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湛乐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间船猛烈地晃动了一下，似乎撞到了什么。连清曙没坐稳，一下子撞到了后脑勺，疼的脸色都变了。　　“清曙，可有事？”孟襄见状赶紧坐到她身边，为她查看伤处。　　“没事没事。”连清曙摆摆手，一手揉着自己后脑勺上的包，在想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　　连清曙和孟襄走到船外一看，她们的船和另一艘稍大一点的船撞上了，两个船家正在互相推卸责任。　　那艘船里也出来了一名女子，穿着黑色的衣裳，上面的金线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甚是华贵。　　　　“敬花凝？”连清曙听见孟襄低低地说道。　　这个女子孟襄是认识的吗？可是她不敢多问，万一原主也认识该如何。　　那叫敬花凝的女子也认出了站在船头的孟襄，出声邀请道：“今日也算有缘，不如二位过来坐坐可好？”　　连清曙没想到对方会邀请她们，看了看孟襄，孟襄安抚地笑了笑，继又转头对敬花凝道：“那就多谢敬花小姐了。”　　船家将船驶到对面船的边上，孟襄先行一步跨了上去，然后回身把连清曙也一齐拉了上去。　　“这位是？”　　敬花凝看到连清曙，出声向孟襄询问道。　　　　看来原主并不认识这个敬花凝。　　“这是我的好友，连家绸庄的小姐连清曙。”　　听到她的名字，敬花凝面上浮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连清曙看着觉得有些刺眼。　　“久仰连小姐的大名。”敬花凝冲她拱了拱手，只是说出的话听来些微讽刺。　　连清曙本来并不是很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可是现在真的遇到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却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清曙的名声哪比得上敬花小姐，这睢城谁不知敬花小姐的痴情？”　　孟襄这话似乎夹枪带棒，暗藏嘲讽，敬花凝的脸色霎时一变，旋即又恢复正常，邀请孟襄和连清曙先进船里再说。　　连清曙跟在孟襄身后进了船里，待孟襄紫色的背影移开之后，一双熟悉的眸子撞入眼前。　　湛乐脸上带着一块面纱，遮住了那条伤疤，一身素净的青衣衬着乌发，端坐在琴前，此时正往她这边望过来。　　连清曙有些惊讶，不过没有和湛乐打招呼，还是先装作不认识的好。　　　　三人坐了下来，敬花凝转头对湛乐吩咐道：“弹曲《七弦散》助助兴。”　　琴声幽幽地倾泻流淌，船外荷花微摇，湛乐的面纱被风微微地吹起一角，露出线条精致的下颌。　　敬花凝突然伸手拽下湛乐的面纱，露出他带着伤疤的面容，湛乐并未惊慌失措，只是淡淡地一笑，手下的琴声未曾扰乱半分。　　“敬花小姐的痴情真是令我感动。”孟襄见此出声讥讽，连清曙却突然想起湛乐那晚对她说的话。　　那个划伤湛乐的敬花小姐不会就是敬花凝吧？　　“只是痴情错付。”敬花凝并未像刚才船头那般变了脸色，她略带深意地望了湛乐一眼，湛乐依旧低头抚琴，好像没注意到敬花凝的目光似的。　　连清曙看着她们这一系列的话语与动作，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了点什么，又好像不清楚，待会儿再问问孟襄。　　　　“今日倒是好兴致，不如衬着这荷塘美景做首诗。想必连小姐不会拒绝吧？”说罢敬花凝和那几名女子皆都看向了连清曙，眼中的意味了然。　　连清曙不知道敬花凝为什么总是针对自己，孟襄抢先开口道：“我来替她做吧。”　　孟襄也许是担心她做不出便替她应承下来，连清曙谢绝了她的好意，“不用，我试一试。”　　连清曙低着头沉思，似乎是在思索如何做成佳句的模样，实则不然，她早已想好了诗句，只是总得做做样子才不惹得怀疑。　　　　半晌后，连清曙抬起了头，嘴含笑意地说道：“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这首诗是王昌龄的，幸而他不在这个时代。　　“好诗。”敬花凝鼓了几下掌，忽然暧昧地笑道，“只是这荷叶罗裙说的莫不是连小姐自己？”　　确实，连清曙今日一身碧色衣裙，倒还真是荷叶罗裙，她只好回道：“是我又如何？”　　“连小姐真是好文采。”敬花凝倒了两杯酒，一杯推到了连清曙手边，“我敬连小姐一杯。”　　　　连清曙摇摇头，“我不喝酒。”　　“也是，要是喝多了再掉到水里可如何是好？这江陵的水可不浅呢。”敬花凝提起了原主之前喝多酒掉到水的事情，毫不掩饰□□裸的针对。　　连清曙不知道敬花凝的任何事情，不知如何去反击，反倒是孟襄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这水至少是干净的，总比某些人掉入些丑事里要好，那可是洗都洗不干净。”　　