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提婚

04.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西院暖阁里，熙王和秦慕坐在上首，下面董可黛推着轮椅上的郑游，沐清于左侧站着，徐无风垂手站着将前两日与洛夏的事，除了那记突如其来的吻难以启齿之外，基本原原本本如实禀告了一遍。　　　　秦慕一直憋着笑，直到他说完这最后一句，实在憋不住，和下面同样忍笑忍得非常辛苦的郑游对视了一眼。这志同道合的俩人再也受不了了，噗哧一声同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徐无风脸上很是挂不住，一阵阵泛红。　　　　熙王瞧不下去了，伸手瞧了她脑门儿一记：“都要撅过去了。哪儿就那么好笑？”　　　　秦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抹眼睛一边努力平复着：“王爷……咱们徐大人啊什么的好。知书达理，翩翩君子，还特别聪明。就是别沾女人。一沾女人就整个儿死机……王爷你找他去套人家的话真是瞎了你的……呃……一双美目……”急转直下的太快，秦慕差点被自己噎死。　　　　熙王冷冷地宛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发神经，转而看向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徐无风，正色道：“引魂归体，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徐无风沉吟一番道：“五成。”　　　　熙王蹙眉：“可会有反噬之险？”　　　　徐无风点了点头：“是有些凶险。但也因魂魄而异。拉娜天性纯真烂漫，并非恶灵妖邪。她的灵魂没有恶意，即便无法成功归魂，也不至于会肆意攻击我的散魄。想来……该是无碍的。”　　　　趁熙王思索的空档，秦慕贼兮兮的问道：“喂，徐大人，你看这里也没外人，你说句实话，你到底是喜欢姐姐多一些，还是喜欢妹妹多一些啊？”　　　　“就是啊老徐，你说句实话，到底喜欢哪个？”郑游也趁机一旁凑热闹。　　　　连董可黛也笑容满面：“我听着啊，这妹妹纯真无邪，姐姐优雅大方，好像无论哪一个都很配咱们徐大人呢。”　　　　秦慕说：“我看还是姐姐好。姐姐聪明。徐大人也是个聪明人。两个人脑子都灵光，过日子不累。”　　　　郑游说：“你这是什么逻辑啊。两个聪明人过日子就不累了？那你想想咱们殿下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　　　　秦慕抓了俩核桃使劲儿扔了过去。郑游身子是废了，但四肢的反射性还在，单臂空中瞬间接住两枚飞驰而过的核桃得意的一挑眉：“谢夫人赏赐。”　　　　秦慕不甘心，抓着熙王袖子摇晃着撒娇：“王爷！你看他！他说我笨！”　　　　熙王心思全在徐无风回的事儿上完全没过脑子繁衍了句：“这不实话么……”　　　　秦慕气死了，郑游差点笑喷。秦慕凑到熙王跟前扳过他的脸正对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夫君！他！说你媳妇儿！笨！”　　　　熙王这才回了神儿，看着她气成一个包子，又瞧了瞧一脸贼笑的郑游，很有耐心地哄着：“好了，别生气。我罚他便是。”　　　　这下郑游笑不出来了。　　　　秦慕挑衅地白了他一眼，娇滴滴地往他身侧一旁一挤：“王爷怎么罚他？”　　　　郑游这会子悔得肠子都青了。紧张兮兮地等着越来越怕媳妇儿的主子发落。　　　　熙王瞄了他一眼，伸手一搂秦慕的小腰往自己怀里一带：“你看着。”　　　　秦慕得意洋洋地窝在熙王怀里耀武扬威的。　　　　熙王捡起一只核桃，诚心做了个瞄准的姿势才弹指而出。核桃破空而出正对郑游的脑门儿笔直飞去。郑游虽然灵力没了，身子也废了，但殿下只用了三分力道，且又提前“瞄准”提示过了，他是绝对可以躲过去的。这份爱惜属下之心简直快让郑游感动死了。但是……　　　　他是残疾了，可不是傻了。　　　　咬咬牙把心一横，不躲不闪给了个正中靶心。咚的一声，额头上顿时冒起一个老大的包来，疼得他捂着脑袋直叫唤。　　　　熙王眼见着郑游跟自己配合的不错，很是满意地暗自朝郑游点了点头，一边哄着媳妇儿：“出气了没？”　　　　秦慕撅着嘴：“啊，这样就完了啊？”　　　　“夫人！我都这样了您还想怎么着啊……”郑游憋屈死了……　　　　秦慕唉声叹气地说：“唉，看在你好歹救过我的份上，放你一马吧。”做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来，让脑袋疼的郑游觉得特别可气。　　　　