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再没有了声音,我一动也不愿动,两方就这么僵持着。片刻听得马车外低低一声叹息,纪三清越的声音响起。    “嫂夫人若执意如此,就莫怪纪三失礼了。”    我慌乱不安,失声道:“大胆!光天化日你若对我不敬,傅伯远也不会放过你!”    马车外又沉默下来,半晌他低低的道:“嫂夫人何必为难纪三?纪三不过是奉命行事罢。”    我听他如此说便知此事无法转圜,顿时心如刀割。    “你们少爷让将马车赶回去,是不听了吗?”他高声对车夫道。    车夫本就战战兢兢哪敢违抗,匆忙应了声是,抽了马一鞭子,马儿便晃晃悠悠的往丞相府去了。    “站住!”忽的有一声音道。    我听着这声音无比熟悉,像是早就刻在了心上一般。顿时泪流不止,萧尧,你来帮我了么?    一阵脚步声近了,终于在马车前停了下来。    “这是丞相府的家事,还请萧将军不要插手。”纪三缓缓道,声音冷硬。    只听萧尧不在意的道:“马车内的……夫人是在下义妹,在下自能管上一管的。”    纪三却道:“你若是真想为少夫人好就莫要插手此事。你可知……”    “萧将军!”我听纪三要将此事说出来忙喊道,“还请萧将军看在过往情面上帮我一把。”    我忐忑等着,心中也不确定纪三是否会放过。听得“呼啦”一声,我忙掀了帘子,萧尧却是拔了剑,眼内像是含了刀盯着纪三。    他沉声道:“在下便送少夫人去将军府,纪公子若是担心便一起去罢。”    纪三苦笑一声:“罢了,将军府便由将军送去吧,纪三无能这就回去向傅大哥请罪。”    我松了一口气,只心内愧疚不已。    “吁——”萧尧竟是亲自驾了车。    我呆坐着不发一言,他也只顾着赶车,一时间竟是尴尬的沉默。    “到了……夫人赶紧进去吧。”不知过了多久,听得他低沉的声音。    我动了动唇只能干巴巴的说了声多谢。    “小心!”我动作笨重,下车时不免身子一歪,一只有力的胳膊便伸了过来拉住了我,耳边便是萧尧的声音。    我颤了颤,忙挣脱了出来。隔了面纱只见他伟岸的身影,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小月已经上前去敲响了门,不多时只见门房出了来,见是我们十分惶恐的道:“表小姐来了!奴才这就去禀告夫人!”    小月点了头,那门房便又进去了。    不过一会儿姨母便出来了,见了我急声道:“这是怎么了?怎急急忙忙过来了?”    我听了她含了无限怜爱的话心内一酸。    “姨母,进去说话可好?”我忍了哽咽道。    “好好好,快进来。”她忙道。    说罢使了一婆子过来扶了我往府内去了。    我走到门口一顿:“多谢萧将军。”    萧尧没有说话只是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叹了叹,大门却关上了。姨母很是担忧,一进了内院便牵了我的手道:“到底怎么了?怎一声不吭就过来了?”    我终于落下泪来,颤声道:“孩子,傅伯远要我把孩子落了!”    “什么!”姨母大吃一惊,“这可是他的骨肉,他怎会这样说?”    我动了动唇终于道:“姨母,我怀的是双生子,大夫说我身子受过寒怕是生不下……不留神便是一尸三命。”    姨母怔忡片刻,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我想着那还未出世的孩儿,紧握住她的手道:“姨母,你帮帮我罢,孩子还未出世我怎忍心将他落了呢?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要把他们生下来啊!”    姨母却十分犹豫:“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你怎不知呢?况且傅公子这般找紧你才愿将孩子落了,你看京中那家不是保孩子不保大人的?若是,若是我帮你,今后有什么好歹我哪对得起你母亲呢?”    我急忙摇头:“我知这事难为姨母了,可是我实是不忍心,若是,若是我将孩子落了苟且偷生,又哪会快乐呢?”    姨母想了许久:“此事我实是没有办法做抉择,你是我亲侄女,我哪愿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我也是母亲知道母子连心,若是孩子没了也是遗憾。不若,不若你就在这儿住下,此事以后再说罢。”    我松了口气,忙道:“多谢姨母!”    ……    虽是权宜之计,我到底是不好住在将军府的,幸好姨母有一宅院离京城不远,我便住了进去。姨母派了四个婆子照看我,说是颇知道怎么照看孕妇,我万分感激。    