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奉命将六剑联盟的奸细带上来的数十黑衣武士忽然一齐亮剑,直直向正中席位扑来,这一下事出突然,池兴宙离得最近,反应极快,运劲掀翻面前的石桌,五六张石桌横七竖八地飞来,众武士的冲势立时一缓,但其中一人似乎武功奇高,单足在石桌上一点,一掌排山倒海般向赵绝伦拍到。    那手掌在空中压出气流,人尚在几丈之外,池兴宙已被压得倒退数步,功力之强简直匪夷所思!辰浩延与席稻原二人离赵绝伦较远,双双惊起,相视一眼:水芜掌法?!电光火石的一瞬,赵绝伦单脚后退划开,滴溜溜在原地转了两圈,将掌力尽数卸除。    那人趁这时间又已再靠近了几步,池兴宙心中大骇,今日宴席,他并未带上武器,赤手空拳兼且方才见识了此人惊人的掌力,不禁心中有怯,但此刻毕竟护住师父要紧,他冲前一掌,向这人左胁拍去。    池兴宙所练的武功乃是十分正统的栖霞山陆氏一门的长虹剑法,此刻手中无剑,他不得已只得使出并不擅长的拳脚功夫,他的掌法使的是一套十分冷门的焚冥双蛇掌,两臂如灵蛇一般向对手要害钻去,无声无息,颇为阴险歹毒。    那武功绝高的黑衣人正一心向赵绝伦袭去,不意池兴宙在侧方偷袭突施冷箭,眼见池兴宙正要击中那人胁下要穴,他但觉面前寒光一闪,暗器?他心头大惊,此时距离已近,他侧向翻滚将欲躲避,谁知此物破空之势实在惊人,噗一声打中了他的肩头。    池兴宙正欲大骂暗箭伤人,但见自己肩头血流如注,他登时省起,这哪里是什么暗器,分明就是无形剑气!他震惊地目瞪口呆,却见那人转瞬已到了赵绝伦面前,赵绝伦并无武器,那人竟也两手空空,似乎便是打算来较量拳脚功夫的,池兴宙更是吃惊,这人手中无剑,那适才那道寒光并非剑气,而是指力!    池兴宙不自禁看向辰浩延,这个莫名横空而来的绝世高手,所使的指力,与辰浩延如此相似,莫非辰浩延会知道他的来历?然而酒席已然一片狼藉混乱,辰浩延身在何处难以辨认。首席与次席众人已然与这些黑衣武士斗成一团,而远处凤翔峰众弟子不知发生了何事,更是乱糟糟地惊惶不已,胡境与几位峰主忙着将他们疏散逃离。    石安正与两个黑衣武士斗在一处,虽然挂心赵绝伦的情形,但腾不出手来,严一夕身形飘忽鬼魅,在人群中自如游走,无人伤得了他,王舟义与席稻原武功较差,辰浩延尽量将他二人挡在身后。    这些黑衣人个个武功不俗,所幸他们似乎旨在狙击赵绝伦,对其他人并无兴趣,只是一意向赵绝伦处冲去,辰浩延几掌击退数个黑衣人,远见婢女们正自吓得四散奔逃,只沈玦十分镇定,甚是显眼,他脑中闪过奇怪的念头。    他向席稻原道:“那冲在最前这下正与师父交手之人用的是水芜掌法,是龙吟剑派的武功?——你方才说,修习一些上乘内功到一定程度会在檀中穴气血阻滞,龙吟剑派的内功,是否是其中一种?”    席稻原武功并非所长,这下被辰浩延发问,需费心思考,更加左支右绌起来,忙点了点头,辰浩延眉心一皱,飞身就向婢女们所在之处奔去。    他飞速而来,一抓向沈玦抓来,这一下毫无征兆,沈玦怎能不惊骇,不过她已不是几月前的沈玦了,她身法古怪无比,泥鳅一般地滑开了。众婢女被辰浩延吓得不轻,逃得更远。    辰浩延一抓不中,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心中之惊愤莫可名状,沈玦竟然与龙吟剑派有瓜葛,而且正要狙击栖霞山?!