董可黛一旁瞧着，有些心疼郑游头上的枣儿，嘴上却数落道：“让你嘴欠。早说了别总跟夫人没大没小的就是不听。殿下这是只用了三分力道。不然你脑袋早开花了。还不多谢殿下。”一边数落着，到底还是心疼，拿了帕子给他轻轻揉着。　　　　徐无风一边瞧这两对小夫妻，娇宠的娇宠，恩爱的恩爱，以前从不觉得什么，今日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羡慕……殿下与秦慕的情谊非常人所能比拟。如今鸾凤和鸣的生活是他们披荆斩棘沥血明志换来的。虽然秦慕失忆后更像个二傻子一般，但蠢蠢的样子却令主子却更多了几分疼爱……郑游与董可黛这一路走来也是颇多曲折阻碍，如今终成眷属。虽则面上董可黛动不动就欺负郑游，但实际上平日里是多是她在照料郑游的生活起居。他离不开她，她甘之若饴。两人嬉笑怒骂中小日子过的很是美满甜美，引人羡慕。　　　　再想想自己……生平这二十几年因这血咒从未动过男女之情。之前对董可黛微起波澜的心绪也随着她嫁得良人而轻飘飘的淡去，而这些日子以来，却似乎突然被点燃了一般，思绪不由自主的总会引向那抹亮丽灿烂的身影。那头金灿灿的卷发，碧蓝澄清的双眸，缱绻望着他的笑容，总令他不时怦然心动。加之那日突如其来的扑吻……　　　　这几天他过的很不踏实。心总好似悬在半空中一般没着没落的。原本他们互相接近只不过各有所图。他想探知她的秘密，想借由越来越亲近的关系套出她究竟是如何说服孟熙同意开通商路的。洛夏想接近他继而为打通商路做更好的筹备。两人可谓各自心知肚明，敷衍应酬罢了。可日日相伴情愫渐生，他们的相处越来越投契，越来越亲密，好似每日她的到访成了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件事。他竟无意识中在意起自己的着装仪容，备的茶点她会不会爱吃，熏的线香她会不会喜欢都成了他在意的细节。他们逐渐无话不谈，亲密无间，他想知道的事，却令他无法开口。只怕她会心生猜忌，使两人的关系疏离……　　　　秦慕和郑游商量出个催化剂来刺激她，他们成功了。天真的拉娜中了他们的奸计，哭着跑走了。他得偿所愿坐实了她体内有两个不同灵魂的推断，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一想到她哭着跑了，定是伤心欲绝，回去了，可有人宽慰？可有人劝抚……　　然后她又来了，那股按耐不住的狂喜几乎瞬间将他吞没，以至于承了那突如其来的吻都根本无法抗拒……或者说，根本不想去抗拒……　　　　当真是……动了心么？　　　　……　　　　这种缠缠绕绕的心思把他折磨个够，弄得他这两日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觉得精疲力尽，根本打不起精神来。　　　　“……无风？”　　　　一声飘渺的呼唤将他从凌乱的思绪中扯回来。他凝神望去，熙王含着一丝笑意正端详着他。满屋扫去，所有人都端着一副好笑的神态瞧着他。　　　　他居然……跑神儿了……居然回着话就跑神儿了！　　　　徐无风尴尬的很，面上微热垂下头去：“属下……失礼了……”　　　　秦慕笑道：“我看啊，甭管看上谁了，咱们府里恐怕不日又要有喜事了呢。”　　　　董可黛很是高兴：“夫人说得极是。不管是姐姐还是妹妹，横竖都是喜欢徐大人的。先娶了再说。”　　　　郑游捂着头上的包也不住点头：“我看靠谱。先娶上，轮着誰是谁……”坏笑朝徐无风道：“老徐你好艳福啊，这头一回谈恋爱就一下谈了俩……还是姐妹花……”　　　　众人一起发笑，熙王却不怎么笑的出来。　　　　一下谈俩……　　　　他有些不高兴地瞅了眼身侧的小女人。　　　　这疯子当初不也是一下谈了俩……他们也是兄弟……妈的有种膝盖中箭的感觉。　　　　清咳了声，一屋子人都安静了下来。熙王瞥了眼众人，正色对徐无风道：“事到如今不如放到明面上来谈更为光明磊落，也避免引得你们互生嫌隙。”他看了眼秦慕：“不如正经放帖子请她过来详议此事。”　　　　秦慕想了想问道：“王爷说的是婚事，还是徐大人替她们引魂归体之事？”　　　　熙王也想了想：“于公于私都需商谈，一并议了吧。”　　　　秦慕却摇摇头：“王爷太过威严，我觉得这种事反而不好王爷亲自出面。免得当着你的面他们都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不如还是让我们去操办吧。王爷要是不放心……”秦慕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一直默然无语静观其变的沐清身上：“让霍大人一起，他为人谨慎周全，必要时可提点我些。”　　　　熙王看了看沐清，应允了，又嘱咐道：“此事关紧要，不可儿戏。