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辉一夜没合眼,直到天光大亮,他才起身走到床前,看着熟睡的伏九。  伏九悠悠醒来,睁开眼便对上和辉布满血丝的双眼,她愣了一下便轻笑出声:“夫君这是一夜未眠?有劳夫君替本宫守夜了。”  和辉张开干渴的嘴唇,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公主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伏九微微调整了卧姿,慵懒的说道:“有夫君彻夜守候,自然睡得十分安稳。”  和辉闻言心中压抑一整夜的火气涌上心头,语气不善的说道:“可我不安稳,很不安稳!”  伏九闻言以肘支额,侧卧道:“不知夫君为何事烦忧,竟不能安眠?”  和辉厉声道:“公主何必明知故问?还是公主昨夜只是无意中说漏了嘴,可公主这无心之失,却苦了我片刻不能安稳。”  伏九一副惊讶的神情说道:“夫君说得是那事嘛?我还以为夫君在求娶本宫时便已经知晓此事,那背地里授意夫君的人没将此事告知夫君吗?呵呵,还是他本就不在意夫君是否安稳?”  和辉闻言心底涌上阵阵苦涩之感,当时父亲一心只为乃蛮寻求庇护,而他也因为对玛塔依心中有愧,自然没什么心思去打探宣国长公主的事,而且就算他们有心打探,这等皇家密闻,也不是那么容易打探到的,那些知晓此事的官员自然不敢拿此事到处去说。  和辉咽了口唾沫,以手支在床沿,俯身靠近伏九说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一起玩完。有堂堂宣国瑞安长公主为我陪葬,我格日乐图也不算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伏九看着头顶和辉近在咫尺的脸,那近乎实质的愤怒不似伪装,看来他还真是被蒙在鼓里娶的她,想到着不禁用同情的语气说道:“幼稚,你率部归顺我大宣是为什么?你杀了我,你以为雁门关上的几万守军会放过城外的妇孺吗?虽然我受尽排挤,但你杀了我,朝堂上的所有人都失了颜面。还是说你以为你还能带着乃蛮部所有人回到茫茫草原上去,恐怕在那里,你们也没有活命的机会吧!雁门关外的五千血债,各部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和辉闻言感到深深的无力,伏九说的都是实话,他和乃蛮都没有退路了。想到这,他不禁破罐子破摔,反正处境危险的不只他一人,他就不信伏九会坐以待毙。所以他坦然的说道:“那个授意我娶你的人承诺做乃蛮的保/护/伞,你又能承诺我什么?呵呵,你吗?”  伏九见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微怒道:“你最好对本宫尊重一点!”  和辉闻言语气轻挑的说:“我如果不尊重呢?你又能奈我何?说到底你也不过是被人赶到这关外来的,你又有什么底气同我谈条件?”说着还用空着的一只手捏住伏九的颌下,看了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啧,也不怎么样吗?”  伏九被他的动作给弄蒙了,还从没有人敢轻薄她,生气的她也忘了藏拙了,支额的手迅速的握住和辉的手腕,暗暗用力一拉,便将和辉的手拉开,顺势一番手腕,便反手制止的和辉的手。  和辉突然没有预料到伏九会突然发难,手臂突然吃痛,又因为他弯着腰,重心忽然不稳,身体朝着侧卧的伏砸去。  正在此刻,红袖想着伏九已经起床,正准备伺候伏九洗漱的她刚走到门口,刚喊出:“公主,该洗漱了。”就看到和辉正伏在伏九身上,举止亲密,她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和辉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红袖,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伏九掰着他的手腕,他居然挣脱不了,看见一脸尴尬的红袖站在门口,勉强笑道:“公主昨晚累了,一时还不想起床,你过会再来。”  伏九被和辉撞到胸口,顿时大脑一片空白,红袖的话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和辉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握住和辉手腕的手再次用力,顿时痛的和辉龇牙咧嘴。  红袖在门口虽然看不清伏九的表情,但和辉脸上的表情变化却看得清清楚楚,看到两人暧昧的姿势,不禁捂嘴偷笑道:“奴婢先退下了,待公主和驸马休息好了再叫奴婢。”说着便低头退出了卧室,还顺手将房门关上了。正好刚起床的阿庚和阿酉来到门口,红袖拦住了正要推门的阿庚说道:“冒冒失失的,大清早的就往公主房里跑,你不害臊怎的?”  阿酉闻言明白过来,看了一眼房门说道:“等公主起来了叫我。”说完便转身往院外走去。  阿庚还在懵懂的问红袖:“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公主从未说过什么,怎么今天就冒失了?”  红袖闻言戏谑的说道:“按说你也是大姑娘了,也该注意一下了。”