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直到晚自习下课，依然没有看到王旭的身影。暮色浓重，又刮起一阵一阵的冷风。尚澄简单的收拾了东西后，便骑着自行车回家了。昏黄的路灯下，那些小吃摊位被腾腾缭绕的烟火迷离了轮廓。　　尚澄骑着自行车如鱼一般穿梭在仍旧热闹的街道之上。　　他直接回了家。如同以往许许多多次的动作一般，在楼下放好自行车，爬上楼梯，在声控灯的照射下，打开门，进入屋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室内一片岑寂，光源被打开，为行动带来了方便。屋里的电冰箱发出低沉的运转的声音，尚澄走了过去，打开冰箱。干净如新的冰箱里，除了冰凉的冷空气和瓶装水，还安静地躺着一盒巧克力。尚澄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之前林谷雨给他带来的酒心巧克力。他取了一颗放进嘴里，又转身到卫生间里把热水器打开，然后回到沙发上静坐着等待。　　他整个身体都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大概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脸色稍显困倦。屋里静悄悄的，除了要不是灯火的存在，还以为整个屋子都进入了睡眠的状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尚澄的睫羽忽然微微地颤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起身回到卧室里拿了换洗的衣服，然后走进卫生间。　　水声开始哗啦啦地响起来。大概有过了十几分钟，尚澄洗澡好后，穿着棉柔的灰色居家服，从客厅的沙发上拿了手机，然后径自回了卧室，关灯睡觉。　　　　大概凌晨一点多。他忽然被嗡嗡嗡的手机震动声给惊醒，黑暗之中，他摸了摸放在床头的手机。冰凉的手机光束映衬在他的脸上，与周围的漆黑形成对比，有些白的过分。他并未起身，只是侧躺着睁眼看了看来电显示。纤长的睫羽微垂，如墨的眼眸仅凭着手机的双线并未看清情绪。声音震动了许久，就在它快要停止的时候，尚澄接通了电话，夜色寒凉浸染了他的嗓音，微哑：“喂……”　　……　　深夜晚风凉寒，老旧的街市里隐藏着城市古朴的味道，陈旧的建筑以及陈旧的招牌却透着独有的情怀。尚澄的步伐没有徘徊，径自走进狭小的街道里，然后在一家大排档前停了下来。走进里面，店里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顾客。他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一点钟刚过。　　店家依例询问：“你好，需要吃什么？”　　尚澄摇了摇头，回答：“我找人。”说罢，视线幻视了一圈店里。在距离冰箱很近的那桌，发现了他要找的人，于是对店家示意了一下那边。罢了他朝王旭走过去。　　直到绕到了王旭前面，尚澄才发现他桌子上已经堆满了将近一桌的啤酒易拉罐。桌子上点的菜几乎未动，八爪鱼，鱿鱼须，烧生蚝。　　王旭眯着眼睛抬头看站在他面前的人，眼前的身影高得已经将身后的灯光挡住。虽然王旭已见醉态但还未到不省人事的地步，颓然地说道：“来了？坐吧。”　　尚澄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手肘搭在腿上，看着王王旭问：“她回去了？”　　　　“没有。”王旭又灌了一口啤酒，在下咽后发出一声类似痛快的声音，然后夹起冷掉的鱿鱼须放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咀嚼。之后才晃了晃手里的啤酒，问对面的人 “来点？”　　“不了。”尚澄回答。　　“你不喝？我喝。”王旭说罢又自顾自地灌起了酒。许久的无言。在这时间里，王旭还点了一瓶白酒。尚澄一言不发，并未做何阻止的举动。　　将近大半个小时，王旭麦色的脸上已经出现了醉红的状态，目光给人涣散焦距不定的感觉。　　店里的人起身出门，或者偶尔进来一两个人，都能吹进来一股小小的凉意。　　