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南方的春天是多雨的季节，一场雨似乎总是下不完的样子。顾格阙站在阳台边望出去，雨打在窗外的树叶上“滴答”一声压弯了细枝，雨滴顺势滑落，她伸出手去接住了这一滴雨，微微笑了笑。扭过头看着坐在屋内沙发上裹着毛毯的顾涵予，眸光里满是得意和欣喜的向他展示手里的雨水。　　这是顾格阙的弟弟，小她两岁，性格安静，总是跟在她的身后抓着她的衣角。　　“今天爸妈会晚一点回来，我们出去吃炸鸡。”顾格阙似乎并没有打算同顾涵予商量，只是告诉他自己的这个决定而已。　　由于养父母工作的特殊性，他们两姐弟大多时间都是独自在家里，这期间最大的麻烦就是吃饭。　　顾格阙虽然已经十一岁不过做饭还是一个难题，简单的蔬菜还可以做一下，不过鱼肉那些考验功力的菜她还做不来。最后选择的是煮面条，但是这对还在长身体的姐弟两来说营养有点不够，再加上顾格阙对炸鸡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喜爱，一个人就能吃掉一整只鸡，所以这顿饭顾涵予是没有选择的，当然他也不想选择，他基本不挑食，给什么就吃什么。　　本来在厨房忙碌的顾格阙被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惊了一下，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涵予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是晚上八点三十五分。　　顾格阙走过去开门，门外却什么都没有，她又向远处看了看，只见其他邻居也都出来了。随即她便听到隔壁院子的哭喊声，这里本来就是市区边上的一个小镇，基本上都是独门独户，房子前面便是各家的园子，园子之间也就隔了一层薄薄的砖墙，有的人家则是铁栅栏，所以如果在自家园子里面聊天的话，声音大一些左邻右舍都可以听到，也可以看到。　　十多分钟后救护车的声音响彻了整条街，几乎所有人都出来站在自家门前看着。这其中也包括刘家收养的两个孩子，刘家收养了他们，却没有改掉他们的姓氏。　　顾格阙跑回自己的房间抱住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弟弟，又拿被子裹住他，安慰道，“有姐姐在身边，没事的。”　　可是顾涵予盯着窗户外面，一脸的恐惧，隔壁的阿婆正在对他微笑，可是那个笑没有丝毫温度，他再清楚不过了，那不是人该有的微笑。　　顺着弟弟的目光看过去，顾格阙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空荡荡的夜色。一会儿外面嘈杂的声音渐渐安静，人群也都已经散去。　　“隔壁的王奶奶不会回来了。”顾涵予淡淡的说着，转身对着墙壁躺下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听到这句话的顾格阙垂下眼睑，默默的捏了捏弟弟肩膀处的棉被，坐了一会儿就从弟弟的房间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打开窗子看着外面，一阵寒风吹过来冷的她打了一个哆嗦，却还是没有关上窗子，只是呆在那里。每一次，弟弟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都会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和任何人说话，就算是她也不行。他就自己呆在那个房间里，直到自己消化这一切。顾格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不能帮到他哪怕一点点。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事要让自己的弟弟来承受，别人家的小孩子都是没心没肺的玩闹着，可是她的弟弟却只能整日的呆在家里。如果可以让弟弟不再看到这些东西，她愿意付出一切。　　很多事情她都搞不明白，弟弟看见的是什么，为什么她看不见。　　一会儿，顾格阙从爸妈房间的抽屉拿了五十元，走到弟弟房间外面小声道，“我出去买吃的，很快回来。”　　那边没有回答，顾格阙看着弟弟的房门右呆了一下确定他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后才离开。　　因为最近有剧组过来拍戏，所以小镇显得格外热闹，本来平常到了□□点街上都没有多少人的，现在街上都是赶着去看热闹的人，听说是要拍一场夜戏。　　顾格阙走在路边随手揪了一片树叶子撕着玩，抬眼就看着同班的赵伟翼跟在他妈妈后面应该也是去看热闹吧，碰到她就跑过来道，“格阙，我跟我妈去看明星，你来吗？”　　顾格阙摇摇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弟弟一个人在家，我等下就要回去啦。”　　赵伟翼哦了一声显得很失望，全班同学都知道顾格阙有一个不爱说话的弟弟，并且都十岁了也不去上学，整天呆在家里面，大家都在私底下偷偷议论过，她那个弟弟说不定是有什么怪病，才不能出来见人的。　　顾格阙伸手抓抓自己的后脑勺道，“我，我先走了。”说完就快步离开了，也不敢回头，只是一个劲的超前面的炸鸡店走去。　　到了炸鸡店，她才知道今天的份量都被剧组的人要去了，还剩下的一份刚刚也被人点了，说着店主大叔指指那边坐着的一个年轻人，顾格阙顺着大叔的手看过去只看到一个背影，瘦瘦的，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　　他不冷吗？　　