阿庚今年十六,在姐妹当中年龄最小,对于男女之事还是懵懂状态,跟在沉默少言的阿酉身边,自然是没人同她解释这些。  阿庚闻言仿佛明白了一些,嘟着嘴说道:“都怪阿酉,昨晚硬是不让我在房顶偷看,才让那莽汉得了手。”  红袖闻言处于石化状态,敢情她知道房里是怎么回事,昨夜还趴在房顶上偷听,也亏她做得出来,想到这她突然想好好教育一下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姑娘。红袖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在伏九身边亲近的人当中算是年纪最大的,她也以姐姐自居,甚至有些时候伏九她都会唠叨几句,看到阿庚的样子她心底潜藏的母性光辉大散光芒,拉着阿庚开始苦口婆心的教育。  房内,龙凤绣床上扭打作一团两人是累得满头大汗,伏九和阿酉姐妹一起习过武艺,与人高马大的和辉相持丝毫不落下风。和辉虽然没学过什么招式套路,但凭着一身蛮力,加上不要脸的猥琐阴招,伏九也奈何他不得。常常刚制服住他,他就往自己胸口腋下袭来。弄得伏九十分无奈,终于逮到机会将和辉压在身下,伏九实在是气急了,丝毫没注意到她骑坐在和辉腰间的姿势十分不雅。  和辉也是累得够呛,胸口剧烈起伏,双眼冒火的看着身上的伏九。他准备休息片刻再战,看着伏九头上凌乱的发髻,他一会准备从那下手。  伏九见和辉不在反抗,松开了按住和辉手腕的双手,稍稍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说道:“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好好听我说。”  和辉闻言哼了一声,表示自己暂时不会动手。  伏九也不管自己仍然骑坐在和辉身上,用左手杵在和辉胸口说道:“我不能保证能做乃蛮的保/护/伞,但我能让你们乃蛮不在寄人篱下。”  和辉闻言双眼一凛,问道:“呵,我凭什么信你?”  伏九勾唇笑道:“你就没派人查看过我带来的几十车嫁妆吗?”  和辉闻言把嘴一咧,悻悻地说道:“有你那帮侍女日夜守着,我哪敢啊!”  伏九闻言笑着道:“我还以为你手下那帮人有多大本领,想不到连这点事都办不到。”  和辉闻言也没有反驳,其实要是他真想知道黑玫瑰的人也不是办不到,只不过费些力气罢了。再说虽然他娶了伏九,可伏九的嫁妆却是他没资格过问的,这在宣国有律法界定夫妻财产,妻子的嫁妆不属于夫家,因此他也懒得花那个心思。  伏九见和辉沉默不语,自信的说道:“那是五十万两白银,足够你在广武城外再建一个广武城,而且以后还有源源不断的白银从关内交到我手里。这些我都可以给你,而且你手中的黑玫瑰不是还坐着行商的事吗?我可以替你打通从宣国江南到雁门关的所有关卡,甚至只用缴纳微末的厘税,就可以大张旗鼓的通过各府县境,没有人敢盘剥抽头。”  和辉闻言有些疑惑的说道:“你是让我做皇商?”伏九的话对和辉来说不异于天上掉馅饼,但他觉得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伏九闻言不屑的说道:“鼠目寸光,就算你拥有可与一国比肩的财富,也不过是朝廷豢养的肥羊,生死依旧掌控在别人手中。”  和辉闻言心中有了模糊的猜测,但他还是问道:“那公主希望我怎样?”  伏九闻言沉思片刻,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天下看似安宁祥和,其实早已波涛暗涌,北地燕蓟现在掌握在燕国公邢进嶂手里,山东河北一带也全是他的党羽,唯他马首是瞻,今年朝廷将山东、湖广的赋税全部截留给他做他五十万边军的军费,他其实已经算是列土封疆了。西边陕甘一带是前朝后秦遗族的地盘,他们恨不得宣朝乱,他们好收渔翁之利,至于南边的湘潭、蜀地,各实封王对朝廷也是听宣不听调,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等着投靠新主,真正掌握在朝廷手里的只有江南、江东、闽浙一带,这些地方的驻军没什么战力,连士绅自己组建的乡勇私军都有所不如。而且北边巴图汉国虽然已经退兵,但不知下次什么时候还会再来,而且攻势比此次只会不减反增,邢进嶂守住北疆不难,就怕他为一己私利放蒙古骑兵长驱直入中原,那将是怎样的生灵涂炭!所以我要你做这西北的王,在一旁震慑邢进嶂,让他不敢轻易开国门。”宣朝立国初天下久经战乱,已经没有平藩的国力了,所以只有与一干军阀妥协,他们向宣朝称臣纳贡,宣朝承认他们藩王的地位。后来宣/太/宗削藩,亲征燕、秦、吴、陈、诸藩王,灭陈王、吴王,其余藩王望风而自裁私军,只留王府护卫军,而且自愿奉上所辖地区赋税的八成入宣国国库,自此天下才开始真正的统一。可惜后来天灾四起,各地盗匪不绝,又出了几代无能的庸君,外戚权贵把持朝政。藩王再次做大,王府护卫军一再膨胀,每年的朝奉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赋税更是一再被藩王借口截留。现在的朝廷已无力再来一次削藩了,和辉的父亲被随意的封为顺王,可以说是最名不副实的藩王了。  和辉闻言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公主的意思是让山西的一众将领听我号令,包括陈隆祥?”  伏九闻言一笑:“现在的你确实没有资格,但你不是娶了本宫吗?”  和辉闻言也是一笑:“公主您?