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回 火蟾蜍木吉辞行

第一百三十五回火蟾蜍木吉辞行　　　　和亲的事已是尘埃落定。赵祯替我正式接受了耶律慕龙的下聘，所以我不日便要　　和和亲的队伍启程前往大辽临潢府。至于我对契丹开出的三个要求，耶律慕龙都　　一律应下了，并没有任何异议。 　　　　我要出嫁大辽的消息传出了以后，整个京城都轰动了。所以现在我只要一踏出开　　封府，不是给一些和我相熟了的街坊百姓们走上前来问长问短，就是会惹来一系　　列的同情不舍目光。我虽然答应了这门亲事，但其实是答应得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所以府外人的关心问题与眼神只有让我更加心烦。于是乎，我选择了躲在府中　　避世一阵子。至于府中各人，他们都很有默契地在我面前绝口不提和亲的事。 　　外人也许未必了解我，但府中的人却是深明我的性格，知道我向来说一不二。 　　既然我答应了赴辽，便不会改变主意。可是他们这种故意的压抑着不提不问，　　却反而让开封府的气氛变得有点沉重。不想外出也有点害怕面对众人更添离愁之　　下，随着离开的日子一天一天的临近，我也忽然从以前总爱一个人满街跑没半点　　古代女子风范的北宋奇葩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我躲了起来的期间，开封府却其实一直有客人，而这位特别的客人便是远道从苗　　疆来到京城的何木吉。我有意无意间避着府中各人，尤其那一只猫儿。人家何　　木吉远来是客，所以尽管展昭因为我的事心情不见得好到了什么地方去，这几天　　以来还是勉力尽了他的地主之谊，好好带了这位毒仙子姑娘游了趟京城。 而这几　　个晚上，我基本上连我们每晚固定的「水井之约」也没有去了。可是我知道他还　　是每晚也待在井边，即使我不出现也还是替我打好水，等了我一会不出现便叹气　　离去。 而我知道他一直如此的原因是──其实我还是有去的，只是一直没有走　　出来，然后都是等这名南侠离去后才拿着脸盆往他为我放好的木桶里面盛水。我　　怕面对他，却又不舍得不「赴会」，于是只好偷偷地躲在于一角看他。连我也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此事情上变得如此懦弱，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可　　是偏偏却就是提不起那么一点勇气去面对。也许，这正是因为此乃我的心之所系　　吧？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害怕失去，又或者是在面对失去时害怕面对。　　　　「小蝶妹妹，你就寝的没有？」　　　　两下轻轻的叩门声伴随着何木吉清脆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之余，　　也让原来正在魂游天外的我瞬间元神归位。时已夜深，但因为有太多烦心事而　　睡不着的我房内依然是灯火通明。这名五毒教教主看来是看到我室内仍有亮光，　　猜到我可能尚未休息，所以找我聊天来了。　　　　「是木吉姐姐吗？快请进来吧!」　　　　木门「依呀」一声从外面被推开，何木吉这名年轻的一教之主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姐姐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　　　　「姐姐多虑了，小蝶尚未休息。」我微笑着邀请了她进来。 「对了，姐姐这　　么晚来找小蝶，是有什么事吗？」　　　　何木吉跟我分了宾主重新坐下，然后她道： 「姐姐是来跟小蝶妹妹你辞行的。」　　　　「辞行？」我一呆。 「姐姐才到开封没几天，这么快便要离开了吗？」　　　　「其实姐姐离开苗疆已有一段日子，也是时候回去了。」何木吉道。 「更何况，　　再过几天你和展大哥也要离开汴粱，所以姐姐就是再逗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　　　　「是这样吗？」我不禁有点唏嘘。所谓的聚散两匆匆，看来说的应该就是这种　　情况了吧？自从我穿越回到了北宋以来，一直和我打交道的就只有开封府和皇宫　　的人。他们之中，有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亲权贵，有的是被传颂了千　　秋的历史人物，也有些是名动江湖的大侠客。可是这些人里面，却没有一个是　　跟我年纪相仿的少女，可以跟我说上两句女儿家的体己话。难得我终于遇上了一　　位，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我曾因为她和展昭的渊源而萌生了少许醋意，但这名江湖　　上有名的毒仙子那爽朗的个性却让我不由自主地对她心生好感，让我就连那么一点　　的敌意也无法维持。然而我们始终只能算是萍水相逢，纵使投缘，在人生的交　　叉点上匆匆遇上过以后，最后还是无可避免的必须各走各路。