直到这时，王旭开始说：“我今天陪她逛了一个下午，我们去了商业步行街，一起看了电影……”他的酒劲似乎已经发酵，逐渐有神志不清的倾向，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地重复着讲述他下午和栗子在一起到了哪些地方。　　大概是酒气涌上来，他打了一个嗝，停顿了一下，才缓慢地继续：“她开房在这住一晚，明早就，嗝，就，就回去了……”　　一直处于听者状态的尚澄忽然开口：“你喜欢栗子吧？”他的眼神光沉静，灯光在他的头顶上晕染了一层。　　尚澄就是明知故问。早在栗子给他寄杯子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那是一个游戏周边的陶瓷杯，他收到的时候杯子已经损坏，当场就丢掉了。后来，是王旭从教室的垃圾桶里捡起来，默不作声地放到教室里的个人储物架上。尚澄当时目睹着全过程，他没有问，王旭也没有解释，不言而喻。　　王旭顿住了片刻，然后猛的拍桌说：“对啊，我就是喜欢她！”他喝了酒说起话来像嚎叫一般，“你知不知道她今天一早过来，都还没吃饭。你中午的时候和她说了什么！”然后醉汹汹地指着尚澄的胸口不屑：“你说你哪里比我好？瞧你这个病娇样。我就不懂了，栗子喜欢你什么！”　　王旭的脑海里浮现出他带着栗子回到酒店的场景。酒店温黄的格调，描摹着暧昧的模样。他一开始也并未想做任何事情。他甚至从进门起就没有在多往前一步。他就站在门关处，看着栗子卸下宽厚的外套，里面是一件修身的打底衫和半裙。他看着她走到桌子前拿起遥控器，打算开空调。漂亮的卷发顺着抬头的动作微微往后垂了几分。然后他的眼里就只看到了栗子整个有致的轮廓。不过一个箭步，他已经到了栗子跟前，双手放在她的肩膀处，让栗子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嗯？”栗子的恰好完成了打开空调的动作，一声电源开通的声音过后便有合适的气温涌出来。她看着突然上前的王旭，又看看他放在她手臂上的双手，“阿旭，你……”　　王旭没有等栗子说完。然后，他冒失了。一个轻微的俯身，他亲了栗子。趁着栗子惊愕之余，热烈地亲吻了她。　　她并未回应，也并没有拒绝。只是睁着眼睛瞳孔放大，全程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闭目的男生。　　王旭察觉不对，停了下来。　　栗子抬头，眼里无比坚决以及肯定地说：“对不起。”　　　　他忽然后悔自己的冲动，有些无措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栗子说着整个语气都薄凉了许多。　　王旭几乎记不清他是怎么从栗子那里回来的，感觉有些浑噩恼怒不甘，但有无处发泄。　　这股恼怒仿佛酝酿了许久，他此时此刻终于能够对着尚澄高声喊到：“你说，你哪里比我好！”　　尚澄沉默了片刻，“你没有哪不好。”末了，他抬眼看着王旭发红的眼睛平静的咬字清晰地说道，“是我不如你。”没错，一直以来是他比不上王旭。　　忽然，三两个人三十几岁的中年人把微掩的门推开，走了进来，大声地熟络地和店家打招呼。　　顺势入侵的凉风扑在王旭整个灼热的脸上，他忽然被惊醒了几分，蓦然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店门口，又看了看眼前出现重影的尚澄。大概是趋近与断片的程度，他用双手抓住椅子两侧使劲地将自己的整个身体撑起来。眩晕感使得他踉跄了一步，但幸好重心还稳并未倒下。　　看见王旭站了起来，尚澄也跟着站起身。　　王旭指着尚澄，嘴里絮叨：“你不如我，我不如你，我不如你……”颠倒胡说的样子全然没有了意识，仿佛尚澄的话成了他脑子里的最后几个字眼，一直反复嘟囔。　　王旭说罢，跌跌撞撞地朝外头走去。尚澄回头去给店家结账后才紧跟上去。天色如墨，城市里的灯光各司其职孜孜不倦地给夜路照明。　　他默不作声地跟在王旭身后，看着一米八的大个子东倒西歪地在前边走着。走了一段路后，王旭忽然一头扎进了绿化带里，开始呕吐起来。　　凌晨两点半。路上已经没有了多少踪影。　　王旭抱着一棵树嚎啕大哭。你能想象？一个大男生坐在绿化带里抱着一棵树，然后还哭得惊天动地？　　至此，尚澄很想不厚道地嘲笑。诚然，他也嘲笑了。有时候，人愚蠢起来真的是没有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