难道公主以为靠那五十万两还是那老道的胡言乱语可以让堂堂一省总督听我一个驸马的号令?那可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啊。”  伏九闻言不屑的说道:“封疆大吏又如何?手中没兵,也不过是个粮草官罢了。”  和辉不知伏九哪来的自信,将雁门关上的五万驻军视为无物,不禁疑惑的问道:“公主是不把雁门关的一众将领不当回事吗?”  伏九故作神秘的说道:“要是一个总兵手下的副将不听他的号令他还有什么用?”  和辉闻言瞪大了双眼:“唐兴和掌控不了雁门关?”  伏九轻笑道:“前有永安侯邢进嶂之鉴,父皇还会让陈隆祥有列土封疆的资格吗?这些沙子是他还是一届副将时就掺进去的,一直听从父皇的密令潜伏在他身边。”当时的裕德帝早已发觉张同渝有异心,所以对于他扶植的陈隆祥早有戒心。  和辉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不是传闻皇帝陛下早已厌弃你了吗?怎么还会将如此隐秘的事告诉你?”  伏九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的神色,咬牙说道:“因为他身边真的没有可用之人,而且利用他女儿来铲除异己,一直是这位尊贵的皇帝陛下的拿手好戏。”他对于自己的父亲是真的失望透顶了,之所以还听从他的安排,不过是为了得到他手中经营二十年的资源。父皇在利用她,她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他们之间的父女之情,早已湮灭在重重宫阙的阻隔当中。  和辉闻言沉默,他不敢卷入逐鹿天下的纷争里来,可是要想保全乃蛮几万人,却必须听从伏九的安排。  伏九见和辉在一旁做沉思状,从他身上挪到一旁,她突然发现自己与和辉暧昧的姿势,脸上飘过一片可疑的红云。  和辉沉思片刻,从锦被上直起身,坐到床沿看着伏九说道:“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别人,我没得到什么实质的好处。”  伏九闻言轻皱眉头,疑惑的问道:“列土封疆!你还求什么?”  和辉淡淡的说道:“列土封疆有什么好的?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富贵荣华是百年,清贫安乐也是百年!我何苦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权势而耗费心力,要我看啊!不如……”  伏九闻言不禁有些无力,和辉说话总能将话带跑偏,其实她明白和辉没理由拒绝她的条件,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多占些便宜罢了。索性问道:“不如什么?如果本宫能替你办到,就花些力气罢。”  和辉闻言立马讨好的笑道:“公主一定能办到的,也不用花太多力气,就是……就是公主不如替我生十个八个白胖小子,也不枉我费心费力啊!”  伏九闻言脸色铁青,抬起秀足一脚将和辉踢下床去,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  门外正被红袖教育的头晕目眩的阿庚听到的和辉的惨叫,打断喋喋不休的红袖道:“里面又打起来了,你不去劝劝?”  红袖表情暧昧的说道:“小姑娘家懂什么?夫妻吵架,从来都是床头打,床尾和,我们做奴婢去劝算是怎么回事啊?”  阿庚实在是受不了红袖的啰嗦,她已经从《女德》讲到了《烈女传》,她听得头都快大了,现在只希望有事能分散红袖的的注意力,她好趁机遁走,所以夸张的说道:“可我听驸马的惨叫应该伤的不轻哦!公主毕竟是习过武的,要是出手时一时没收住力,驸马有什么好歹可就不好说了。”  红袖闻言脸上有了一丝慌乱的神色,责怪道:“那你不早说?”说完便转身向着伏九的卧室跑去。  红袖脸色慌张的推开门,看到和辉正躺在地上痛苦地□□,小心问道:“公主,恕奴婢无礼,驸马没事吧!”  伏九怒气依旧未消,看了一眼和辉没好气的说道:“他皮糙肉厚的,死不了!还有,我没叫你你进来干嘛?出去,我在施家法。”  和辉闻言一怵,见红袖唯唯诺诺的就要退出房去,连忙说道:“别走啊,好歹扶我起来啊!”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伏九。  伏九瞪了红袖一眼,红袖立马退出了房,和辉顿时感觉自己未来的日子将会是暗无天日的!  伏九见和辉一直躺在地上不起来,以为他真摔到哪了。起身走到他身边问道:“没事就起来。”  和辉依旧装死。  伏九无奈只得弯腰要扶他起来,和辉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神色,拉着伏九的手就将她拉倒在地,在她脸颊上轻啄一口。哈哈,还是这招管用啊,全当提前收点利息了。  伏九被和辉突然袭击,火不打一处来,用力挣脱和辉的手臂……  门外,红袖听着房里传来的拳脚声以及惨叫声不放心的问阿庚:“不会真的出事吧!”  阿庚捂嘴笑道:“放心啦,你听驸马叫得多欢实啊,怎么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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