他腰中天渊剑毫不犹豫地挥出,虽然并未出鞘,但剑鞘的威力也是犹如千钧。    沈玦哪里是他的对手,那已用铁皮接续好的天泓剑正在怀中,她只得取出挡隔,心思挡得一点是一点,谁知她正预计的疼痛竟没有到来,天渊剑与天泓剑居然无法相交?!二剑如同相斥一般,辰浩延的力道越大,天渊剑便以更大的力道荡了开去。    天渊剑与天泓剑一母同胞,无法交战,他二人自然不明白其中的缘故。辰浩延心中更为惊异,她拿的是什么?!难道有妖法?!沈玦亦被这荡开之势撞得退去数步。辰浩延换左掌向沈玦拍去,这一下可再没留力,沈玦虽然武功已经大有进境,但怎可能与辰浩延这样的绝顶高手交战?眼见难以躲开,左边一个劲风吹到,竟是吕林旭劈空而来,挡开了辰浩延的这一掌,只见他年轻俊秀的脸上满是怒气,向辰浩延道:“你干什么?!”    这沈玦分明就与这帮闯入的黑衣人有所关联,辰浩延心思与吕林旭也是解释不清,越过他仍要去抓沈玦,吕林旭一步拦过,不依不饶,见吕林旭一副正义凛然地护在沈玦身前,辰浩延气往上冲,出招绝不留情。    吕林旭的武功大半是在幽人神谷所学,栖霞山的武功他反倒不精通,吕氏的先人以长-枪化入剑法,在竹林中与绿竹对抗精进武功,而他们的内功是最为奇特的,可以在口中吹出内力罡气,是以每一代幽人神谷谷主的随身武器都是一管传世暖玉箫,不过吕林旭此刻功力未到,只凭手中的长剑应敌。    吕林旭亦是自小在竹林中习练剑法,竹子性柔,若强力击之,反弹亦强,以木剑练习者需有极快的眼力与反应力,在飞速反弹中切中竹子的骨节,他幼时常常被弹力鞭打得遍体鳞伤。    如此练就的便是动态之中极准的认穴功夫,他虽比辰浩延小得几岁,功力不及,但这般乍然交手,辰浩延亦无法在几招内立即取胜,只得耐下心来与之缠斗。辰浩延所学武功芜杂,不过今日有龙吟剑派的人在场,他便专心使用栖霞山陆氏的崇山剑,他虽与吕林旭相斗,却也分心专注沈玦的反应与赵绝伦那处的动向。    赵绝伦与那武功奇高的黑衣人已经过了几招,竟然不分伯仲,赵绝伦隐隐对此人的身份已有猜测,但此人步步紧逼,他根本无暇开口说话。赵绝伦虽然武功甚高,但近些年年岁渐长,加之身份尊贵,已经鲜少与人动手,今日突逢强敌,居然感觉稍落下风。    赵绝伦且战且走,疾速奔上陡峭的山崖,那黑衣人如影随形追至,两人在山崖之上如履平地,掌风所及崖石簌簌而落。池文锡奔至父亲身前时,池兴宙已经给自己的肩膀简单包扎了一下,他见了儿子着急道:“你过来干什么,此处危险,你跟着胡境他们回中峰去!”    未待池文锡再说什么,他亦向赵绝伦所在的山崖处疾奔,今日这个强敌,他若能助师父破敌有功,栖霞山的下任当家,岂不是非他莫属!赵绝伦与那黑衣人交手之际,几丈内劲风呼啸,可不是谁都能够插手得进去的,唯有他池兴宙功力出众,可助师父一臂之力。    然则另有一个人与他是同样想法,石安的身影蹿上山崖,池兴宙怒道:“石安,你前来捣什么乱?!”石安阴测测地道:“就只准你去帮师父忙,我便不行?”池兴宙赶上前推他:“你靠一边去!”石安怎会示弱,也以身体挤他:“你才该走开!”    两人推推搡搡地上得山崖来,只顾着与对方较劲,却不知自己二人已然身陷险境,待得池兴宙听见那熟悉的破空之声时已是太晚,那黑衣人在与赵绝伦交战之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百忙之中两道隔空指力向他们射来,他们却因距离尚远,并未留意!    