回……”  夏洛荷刚问出几个字,话没完,就注意到他两手在自己腰前摸索着什么。  “啪嗒——”  一声锁扣打开,程洺没睁眼,熟络地拉开被扣住的黑色皮带末端,单手握住金属扣,将身体前倾,轻轻收腹微躬。  不等夏洛荷看清什么东西被打开,他忽地直起一手抬拉,细致白净的手掌带动整条手臂抬升,弯出个月牙弧举着扣带高过头顶,单手直接轻松地把皮带条抽1出裤头。  “唰——”  纯牛皮所制的黑色皮带,在边缘快速摩擦裤袢和门襟塑料扣发出的声响,被夏洛荷亲耳听到时。  程洺另一只手已经解开裤头前中央暗黑的扣子,连着拉链都被打开,露出里面的,被夏洛荷偶然间瞥见的……  紧身内裤。  那是一条蓝黑宽筋配上浅灰深红条纹花色的内裤。  好像曾经他在她面前穿上过,她有一点眼熟。  没等她细看,程洺感觉像是解开某种束缚一般,将皮带随手挂在沙发矮背边侧,这才睁开眼提着裤子飞快地跑进客用洗手间。  这个动作前后连着进门不过半分钟,期间他没说过一句话。  夏洛荷无语地低头看着那扭曲对弯的黑色皮带,放置在水灰白的布艺沙发靠背上。因皮带扣的重力,缓缓向下滑动,眼见快要落地,她一念兴起,将它拿起,在手中绕出层层圆环。  程洺彻底放松之后,走到客厅,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小何瘦瘦小小的个子,穿着一套浅咖深蓝色格子纹居家服,正安静地埋着头,整理自己刚刚脱下的皮带。  他的心就这样被他悄无声息地来了一个口子,流出的却不是血液,而温温地带出暖意的蜜汁。柔滑下顺着他的心到达全身,在白肤里泛出燥热的微红。  他想要抱他。  他快步走近抱紧他的瞬间,大脑纷乱,感觉清晰。留在手臂里软软的触感,胸前的小手臂被突如其来地禁压下微微颤抖的挣扎,都让他的心蹦到了嗓子眼。  “别怕,我来保护你。”  满腔心事冲出,汇成了这一句。  夏洛荷被他猛然一抱给吓住了,听他半晌开口说了话,大约猜出他已经知道在酒店里的那件事。当初海峰问过自己,她没有回答他,也无法说些什么。  一如现在。  她躲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心里难受得无法自拔。  这几日,她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那段黑暗的日子。  付渊博那晚所引发出,不得不记起的那些痛苦回忆,无时不刻都在折磨着她,却被他这句话,轻描淡写地给吹散了。  是啊!没有人敢对自己说过这种话。  保护。  那代表什么意思?  是承诺!是宣誓!是把你的事当作自己的事,站在你面前替你挡住外界所有的声音。  是她这些年渴望听见,却从未听过的言语。  眼泪,不争气地流出双眼,蹭在那硌眼的暗线绣纹的领口,将银光丝滑的绸缎宽边浸染上一大片深灰色的水泪渍。  程洺在听到海峰告诉自己的话时,正在准备着几场试镜,等事情办完成后日夜兼程赶回时,下飞机连洗手间都没来得及去直接赶回来。在半路才注意到某种着急……  不过还好,赶上了,来得及。  他听着怀里的小人儿哭声低些,有点想要推开他,小何用手抹自己的眼睛,还不愿取下黑框眼镜,时不时悄悄地翘着手指在镜框下边缘擦着眼泪。  “都哭成这样了,还戴个眼镜干嘛?”  程洺一边说这话,一边已将小何的黑框眼镜取下。  等看到他厚厚镜片下的脸,瞬间呆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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