顾格阙看着奇怪的他，转头对店主大叔道，“真的没有了吗？”声音听起来颇为可怜。店主大叔无奈的摇摇头，“明天一定给你留一份。”　　“可是每天妈妈就会在家做饭了。”说着低下头就要走，转身却撞到一个人，她迷糊的抬起头看着这个人，说道，“对不起。”　　那人笑起来，“是我撞到你了，应该是我说对不起。”　　顾格阙忽然的就红了脸，不敢再看向头顶的那个人，原来穿着毛衣的他不仅仅背影好看，人长的更好看，说话的声音也这么好听，虽然顾格阙见的人不多，可是电视上人见的也不少，他却是比他们都好看的。　　她摇摇头，便跑走了。　　身后是店主大叔的声音，“你的炸鸡好了。听到炸鸡的顾格阙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也看过来，吓的又跑的更快了，一下子没了影子。　　回到家后正好看到母亲提着医院食堂的饭菜要开门，她喊了一句妈妈就跟着妈妈屁股后面进来。　　还在读小学的顾格阙学习任务不算太重，一般晚上写完作业就去陪弟弟，或者出去买一些小吃回来和弟弟一起吃，有时候弟弟会答应和她一起出去，她都会特别开心。一个地瓜一碗馄饨或者一根烤肠，两姐弟就会吃的特别开心。　　可是顾格阙的母亲再三严令过不许吃外面这些垃圾食品，可能因为是医生的缘故，他们家总是要比别人家干净，而这些小吃也很少吃，连吃饭都是少油少盐。一次顾格阙去到同学家玩，在他们家吃了一顿饭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们家一样。　　父亲因为是大学教授，所以都是一个星期回来一次，家里通常都是三个人吃饭，也不像别人家都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作为顾格阙的同桌赵伟翼觉得自己是有督促她学习的责任的，所以经常在顾格阙一个人发呆的时候突然的敲她脑袋一下。刚开始顾格阙都会被吓到，后来都习惯了，他敲与不敲顾格阙依然是那个状态。　　后来顾格阙搬走了，赵伟翼再也没有了可以随便敲头的同桌。　　五年后　　新年的钟声敲响，顾格阙抱着一杯热水看着窗外的月亮，一会儿说道，“晚上我们吃什么啊？”　　坐在地上打游戏的顾涵予想了想，“肯德基？我请你。”　　关上窗子的顾格阙走到弟弟身边坐下，“今年过年我们去妈妈那边吧。”　　顾涵予愣住，问道，“姐，你不是说以后都不想去见她了吗？”　　“我总觉得如果不去的话，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顾格阙说着起身去厨房收拾了。　　五年之前，家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母亲坚决要和父亲离婚，并且一定要得到顾涵予的抚养权，她可以不要顾格阙的但是一定要顾涵予的。明明她才是健康的那一个孩子，母亲为什么会选择她的弟弟，一种怀疑埋在她心里，直到那年一个炎热的午后顾涵予一下子倒在家里，全身抽搐，眼睛全部翻上去了，顾格阙吓得哭出来跑去抱住他，赶过来的母亲却只是看着而已。　　“妈妈，你救救我弟弟，我弟弟好像不行了。”顾格阙哭着拉着妈妈的衣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母亲身上，可是母亲只是抱住顾涵予并没有打电话，她起身就要去打电话却被母亲拉住。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在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害怕，眼前这个女人，或许并不在乎他们姐弟的生死。　　“他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顾格阙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甩开她的手，才走了两步又被母亲抓住，母亲的眼神冷漠，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母亲却抓的更紧了。　　“他已经不抽了。”　　顾格阙看向自己的弟弟，他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　　“姐，你还在做什么啊？”顾涵予来到厨房就看到拿着酸奶发呆的顾格阙，拿过她手里的酸奶倒进装着蔬果的碗里。　　“没什么，你明天放假吗？”原本在发呆的顾格阙笑笑转身拿了三把叉子。　　“我去叫爸下来吃水果。”顾涵予说着向楼上走去，伴随着他那双变形金刚的大棉鞋特有的嗒嗒声。　　那个时候顾格阙把所有事情都告诉给了父亲，他们被判给父亲，而父亲调查后才知道，自己的妻子一直在研究自己的孩子，偷偷给他吃了很多特制的药。　　震怒的父亲本来要去警局揭穿这一切，可是顾涵予阻止了他。　　那都是他自愿吃的，他希望和大家一样生活，他不喜欢自己的那些不一样的地方。　　此后父亲带着他们离开了小镇来到S城，转眼已经五年过去了，顾格阙已经是一名高中生。而父亲没有再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带给他的伤害太大，他才不愿意接受其他人。　　父亲知道顾涵予喜欢弹钢琴，索性便请了老师来家里给他上课。刚开始顾涵予一天都不敢和老师说一句话，渐渐的说的话多了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渐渐忘了过去的不快乐，而那些东西也不再看见了，一切都越来越好。