这宅院是三进的院子,虽不大摆设环境却十分好,我一见到园中那处水潭便喜欢得不得了,那水潭蓄有活水,日日潺潺不息水声清冽,还有金黄鲤鱼活蹦乱跳。    小月见了惊喜的道:“少夫人这鲤鱼金黄乃是吉兆,您定能母子平安。”    我点了点头,之前积聚的郁气也一散而光。    过来的婆子都是手脚麻利的,不过几个时辰宅子便焕然一新,我十分满意。    “少夫人,老奴扶你出去走走,这儿景色极好,多出去走走人都精神不少呢。”秋兰婆婆扶了我小声道。    秋兰婆婆便是姨母派来照看我的婆子中一个了,她虽年过半百却精神矍铄,做事麻利,其余三个隐隐以她为首。    秋兰婆婆懂得极多,小到每日几时坐卧吃睡,大到望闻问切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住了这几日都是她来伺候我起居,绝口不提我身子有恙,只细细照看我,我竟觉得身子比之前要好,应是能挨到孩子出世了。    “谢谢您,我这便出去走走。”我和声道。    “少夫人客气了,这是老奴的职责哪担得起您的谢谢呢?”她笑意盈盈的道。    我也笑了笑。    小月要来扶了我,我挥手拒绝了,只扶了秋兰婆婆的手往院子里走去。小月满脸失落,我装作视而不见。    我是闲下来才觉得有古怪,当日怎那般巧,我不过出了门后边傅伯远就知道了,若没有人通风报信我是不信的。    我看了眼小月越见消瘦的脸不由得重重叹气,这个傻妮子!顿了顿我对她道:“今日起得晚,那挽云簪忘记拿了,给我拿来罢。”    她松了口气欢天喜地的应下了。    “少夫人仁慈。”那秋月婆婆挽了我笑道。    我摇摇头,小月对我好我是知道的,虽有些气恼但到底是不想伤了她的心。其实傅伯远是去将军府找过我的,只不知姨母与他说了什么让他按捺了下来。    院中添了好些奴仆,我瞧着那些人步履轻健,眼神犀利想来都是有身手的便知是傅伯远派来保护着我的,我装作不知任由这些人留了下来。    我在此处待到孩子九个多月时,身子越发不行,话里话外探问过秋兰婆婆若是此刻生产孩子有几分可能活着。饶是秋兰婆婆见多识广仍是不可抑制的红了眼眶。    “老奴听闻孩子九个月大是能养得活的,只少夫人身子弱,也不知能不能作数。”    我叹了口气。正当我纠结此事时有一大夫扣门自称是刘阁老府的大夫,奉阁老夫人的命令来替我诊治身体。我想起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忙请他进来。大夫已年过七十,头发胡子花白,一身洗的白旧的长衫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    秋兰婆婆十分恭敬的问道:“不知先生可是号称扁鹊在世的浅乙先生?”    那大夫十分感慨:“都是虚名,老朽又哪是什么扁鹊在世呢?才疏学浅蒙众人抬爱罢了。”    我见那老大夫十分谦逊更是好感。    秋兰婆婆行了一礼道:“这便是我家少夫人,劳先生看看了。”    老大夫端详我一眼,笑道:“少夫人好相貌,必是有福之人。老朽这就给少夫人看看。”    我忙对他行了一礼:“有劳老先生了。”    老大夫微笑颔首,我伸出手臂,秋兰婆婆忙在上搭了一层纱,老大夫便细细把起脉来。    过了好一阵子,老大夫才放开。他眉头皱了皱:“少夫人脉象虚弱,时缓时快,可是有孕初期受了寒?”    我点了点头:“正是,当初我……贪看雪景,便在雪地里呆久了些。”    那老大夫了然点点头,只道:“那便是了,女子最忌受寒,更遑论怀了孕。”    我一听,苦笑道:“先生说的是,我知此事甚是棘手,先生不必勉强,生死有命罢。”    老大夫郎然一笑:“少夫人倒是豁达,老朽佩服。只既然我家老夫人吩咐了,老朽自是要试上一试的。”    旁边秋兰婆婆惊喜的道:“先生说可以一试便是有把握了,老奴谢过先生了!”    我一惊,知或许可以转圜也是百感交集。    “少夫人,老奴这就给夫人报个信去。”她雀跃不已忙道。    我知她说的夫人是姨母,便笑道:“婆婆忒是心急,不若等先生施过药后再说罢,来来回回也是劳烦。”    秋兰婆婆听了一叹,我心知她懂了我的意思便不再多言。    “少夫人甚是体贴……”她喃喃道。    我笑了笑,此时欢天喜地若仍是无法岂不是白欢喜一场?又何必连累姨母心里七上八下的呢?    老大夫却不管我们这边说些什么,大笔一挥便写下了一副药方。他抚了抚胡子:“少夫人先就此药方吃着,老朽明日再来替少夫人诊脉。”    “多谢先生!”秋兰婆婆恭敬地应了,接过此药方就交给了小月让她去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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