她千里迢迢从云南　　来到开封，其实严格来说并不是因为我，而是为了应展昭所求替我解毒。现在　　我体内的赤碧蛛毒已用青龙珠彻底化解，何木吉可以算是白行了这么一趟。再加　　上我和展昭离京在即，这名毒仙子也的确是再没有逗留的理由。 「姐姐远道而来，　　小蝶本该一尽地主之谊，带姐姐在京城好好游玩一番。然而最近发生的事情实　　在太多，小蝶竟是自顾不暇，怠慢了姐姐之处，还望姐姐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小蝶妹妹为何说话如此见外？」何木吉笑着摇头。 「你是展大哥放在心尖上　　的人，我自然不能够让你出任何差池。」看到我因为她的一句「放在心尖上的人」　　后意欲开口说些什么之时，她不由分说地一个手势打断了我原来要出口的不同意说　　话。 「不要跟我讨论什么他到底是否真有如此想法的问题，也不要提什么和亲不　　和亲的事情。展大哥是个怎样的人，姐姐心里很是清楚。想当年，要是姐姐　　在他心里的份量能有你现在的一半，姐姐就是放弃现在的教主之位那又如何？可　　是展大哥视我始终只是妹妹一般，再没有其他。那时候，我只以为他是男儿志　　在四方，不欲有所羁绊为家室所累。他的胸膛太广太阔，放着了整个天下，所　　以再放不下儿女私情，甚至容不下他自己。然而这次汴粱之行，姐姐才发觉自　　己错了，而且错得厉害。」说到这儿，执起了我的手紧紧握住。 「相信姐姐，　　展大哥心中有你。」　　　　何木吉的这一番话听得我心神俱震，好一会的难以自己。是吗？展昭的心里真　　的有我？真的可能吗？我的口唇一阵颤动，喉头则彷佛哽住了一个硬块，心　　里头只觉得乱七八糟，良久也说不出话来。这一切，真的不是我一直以来的自　　作多情？我回想起在白河县大牢他对白玉堂的对话，想起了我们相识以来的种种，　　只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然而在现代时所看过的《七侠五义》故事情节于我脑　　海中可谓根深蒂固，更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原来并不存在于这时空的现代魂　　在无端穿越回来后，所导致的各种扰乱了一池春水的突破性情节发展。我惧怕历　　史被改写的种种严重后果，然而我的理智阻止不了我的心之所向，于是乎最终还　　是陷得不能自拔。我很想自私一回，并把什么历史啊后果啊什么的都抛诸脑后，　　可是现实却总会发生种种事情让我始终踏不出那决定性的一步。这是否也是命运　　冥冥中的一种安排，在无声告诉着我，有些事情无法强求，历史也不容我去妄图　　改变？　　　　「姐姐，你相信有天意这一回事吗？」沉默了良久后，我才终于幽幽地问了何　　木吉这么一句。　　　　「天意？」何木吉秀眉轻蹙，显然并不明白我的所指为何。　　　　我叹了口气： 「姐姐初来开封，也许还未听说过一些关于我的坊间传言。」自　　嘲式地笑了一声。 「只是这空穴来风嘛，倒是未必无因。」坦然跟这名毒仙子　　此刻带点狐疑的目光相接。 「小蝶曾经历过一次大变，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亲　　人，还因此到鬼门关转上了一趟。」无奈苦笑。 「这阎罗殿嘛，还真是个鬼　　地方!在那儿转上了这么一转再回来阳间后，我的人生从此天翻地覆。不过也　　正因为如此，我从此多了点见鬼的所谓本事，也知道了一些别人不知道，也无法　　对任何人提起的事。」说到这儿，我的眼眶不禁有点润湿。 多少凡夫俗子求神问　　卜望天打卦想去预知未来，可是他们却并不明白，知道了将来命运的发展却偏偏　　无力去改变，那到底是如何痛苦与无奈的事。我也很想尝试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却又害怕逆天而行的后果。我也只是人，也有着人的私心与七情六欲。然而　　不知道到底是那些反覆零碎的梦境片段影响，还是我的潜意识也感觉到了什么，　　我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容得我去奢求。与此同时，我也害怕要是历史真的因为我的　　任性自私而改写，并且导致了什么严重且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会无法面对自己良　　心的谴责。有谁会明白，我那些反反覆覆的矛盾心理，是如此的不足为外人道　　之! 「我知道展大哥将来会有一个很幸福美满的家，然而给予他幸福的那一个人，　　却注定了不可能是我。」　　　　「姐姐实在不明白小蝶妹妹你为何会这样说。」何木吉脸上明显地写着不同意。　　「展大哥的为人姐姐很清楚。他虽然表面温和，但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便　　任谁也左右不了他。若是他认定了你，便绝不会再另娶。」顿了一顿，又道：　　「妹妹不会是因为契丹和亲的事才这样说得吧？」　　　　我轻轻摇了摇头： 「就算没有耶律慕龙，有些事情也容不得我去强求。」叹了　　一口气。 