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的一场秋雨,给这深秋的夜晚带来了些许凉意。    嫩绿色的纱窗下,烛火通明,轩辕皓与穆霜正在用晚膳,一桌子菜都是特意从江南寻来的厨师做的,十分对穆霜的味口。    两人独处时向来随意,没有寝不言,食不语的规矩。    轩辕皓为穆霜夹了一块小炒肉,随口道:“武亮要去禁卫营当差了,任命状今日已下了。这太子府侍卫统领一职便空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正吃得两颊鼓鼓的穆霜,又道:“论才干与武功这统领一职应由刘越飞胜任……”。    穆霜闻言抬起头来看向轩辕皓,一双杏眼如清泉,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可刘越飞来太子府不到一年,资历尚浅,怕是压不住这帮老油条。若是继续让他当普通侍卫,倒委屈了他。正巧江南盐船押运少了一名六品护卫武官,孤想着是不是让他出去历练几年,回来再给谋个好前程?”    听起来不错,太子府侍卫统领也不过七品而已。    穆霜点着头,眼睛却暗淡下来,刘越飞要走了。天高海阔他理应有自己的一片天地,而不是像她这样困在一方宅院。    见穆霜应下,轩辕皓柔声道:“他到底是你从江南带来的人,不若你去跟他说?”    “好。”    沉默一会,穆霜道:“今日又收到了长公主的请帖,说是上回芙蕖宴我没去,这回定要让我去赴她的秋菊宴。还说都是她相熟的好友,想介绍她们与我相识。”    轩辕皓一碗饭吃完,放下筷子,目光扫过她那张期盼的脸,道:“这些天孤都不得空,你一人独去,又不放心。不如等孤闲下来,再同你一起去拜访她。”    那又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承诺。    看见她生了厌厌之色,轩辕皓起身坐在她身侧,抬手搂着她的肩,怜惜道:“在家闷了?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孤让人替你寻来?”    穆霜低头不作声。    一边小火炖着的补汤“嗤嗤”作响。轩辕皓轻车熟路掀开盖子,舀了一碗,吹凉了才递给她。  这日日要吃的补汤,让她厌烦得不行,一闻到便作呕,“这汤一股药味,能不能不喝了,我身体好得很。”    轩辕皓目色深了几许,“这是母后特意找来的方子。”    见他显然不快,穆霜不欲再争辩,反正从大婚那天起就已喝到现在,捏着鼻子往口中灌,才喝了一半,被人夺去了碗。    轩辕皓眼色如风中烛火明灭不定,半天才道:“胃口不好,今日便少喝半碗吧。”    说完将碗掷于桌上。    业都中流言四起。    “三叔,你明明知道穆霜对我并无私情,更没有私会一事,她整天都被你关在太子府,没有朋友,也不得出门,为何不替她澄清,任人背后诋毁她!你难道不心疼么?”书房内轩辕宇攥紧拳头眼眶微红对着轩辕皓道。    “清者自清。”轩辕皓手下运笔如行云流水,眉目不动,淡然道。    “人人都道,太子宠爱太子妃,为太子妃所媚惑,无有不从。九月太子妃生辰之日,更是寻遍能工巧匠,耗尽千金,制出霜花烟火为博一笑……。”轩辕宇定定看着眼前这张淡漠脸,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怒意退去,一阵悲凉,心如刀绞痛不可当,“好,我走,愿穆家永远权倾大业,太子今日所思所愿,皆成妄想!”    轩辕皓骤然睁开眼。纱帐内黑暗一片,他轻抬起一只手扯开了蒙在夜明珠的帕子。温润的光,洒了出来。    怀中的人正熟睡,小小的脸颊埋在他的肩窝处,一头青丝缠绕在他的臂弯。呼吸平稳,热哄哄的气息直往他脖颈处钻。    丝毯嫌热,被踢在一床角,露出凹凸有致的娇躯,贴在他身上。    唇色因几日前的中毒,而显得苍白,夜色中更为醒目。轩辕皓忍不住低头吮了一下,这才有了血色。    羽睫轻颤,揽在他腰间手紧了紧。    轩辕皓长眉一扬,热辣辣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失而复得,只想感受那人真实的存在……。    芙蕖宴后,比这炎炎夏天日头更热的是,王相家的孙女王倚云和濮阳候家的小儿子朔风两人的婚约了。    业都第一美女和业都第一美男定亲,这可真了不得,美上加美,将来两人生的娃娃该长得多人神共愤啊。    