父亲又请了很多老师来给他补课，一年后他就能跟上同龄人的学习水平。钢琴也弹的越来越好，他的老师还给他报了很多比赛，这些比赛顾涵予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虽然顾涵予没有去学校上课，不过他学的东西一点也不比在学校的那些孩子少。顾格阙总觉得顾涵予就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学生们都比别人容易，记性也特别好。他再也看不见那些东西了，可是关于其中的原因他谁都没有说。　　顾涵予的朋友也多起来，不再一个人闷在家里面，经常约着好友出去打球唱歌，最近迷上了直播唱歌，和自己宿舍的兄弟每周都要唱一唱的。　　外面传来顾涵予的喊声，顾格阙答应了一声，一会儿过来和他们一起吃水果了。父亲的两鬓已经有了白发，人还是那么有精神，一点都不显老。　　“爸，他都这么大了，这次去墨西哥比赛你还要跟着去啊。”顾格阙吃醋的看了一眼顾涵予，“你对着小子也太溺爱了吧。”　　刘教授笑笑，眼角的纹路慢慢加深，岁月和煦都在这些褶子里面了。　　“我这边论文就只有一个结尾的工作了，交给我那群学生就好了，涵予怎么能一个人去国外，他还这么小。我怎么放心。”　　顾格阙无奈的纠正她的父亲，“爸，他都快十五了，已经是个小大人了，您每次跟着去回来还要倒时差不累啊。”　　说到这个刘教授看了自己女儿一眼，缓缓道，“你呀，总是觉得涵予长大了，可是在爸爸眼里你和她还是小屁孩子。”　　知道自己说错话的顾格阙赶紧笑起来把这个话题带过去，“其实你们出去了也可以好好玩玩啊，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个包啊。”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顾格阙看了一眼，刘教授关心的问道，“谁啊？”眼里满是期待，就盼着是个男的。　　顾格阙拿着手机晃晃好笑道，“手机app的推送啦。”　　上面那张熟悉的脸，顾格阙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看了。　　“李易峰啊，最近是红到发紫啊，听说要去巴黎看秀，说不定我们会在机场碰到额。”顾涵予说着就很向往，“要是碰到了我一定要去合照。”　　顾格阙白了他一眼，“你那点出息。”　　不甘示弱的顾涵予怼回去，“明明是你喜欢他好吧，我这都是为了你。”　　“哪有，我就是稍微关注一下嘛。”说着就拧了一下顾涵予的大腿瞪着他道，“你等下洗碗。”　　刘教授看了一眼又在吃薯片的女儿。走过去对她嫌弃道，“你看看你这个冬天长胖了多少，”一脸嫌弃，将她往外推，“回去宿舍，不要老是往家里跑。”　　被推到屋外的顾格阙一脸蒙圈，拍着门叫道，“我包包啊。”一会儿包包就被从阳台被丢了出来。　　哭笑不得的顾格阙对着站在阳台上的刘教授道，“爸，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整天往家里跑，你那点分数还怎么上大学。”刘教授佯装生气的样子，真是可爱啊，顾格阙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这么冷的天谁还在街上啊，不过今天路上人倒是挺多的，女孩子都三五成群的说说笑笑。脑袋上还戴着黄色鹿角式样的灯，这又是什么情况。，顾格阙不懂，也不想懂，因为是星期天宿舍不会那么早关门所以她可以找一个暖和的地方，商场又可以逛逛又可以吃吃呆到九点不是问题，先是看了看男士的厚衣服又去看看卫衣和围巾，最后大袋小袋的提了不少。　　忽然后面一片嘈杂还有无数尖叫声，顾格阙走到栏杆那边就看到大屏幕上面最近要上映的电影的名字，主持人在说着什么，她也听不清楚，现场小姑娘们的声音太大了，她耳朵都受不了。　　一会儿出来三个人，尖叫声一下冲破天际，主持人估计都被吓到。顾格阙看到有人举着写着鹿晗的灯牌一下子就明白了，如今娱乐圈鲜肉当道，最有人气和号召力的非鹿晗莫属了。她班里的女生没有不迷恋鹿晗的，课本都是他的鹿角标志，手机里也都是他的歌，就连抱枕也是他的卡通形象。现场这么多迷妹，她又看了几眼，本打算离开却被吸引住站在那里动不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推着她下到一楼，挤过重重人墙到了第一排。她终于看清楚他的样子，和电视上的有些不一样但是有一样，可是为什么从来都没有的感觉一下子涌现出来，她自己都奇怪，她觉得自己认识他，而且已经很久了。　　可是天天都可以在电视上面见到的人，当然是认识的。但是这种感觉不一样，仿佛从天地初始的那一刻他们便相识了，突然冒出的这一种荒唐的想法顾格阙自己都不能相信，她紧紧盯着他的脸，那么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便天天看着了。　　头忽然疼起来，一个画面闪过她的脑海，红色的果子，她抱着红色的果子，可是那是什么果子，头疼的更厉害了。她疼的不得不从人群中退出来，找了个地方坐了一会儿才好起来。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人群越来越拥挤，见面会不得不提起结束，粉丝都大喊着呆在那里不愿意离开，主演们只得从特殊通道离开。坐在咖啡店里面的顾格阙望着外面的这一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