「至于其他事情，是我前生欠下的债注定了今世必须要偿还的也好，　　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也罢，我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你又怎知道那必定是强求而不是两厢情愿？」何木吉反驳。 「更何况，正所　　谓天意不可测。上苍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安排，小蝶妹妹又如何能够预知？姐姐　　倒是认为，事情只要未去到最后一刻，结局也不一定是必然。」　　　　何木吉的话跟公孙策早前的一番言论不可不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并使我不禁出现　　了一刹那的怔然。是吗？结局一天未分晓，事情便可能还有转机？我真的很　　想去相信，但同时又害怕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看到我陷入了深思，何木吉一挥手，似乎是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探究下去了：　　「虽然姐姐始终不明白小蝶妹妹你究竟在犹疑什么担心些什么，但这始终是你和展　　大哥两个人的事，所以姐姐也不好再过问。」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锦盒，并将　　之放到了我的面前。 「姐姐今次来京，本来是打算用这个来解你体内的赤碧蛛毒　　的。当时姐姐还担心会来不及，不过幸好青龙珠已及时找回。但既然原来就是　　打算用到你身上的，现在就干脆给了你吧!也算是姐姐给你的一份见面礼!」　　　　「这是…」我好奇地打开了那精致的小锦盒。只见巴掌大小的木雕盒子之内，　　放着一只火红色的蟾蜍，而此蟾蜍的颜色之鲜艳夺目，令人不其然联想到此物毒　　性到底会是何等惊人。可是，这名五毒教教主干吗要送我一只带着剧毒的蟾蜍？　　　　「妹妹跟随着公孙先生学习医理，想必听说过世上能以毒攻毒的至宝火蟾蜍吧？」　　看到我脸上的惊异神情，何木吉嘻嘻一笑，却是考我来了。　　　　「火蟾蜍？」我心下一惊，连忙定神认真仔细研究起锦盒内那只红得刺目的蛙类　　生物。 「这便是传说中的解毒七圣之一？」　　　　公孙策曾跟我言道，天下间有七样解毒至宝，号称解毒七圣，而火蟾蜍正是其中　　之一。此物本身带有剧毒，要是人不小心误触其表皮，火蟾蜍的毒素便能透过　　那轻轻的触碰渗入人的皮肤，三日之内会蔓延之全身五脏六腑，令误触之人全身　　溃烂而亡，乃是非常可怕的毒物。然而若是将火蟾蜍晒干研成粉末，再让本来　　已身中剧毒之人服之，却能收以毒攻毒之效。想不到，今日竟然让我开眼界了　　!　　　　听到我叫出了火蟾蜍乃是解毒七圣之一的名堂，何木吉赞赏地点了点头： 「果然　　是名师出高徒!火蟾蜍和解毒七圣的名头可不是一般庸医会知晓的东西呢!不错　　不错!」　　　　「姐姐，刚才你是说，要将如此珍贵的解毒至宝赠送予我？」我吃惊之余，开　　口求证了一下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听错这位五毒教教主的意图。　　　　「是啊!」何木吉笑笑点头。「听展大哥说，你似乎总是伤病不断。不过当然　　啦，其实他自己也不惶多让!所以依我说，你们开封府留着此物乃是有备无患，　　准没错的!」　　　　我不禁惶恐： 「可…可是…如此珍贵的东西，小蝶无功不受禄…」　　　　不待我有机会把话说完，何木吉便已经老实不客气地故意板起脸孔打断了我：　　「别跟姐姐说些无谓的客气话!我五毒教可不轻易送礼给外人的!更何况，这是　　我堂堂一教之主送出去的礼，你要是敢不收，那便是瞧我五毒教不起了，姐姐可　　是要生气的!」又「噗嗤」一笑。 「况且这火蟾蜍对别人来说也许会是千金难求　　的解毒宝物，但我无毒教里面可不缺这些东西!」扬了扬眉。 「怎样？小蝶　　妹妹，这礼你现代到底是收还是不收？」　　　　哪有这样自强迫人家收礼的？我只感到有点啼笑皆非，并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不过，人家的确是一番盛情，我亦不好意思再推搪： 「既然如此，那么小蝶　　便却之不恭，在这儿先谢过姐姐了。」　　　　「这还差不多!」何木吉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她站了起来。 「好了，时　　候也不早了，姐姐也不再打扰小蝶妹妹你休息。」拍了拍我的手背。 「某些事　　情，有时候没必要想得太多，顺其自然就好。记得展大哥曾经跟我说过，他们　　南方人有一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再烦恼的事情，都总会有解决方法的!」　　　　话毕，也不等我有机会开口回答，这名五毒教教主便已经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只留下我独自一人在房内继续嘴嚼她最后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