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渊博一整夜都没睡好,夏洛荷哭累了,睡着了。他趁她睡后,将她抱在怀里,她睡得很不安稳,半夜惊醒,又开始哭。  他安慰,道歉,立誓,什么话都说了,她却没开口再说过一句话。  能听到的,只有她的哭声。  清晨,他想过为了避嫌,必须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一回头看见夏洛荷安睡的模样。桃唇上的红来得快,去得也快,整夜不再触碰过的嘴角,已经不再明显。只是那哭得红肿的双眼,睡得不熟而导致苍白无力的脸色,令他忍不下心。  想就这样一直陪着她,不愿离开。  直到海峰一早敲门,他不知是他,打开后两人相互一愣。他说小何还在睡,不便打扰,急匆匆关了门。  等到日出竿上,他不得不去拍摄今日的戏份,付渊博才依依不舍地走出门,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浴袍,一路小跑地下到六楼。  《落落数年》里所有酒店里的戏份,都在六楼拍摄,根据场景的变化将布景稍作更改,机器的摆位大同小异。  付渊博一进房门,就看见钟苑同样穿着酒店的白浴袍,坐在床边听曾导正解说剧本,时不时点头。抬头发现付渊博已经进了门,双颊上忽然之间粉色红云一飞,娇羞地低眉颔首,继续点了点头,听从曾导的指点,脱下浴袍。  清场戏,早已准备就绪,等着付渊博到场开拍。  他此时眼圈虽然有些雅黑,但化妆师巧手一挥,已然不显,反而衬托出他今日有些略带忧郁的气质。  钟苑是入行以来第三次拍床戏,前两部戏或多或少不太情愿,这回却是她主动提。她当初提出加戏时考虑过利弊,也担心过自己的戏路会不会再次遭遇限制。  但是青春留她的时间并不多了,因为一张娃娃脸让她毕业之后一直只能出演学生之类的角色,如今已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  现在找上她的剧本逐年变少,她若不转型,再过两年便是无戏可拍的状态。只是这条路走的异常艰难,这次加戏,是她极力说服曾导,得了这个机会。  曾导看过剧本,觉得夏洛荷加戏不错,今日提点钟苑说这场戏是两人在一起不久后,周怡欣稍微逾越的举动。  首先是在陈明星面前显露身体的熟络感,却有些感觉走不进他内心的生疏,然后才因为好奇迫使她查看了他的手机。所以,付渊博一进门,还要准备化妆时,她便退了浴袍,用一条白毛巾遮盖住身前,坐到床上等在一旁。  除了刚进门的对视,直到开拍,付渊博也没有看过她一眼,仿佛当她是这酒店房间里的一件摆设,如同死物,不值得自己再多看一回。  他的这种冷淡疏离,让她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与煎熬,有一种不敢亲近,又不得不靠近的悬空感,渐渐浮现出她的神情里。  付渊博化妆期间整个心思都在楼上,时不时能听到曾导与钟苑的谈话,也知这加戏是她所为。  想红嘛!  能认同她,与自己有着一样的想法并做出行动,心里却是不喜。  心情,很低落。  不知为昨夜的失败而懊恼,还是因得罪夏洛荷之后的状态无法预期,他此时连去确认她的机会都没有,焦躁不安。  等戏开拍时,掩下性子与曾导讨论几句,抓住了他想让自己表现出镜头里的点。  开拍!  镜头最开始出现的画面是浴室的玻璃门,水声不断,透过灯光照耀磨砂镜面的质感,隐隐显出映在后面的,是一条暗黑硕长的男子人影。  声音停止,门被打开。  付渊博淋浴后湿透的头发已不再刚硬,有些搭落而下,看得见还有水流未止。  他越过镜头俯视躺在床上的女孩,眼神表情皆无微动,只是闭着眼睛甩了甩头发。  不少水珠环跃飞出,更多水珠挂在发尖,在灯光下展现粒粒晶莹,覆上他的头发,成就一派柔和的点点金星。  偏那神情,冰冷无情。  镜头里他露出精瘦完美的上半身,古铜色的肤色更添他幽暗气质,可那冷眼旁的泪痣,让人出戏。  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不忍……  镜头顺着他前进的步子后退,拍摄的依旧是他的脸,直到他俯身跪坐到床上,眼神里才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躁动,蹙紧眉。  他由坐成跪,双手将身下女孩的双腿打开,再靠近她的脸。  镜头跟随他的目光转向钟苑,她桃红般的脸上露出生涩的神色,大大圆圆的眼睛里更多是惧怕。一双大手覆盖上她的双眼,付渊博不带丝毫感情地说出一句话。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会心疼。”  