你千万要收敛着些，不要玩笑过甚。洛夏非寻常女子，她是萨珊一家独大的大族当家人，她的决策可谓举足轻重。要远嫁到这里来想必族内定然阻力重重。而若依她所言，她妹妹的身躯雪藏在家乡，意味着若无风应允帮她引魂归体就要随她远去萨珊。他即是我的猎灵师，又是熙王府长史，远走他乡也是件大事。万不可莽撞行事。沐清，你定要从旁协助，不得让她由着性子乱来。若有任何无法决断之事便容后再议，回与我来拿主意。”　　　　“属下谨记。请主子放心。”沐清躬身领命。　　　　这事儿，仿佛就这么敲定了。　　　　徐无风还是惴惴不安的过了几天，等到洛夏持帖前来拜会那日，两人再次于秦慕的西院中相见，各自都有些不好意思。　　　　秦慕招待她落座，使人上了茶点便笑盈盈地拉了她的手亲热地寒暄起来：“数日不见，卡特愈发娇美动人了。”　　　　洛夏含笑道：“多谢夫人夸赞。”　　　　秦慕只有这一句是正经的，马上就原形毕露：“这被爱情滋润了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看着就神采飞扬，满面容光焕发呢！”　　　　洛夏立马双颊绯红低了头羞怯起来：“夫人……莫要取笑……徐大人瞧上的是舍妹……我……”　　　　秦慕睁圆了眼：“卡特不喜欢我家无风吗？”　　　　洛夏头垂得更低了，完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徐无风一旁瞧着她逗弄人家心里着急，又不好直接出口，直拿眼催沐清。沐清忍笑，这才一边悠悠地出声提示：“夫人，别闹了。”　　　　秦慕噗嗤笑了出来，拍了拍她的小手道：“好啦，不逗你了。咱们说正经的。”　　　　两个女人执手相望，一副亲如闺密的状态。秦慕含笑道：“此前瞧着你们两个明明互有情谊却谁都不肯先走这一步，所以略施小计推了一把。那赐婚之事乃是子虚乌有的。卡特可怨我？”　　　　洛夏垂了头脸颊微热：“余乃外人，怎敢怨怼夫人。徐大人乃熙王府长史，婚嫁大事……原本也不该由我等不相干的人指摘……”　　　　“你还同我客套什么。”秦慕佯怒道，“都快是一家人了。再这么生分，这婚事当真没法儿谈下了去。”　　　　洛夏的脸彻底涨红了。　　　　谈婚事……身为女方却亲自跑来和男方商议，这本来就令她极为羞惭。可眼下事态又不容她推出别人来替她做主，硬着头皮过来也要谈下去。　　　　秦慕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既然无风身有灵力之事卡特也已经知晓了，卡特和妹妹的灵魂共用一个身体的秘密也透露给咱们了。如今你我大可敞开天窗说亮话。要无风随你回去，于公于私都是件大事。明里，他身负藩属四品官职，乃为翼北大员，出番远赴异域需有一套公文手续，也需有相应的缘由才不好使朝廷起疑。于私……”她瞧了徐无风一眼，微笑着，“徐大人跟随王爷多年，王爷并没有全将他做下属看待。他们主仆风雨同路这么多年情谊匪浅，如今要他跟着一位妙龄女郎远走他乡，王爷也实难安心呢。”　　　　洛夏虽羞涩，但秦慕的意思她听明白了。抬起依旧双颊晕红的脸正色道：“不敢欺瞒夫人。当初我之所以甘愿以女儿之身不顾艰险四海游商，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要救我的妹妹。可这么多年来，家业越做越大，但引魂归体之法却一无所获。如今在这里得遇徐大人，真是神明护佑，佛祖显灵！只要殿下肯放人随我回萨珊，你们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秦慕见她神色焦虑，不由微微蹙眉：“昨儿听说，这法子并非万无一失的……万一要是不成功呢？”　　　　“即便……即便最终并未成功……”洛夏闻言不禁有些神色黯然，继而又打起精神来道，“单凭徐大人千里迢迢随我走这一趟的赤诚之心……若不成，只怪拉娜命该如此，没有这个福气……无论结果如何，今日应允了夫人的承诺，也必然兑现，绝不反悔。”　　　　秦慕点了点头，还是犹豫不决：“可到时候……他人都已经跟你走了……若当真失败，卡特一气之下迁怒于无风……我们鞭长莫及也无可奈何啊。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妥……不行不行……实在太远了……”说着说着直摇头。　　　　见她生了退意，洛夏当真是着急了：“夫人且直说，到底如何才肯放徐大人随我回去？”　　　　秦慕装模作样地为难道：“那就要看，卡特能不能让我们放心了。”　　　　洛夏追问：“那到底要如何才能让夫人放心？”　　　　秦慕双眼弯起，笑盈盈道：“说来也简单。”她伸手一指徐无风，“走之前，你俩先把婚结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