其中最愤怒便是轩辕泽。    王倚云有貌有才,又有家势,娶了她便是自己不可多得的助力。    要不是轩辕皓当日出现在亭中,他早就让父皇下旨赐婚了;要不是那日被轩辕皓拖住,他也早下水救了王倚云,成就一段佳话。    哪里还会有朔风这档子屁事!    轩辕泽折扇狠狠敲在桌上,面色狰狞,绝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几天后业都少了二个人。    其中一人是王倚云。    王芮之几个孙儿皆在外地当差,唯有这个孙女从小带在他身边承欢膝下。自是被老两口视作心肝。为保名节,王倚云的失踪被王相瞒得死死的,私下却找得抓心挠肝。连日寻找无果,他连上朝都精神恍惚。下了朝,出了殿就急匆匆地往家里奔,一个不留神,迎头撞上了前面一人的后背。    那人身手敏捷,还未等王芮之跌倒,就转身扶住了他,难得地和颜悦色,“相爷,留神。”    王芮之看清来人,赶紧下跪请罪:“臣冲撞太子……。”    “欸,不碍事。“轩辕皓托起王芮之自谦道,“相爷何罪之有,也怪孤,急着去四弟府中探望,一时不察。”    又状似无意地叹道:“四弟无缘无故已有三日未上早朝了……。”    王芮之闻言,脆弱的神经如过了电一样,全通了。孙女也是在三日前失踪的,他可还记得这个登徒子是抢着要给孙女渡气的。再想多探几句,那人已背着手,迤迤然走了。    正值酷暑,烈日炎炎。    太子府一队人马顶着滚滚热浪,兴致颇高地行在业都城郊官道上。    一向勤勉的太子破天荒头一回告了假,带着太子妃和一干仆众去城郊山庄避暑。    能离开业都,去山里玩上三五天,众人都是兴奋的。    “哒哒……”。    一骑疾驰追了上来。    来人是圣上亲卫□□翔。    轩辕皓挑起帘子。    “圣上有旨,宣太子入宫议事。”□□翔道。    轩辕皓皱眉。    发现轩辕泽出走后,为了避嫌,他才拖家带口地离开业都。免得父皇疑他乘机害自个儿兄弟,对这个小儿子父皇可是宝贝地很。    二个时辰前才告了假,怎么又宣了?难道是发现轩辕泽已不在业都了?可就算发现了,皇子私离府邸干系重大,父皇只会私下里派人寻找。    这到底会是什么事?    □□翔故作高深一问三不知,只道让太子即刻回程进宫。    穆霜听了两人的对话,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轩辕皓,一副要回你自个儿先回,若要带她也回的话,便要发彪的样子。    轩辕皓吸了口热气,对她道:“你先去,孤晚点再到。”    好在山庄不远,快马一个时辰便到了。    穆霜点头,轩辕皓带了数名侍卫往皇宫赶去。    轩辕皓走了才盏茶的功夫,天气就变了,乌云密布,雷声轰轰,斗大的雨点瓢泼而下,打在人身上生疼。    穆霜坐在马车里倒还好,苦了那些骑马的侍卫和仆从们,于是当即决定,去不远处山间的一座废弃的寺庙躲雨。    侍卫和仆众们都站在檐下和正殿内。    一向不喜众人亦步亦趋跟随的穆霜只领着春月和刘栓到了内殿。    刘栓麻利地搬来了从府中带来的椅子让穆霜坐。穆霜亦让他俩不必拘礼,自行休息,有事再唤。  大雨愈来愈大,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今日出行,是太子昨晚心血来潮起的念头。春月与刘栓几乎是一夜未眠打点好行李,现在一停下来,自是打起了磕睡。    穆霜已在马车中小憩过,这刻正精神着。自来了业都出门次数一只手指都数得过来,忍不住想四处走走。    可惜内殿没有后门,溜不出去。    既然出不去,便好好看这内殿的。    内殿供的是几个天王,佛像已东倒西歪,积满尘土。    只一个前面,有几个湿脚印,一直绕到佛像后面……。    穆霜走到佛像后,大着胆子探过身子朝里看去,骤然四目相对,吓了一大跳,险些喊出声来,“李小柱!”    李小柱瞪圆了双眼,张了张口,并不发出声音,“小姐”。    他身上还背着一个与他一般大的孩子,衣衫褴褛,脸上一块黑、一块灰,脏得看不出原来样子。    双目紧闭,眉头深锁,伏在李小柱身上,像是十分痛苦难受的样子。    “他怎么了?”穆霜问。    李小柱像看到救星,“小姐,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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