池兴宙到底武功更高,生死攸关之时侧身一偏,只觉那指力擦着自己的前额而过,伸手一抹,前额鲜血一片,再看石安,已经应声倒下,脑袋上一个血窟窿,石安武功并不比自己差多少,竟被这般轻易杀死,饶是池兴宙凶狠了大半生,见了这黑衣人如此功力,背上也是冷汗涔涔。    徒弟被杀,赵绝伦这一下勃然大怒,兼且那黑衣人抽空攻击石安与池兴宙,招数中露出破绽,赵绝伦三招猛攻,打得那黑衣人连连后退,赵绝伦一掌直击他面门,呼啦一声,他面上的面具被掀去,人亦由山崖上落下,掉向明镜湖去。    月色之下这人的身影竟不是直直落向湖中,而是飘飘袅袅,衣摆扬处,如棉絮在水中绽开,轻功之高宛如飞仙,赵绝伦认出这张年轻的脸庞,大喝一声:“古绵辉,真的是你!!”    沈玦看着绵辉轻巧地落在湖面之上,蜻蜓一般在水面划开,回想当时绵辉自析枝水牢中走出时的样子,多年后的重见天日,他并无半点喜悦,神情只比在牢中时更沉痛肃穆,当他将满脸野人般的胡须刮去,沈玦亦惊异于他的年轻。此刻强敌环伺,只见赵绝伦跟着他跳落湖心,沈玦不禁暗暗捏了把汗。    池兴宙听见“古绵辉”三字几乎坐倒在地,手都抖了起来,经过三年,绵辉的武功竟已到了如斯田地,当年的他,自己都已经难以对付……池兴宙翻滚着向山崖下跑,边跑边叫:“快来人!快去请!快去请陆寒洲大师伯!快!!”    赵绝伦亦同样落到了明镜湖上,他轻功高强,能在水面上行动自如,此时终于有了说话时机:“古绵辉,你怎么能逃出来的?!”绵辉笑了笑:“既然能进去,自然也有出来的方法。”赵绝伦极为动怒:“当年我们饶你性命,你竟不知感激?今日你带来的,是你龙吟剑派的余党?”    绵辉仰天大笑了三声:“你饶我性命,难道是因你宅心仁厚?还不是因为龙吟剑派尚有秘密你们不晓得。不过三年了,你们似乎都把我忘了,我才有机会离开那鬼地方。”赵绝伦两拳握得咔咔响:“你别嚣张,能抓住你一次,几次都一样!”    绵辉冷笑一声,缓缓抽出了怀中的长剑,他此刻方亮出兵刃,月光下闪耀森冷的剑芒,赵绝伦竟有些不寒而栗,绵辉冷冷道:“上回我败给陆寒洲,如今他不在,你还能有什么能耐?”赵绝伦听罢顿时怒极,虽则他武功不及陆寒洲,但亦算是一代宗师,怎能受这黄口小儿的奇耻大辱?!他一拳就向绵辉砸去。    绵辉剑花一挽,长剑在水面上划出优美的水痕。此情此景,使出曲水流觞剑法,实在应景至极。    曲水流觞剑法是龙吟剑派那位姓秦的女侠所创,她精通秦门的天泓剑法,“曲水流觞”原本是天泓剑法中的一招,后来被她衍生出一套全新的剑法来,这剑法一共只有七招:“一曲无意”、“箜篌引”、“微澜”、“花籽断”、“蔷薇结”、“玲珑链”、“冬临”。    因为女子心性,七招的名字均取得温婉诗意,但威力丝毫不弱于天泓剑法,使到佳处,更有在溪流水边纵琴吟唱的美妙境界,此刻在水上打斗,更是利于绵辉,一招“微澜”,长剑如水面泛起的涟漪,寒芒星点闪耀,斑斓炫目,逐渐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闪避,最后如漫天繁星坠落,星撒大地,赵绝伦使出浑身解数,竟只能堪堪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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