说罢挑衅地看了敬花凝一眼，敬花凝也不恼，笑眯眯地回望了过去，一时之间空气有些凝滞。　　连清曙突然非常不想待在这里，让她不舒服极了，她拉了拉孟襄的衣袖，小声道：“我有些晕船，想先回去。”　　这话敬花凝自然也听到了，她微微一笑，状似关心地说道：“连小姐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好了。”　　敬花凝让船家停在了岸边，孟襄的马车不在这边的岸上，得绕着江陵岸走小半圈才能到那边。　　连清曙正想说她可以自己走着去，湛乐不知何时站在了船头，他忽然出声道：“不如我陪连小姐去吧。”　　连清曙被他这话吓了一跳，湛乐说这话难道不怕敬花凝生气吗？他并不是如此莽撞的人，连清曙是真的不明白他这为了什么。　　敬花凝点了点头欣然同意了，“那好，可要照顾好连小姐。”　　孟襄拍了拍连清曙的肩膀，抱歉地说道：“清曙，我不知道你晕船，下次再带你去个好地方。”　　连清曙勉强地笑了笑，心里却疑惑敬花凝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湛乐的建议，她觉得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似乎很多。　　　　孟襄和敬花凝重新回到了船里，连清曙这才和湛乐说话，“上次谢谢你，可惜我又被抓回来了。”　　湛乐抱着琴，面上重新带上了面纱，只剩下一双温柔的眸子露在外面，满含笑意的望着连清曙。　　“你来陪我，难道敬花凝不生气吗？”连清曙实在不明白敬花凝为什么会同意湛乐来送自己，她不是喜欢湛乐吗？　　　　“生气？”湛乐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微微笑出了声，继而又正色道，“连小姐不会以为敬花小姐会为了我生气吧？”　　连清曙没有回答，不过她的表情已经明明白白地写着她确实是那么想的。　　　　“我可以告诉连小姐，敬花小姐并不喜欢我。”湛乐说道。　　“那她还……”连清曙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便停住了，略微歉意地闭了嘴。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连清曙欲言又止继而沉默的模样，湛乐的笑意愈发浓了，“连小姐是想说既然她不喜欢我，为何还要划伤我的脸？”　　连清曙点点头。　　“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连小姐。”湛乐并没有和盘托出，而是说，“若是有机会的话，会告诉连小姐的。”　　没有听到事情的真相，连清曙有些微微地失望，就和看小说看到一半戛然而止一般，总想触摸到背后隐藏的秘密。　　“好吧。”连清曙有些觉得湛乐是在敷衍自己，不禁有些半信半疑，但并没有穷追不舍地追问。　　江陵边的风一阵一阵地吹拂着，发丝被吹到了嘴里，连清曙抬手拂下来，过了一会儿又被吹回去了，很是烦人。　　“我感觉敬花凝好像在针对我，可是我似乎并没有得罪她。”连清曙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把发丝别到耳边。　　湛乐意外地没有回答她，他突然停了下来，连清曙跟着停了下来，刚想问他怎么了，湛乐却把琴往她怀里一塞，道：“连小姐帮我拿一下。”　　连清曙抱着琴，有一点重，她不解地看着湛乐在袖子里摸着什么，直到看见他掏出一个细细的青铜发夹。　　难道是给我夹的？连清曙心里虽然这样猜测，嘴上还是不敢自作多情。　　　　“连小姐，还是别起来好。”　　湛乐凑近几步准备替她别上，连清曙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湛乐却随即逼近，胸前的琴稍微隔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的手带着温热轻轻按在她的鬓角，另一只手利落地别上了那只青铜发夹，然后退后几步恢复了正常的身体距离。　　连清曙下意识地摸了摸耳边的发夹，现在摘下来还给湛乐似乎有点伤他的面子，她只好笑笑道：“多谢了。”　　　　“连小姐似乎很爱道谢。”湛乐重新抱回了琴，这样略带玩笑地说道。　　女子并不需要对男子道谢，只需要接受就好。　　“我只是觉得获得了帮助总要表达一下谢意。”　　连清曙仍旧难以改掉一些现代的习惯，不过她觉得无须改变，就算生活在古代，她的思维也还是属于现代，没必要把自己整个浸透在古代中。　　“不过连小姐以后不用对我道谢。”湛乐温和的嗓音顺着风飘进连清曙的耳朵里，柔柔的，带了些醉意。　　连清曙应声答应了，这些不涉及原则的事情她愿意尊重别人的想法，湛乐不喜欢听她道谢那她就不对他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