镜头再次回到他的冷脸,此时能感觉到他微暖些,紧眉渐渐舒展,末了还眯眼弯弯,嘴边得出一抹浅笑。  “来,乖一点。闭上眼睛,就不疼了。”  然后镜头里他的神情越发灿烂,甚至此前如一潭死水的眼里,被不知何时的一滴水落入晕开,荡漾出希望之光。  他的身体开始起伏,镜头里随着动作剧烈,脸色又变回凝重。  此前陈明星只是将周怡欣想象成张雨晴,有了反应自然欢喜,但行到途中才知这不过是一个替代品,冷意再次来袭。  激烈,更激烈!  甚至让他虽然捂着她的双眼,也同时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不愿再瞧下她。  眉头重新皱起,呼吸变得急促。镜头向下游走,能看见他上半身紧致错落的片片肌群。因此刻拼尽聚集,用力过猛,大小不一却又整齐排列的块状肌肉,在镜头前光影里突显得更为立体。  筋骨之间成了深陷其中的沟壑,将皮肉之下的肌块挤压推出凸峰,在淋水后并未擦过的黝黑皮肤上,震荡的沿着身体波纹一路向下狂奔。  可镜头却在此时是往上走,回到付渊博面无表情的脸上,泪痣在此时已经变得不再怜人,成了蛊惑。向上照映他发梢不停抖落的水珠,连成玲珑剔透的细线掉下。  画面还是往上,走到酒店的顶灯,跟随着女孩的涟漪哼音有规律地摇晃起动。  亮灯聚光,四周黑暗。  镜头再转过来,到达床头,重回明亮,渐渐看到雪白的枕头一晃一晃地震荡,配合着床体的摇动。  枕头下方是一个女孩的半边通红的小脸,还有半边被一只男人略黑的手掌紧紧按住,连她白嫩的鼻梁都被狠狠地压下掌心。  可能他并不知道,在他忘返的动作中,他的大拇指已无法撼动地堵住了她的唇上,令她不得不张开嘴用于呼吸,如此那声声腻旎的颤音,扰人心神。  不知此景前后的人,光听这声音还以为,这个房间里的人正在享受什么不可描述地过程。  只有在镜头里,他紧压着她双眼的指缝间,不断溢出的眼泪,会告诉所有在场的观众们。  这两人,关系仅仅如此。  这条长镜头一次拍过,曾导很是满意,付渊博想的却是,赶快拍完上楼去看一眼夏洛荷。  此时拍摄的是,周怡欣趁着陈明星冲凉时,偷偷查看他手机的戏份。  他可以不用在场,准备上七楼,正当想时,夏洛荷……不,何河已经来到六楼,身边还有海峰一道。  “小何……”  付渊博小跑走近打声招呼,却被比自己更高大壮实的海峰起手一挡,不得近身。  而夏洛荷好似没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看到他这个人似的,直接无视走过,丝毫未曾停留一步。  等房间里的戏一拍完,直接敲门进去找曾导,付渊博被海峰拦在门外。  两人都有一大堆话想要问对方,但眼下这场合眼多耳杂,无从下口问起,尴尬地等着人一出来。  付渊博和钟苑的下一场戏,在另外一个布置过的房间,拍摄陈明星发现周怡欣擅自做主,删掉张雨晴的信息后,发怒动手而后分手的戏份。  这场戏原本在书里没有详记,夏洛荷在剧本里加上了,当初付渊博的经纪人唐哥想要删掉的戏份当中,就有这场打戏。  毕竟打女人,有损他的形象定位。  这场戏,还在昨晚被夏洛荷临时加上一段床戏。  夏洛荷看了付渊博刚刚拍摄过的那场,感觉不错。在与曾导交换意见后,都觉得这人的确后生可畏,值得培养。  虽说昨晚事没成,感觉多多少少有点遗憾,但是她也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脾性,今早看他付渊博故作若无其事地跟自己打招呼。  回应?岂不太便宜了他!  下一次,指不定就霸王硬上弓,真把她给睡了。  还是有点亏啊……  要睡,就得睡上长得帅……像程洺这种影帝级别吧?!  呵呵。  脸不错,就是性格难以消受。  ……  夏洛荷跟着曾导出了房门,并未如付渊博所预料那样,会观看自己下一场戏的现场演出。  反而选择再次忽略他的存在一般,由海峰护送着,两人一起上了楼。  这一场戏他是在几度克制下,强压住自己混乱不堪的心慌,想要赶快拍完。  老天偏不遂他愿,导致他后来真动了怒气,没按剧本上所写的那样动手,反而拍出来效果更为显著。  毕竟,在戏里,陈明星就是一个暴怒无常的人。  不过,也令钟苑在现实中有些怕付渊博这个人。  今天两人在酒店里的戏份终于结束了,一想到明日还有一整天,他们在摄影棚里拍摄两人初遇的那场戏。她是真的害怕,不知他又会出现什么情况。  付渊博当天戏份一拍完,就马不停蹄上到七楼,夏洛荷的房门前。  门铃,无回音。  敲门,无人应。  电话,无接听。  夏老师号码……被挂断?!  一记恐慌沸腾在心,袭击他整个大脑呆滞。  “你不用再找,小何他已经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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