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某国际琴艺舞台传来一声巨响,与此同时,流畅的琴音在半空中变了调。表演舞台忽然塌陷。    “啊!”现场的宾客皆被眼前的一幕而吓到一秒愣神,随即传出各种尖叫、四散而逃的声音。    “快,快,舞台出事了!”后台工作人员冲上舞台,甚至跑飞了鞋。    “舞台塌陷!”    “所有人都安全撤退了吗?”后台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地问。    “观众都安全撤退了,除了、除了当时正在舞台上弹奏古琴的皇甫小姐。”答话者神色焦急、站立不安、语无伦次。    后台工作人员看一眼已彻底崩塌的舞台:“完了!快,快叫急救车!”    附近的一所大型三甲医院内,医师和护士努力抢救一个小时后,宣告抢救无效,病人死亡。    舞台塌陷一个小时后,各大新闻网站头条:年轻琴师皇甫棉意外坠亡,年仅20岁。    她的启蒙导师:真是可惜,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    她的琴迷:真是可惜,我还好想再听她弹古琴。    路人评价:真是可惜,她还这么年轻。    她的主治医师叹道:真是可惜,她年少成名,临终时竟无人送终,连入院签名都是舞台负责人签的。    “真是太好了。”蜀地某深山野林与世隔绝的一所不知名的道观内,一名小道士说。他边点燃一盏具有几百年历史的古灯,边念道:往你的世界去吧。    大明皇朝清圣二十九年农历六月初九,受北方冷空气影响,大明皇都下起了小雪,六月飘雪。    雪,纷纷扬扬地下,自天空飘落,零零星星,洋洋洒洒,有细小的雪花,飘进了——大明皇国西郊镇南杏胡同尽头——杏树后半旧不新的小屋里。此刻,小屋的木门紧闭着,简洁的木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少女,少女的眉头是紧皱的,她似乎在做一个魔鬼缠身的恶梦。    她,呼吸短促而虚弱,干瘦脱型,身下的床褥全是湿的,不是汗,而是血,不断渗出的鲜血染红身下的床单。    这个少女在短短一个月内,丧父失母,痛失幼弟。而现在,她,也要随他们而去。    她的意识越来越昏沉。意识模糊间,惊恐哆嗦地说着各种糊话——闭着眼,大叫亲人名字,撕心裂肺地喊他们不要死,仿佛梦里有魔鬼追杀屠族。偶尔清醒间又自问一句:我是谁?后又陷入昏睡。    翌日,连日神志不清、昏睡将亡的少女竟然清醒了。不是回光返照,而是真正的意识清明,她醒来开口问的第一句亦是:我是谁?然后,她渐渐想起弹古琴、某国际琴艺舞台崩塌、重伤被紧急送医、失血过多昏迷、医生宣布抢救无效······这是来自现代的年轻古琴师皇甫棉,她意识到——她在现代已经死亡。    “你是大明皇朝清圣十六年农历正月十五出生于大明皇国广州府皇甫医学世家皇甫英的正房长女皇甫棉。这里是大明皇国西郊镇南杏胡同尽头皇甫英之家。”有人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道。    “皇甫英?我的父亲?不,我从小就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被古琴师收养长大。”皇甫棉下意识地出言反驳。    “那只是某个时空的缩影而已,这里才是你的家。”他答道,声音却渐渐飘忽远去。    “什么?”躺着床上的皇甫棉没听懂他所言何事。    他是谁?皇甫棉艰难地扭头看去,只见到一个迅速离去的身影,他头戴道冠、身穿蓝白罗朝道袍。    道士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她记起奇怪道士所说的第一句话:她现在是大明皇朝的皇甫棉,这里是大明皇国西郊镇南杏胡同尽头。清圣年?她对历史颇有兴趣,确认她所知的明朝的历史上并没有这个年号。那么,她来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三天后。    背上的伤口密密麻麻还流脓渗血的皇甫棉被人一把从床上拎起来。    此人是押送流犯的解差,狭长眼、鹰钩鼻、阴长脸,穿着解差服,身材削瘦,他嫌弃地抓着皇甫棉的衣领,毫不讳忌地说:“怎么还没死?”    另一个胖解差伸头看皇甫棉一眼,道:“居然没死?”    皇甫棉白了他们一眼:“你们在做什么,竟然公然私闯民居!”    瘦解差嗤笑一声,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太医掌院家的千金小姐吗?皇甫英治死长公主,圣上仁慈,只赐死他,没有诛杀你们一家,只是皇甫英的妻子周氏和他儿子也太没用了,只用刑一个月就死了,今天圣上宽厚,下旨放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被没收平民身份,改为奴籍,流放到崖州。”    皇甫棉听着,心里忍不住暗翻白眼:不要脸,简直是大大的不要脸。若真仁慈,怎会赐死一个治病的大夫,若真仁慈,皇甫英的妻子儿女何其无辜,却死于酷刑。现在她重伤只剩一口气,却匆匆忙忙下旨流放。    胖解差插一句:“快,拿两件衣服上路吧。此处去崖州共二千八百里,限二个月内赶到。”    两个月内赶到?那不是几乎一天日行五十里!对于重伤在身的她,这不是流放,而是要命!    胖瘦两个解差押着皇甫棉,皇甫棉匆匆收拾几件衣服就被押着上路。    胖解差边走边问瘦解差:“全哥,你看她什么时候死掉。我饿了,去崖州又远又穷,还没有好吃的。”    瘦解差:“听说她出狱时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真没想到她能活到今天。我看快了,过两天等她死了,我们到怜春园快活快活去。”    胖解差咂咂嘴:“好呀好呀,上次怜春园的烧鸭超级好吃,白玉酒好喝到不得了。”    瘦解差:“呆子,烧鸭和白玉酒是你的,姑娘都是我的。这次去崖州,领的官钱够我们快活十次······”    胖解差搓搓手,碘着脸道:“可是,她要是死得太晚,我们手里的官钱就所剩不多。”    瘦解差:“没事,看她那样子,走不了多远,大不了,我们给她加点料让她早点死。圣上仁慈,我们给他分忧。她一个罪医之女,活得太久,怎对得住被她父亲治死的长公主。”    胖解差:“果然是全哥!我们现在就给她加点料让她早点下阴曹地府见她爹娘去!”    瘦解差狠狠拍了一下胖解差的头,嘴里骂道:“死呆子!这么快就动手,是想累我丢掉差事吗,到时候被发现,我们都得喝西北风去!”    胖解差捂着头,矮着身子,连连点头,不断地道:“是、是、是······不是、不是、不是······”    皇甫棉被他们押着走,听到他们毫不讳忌地讨论如何谋财害命,真是又气有怒,却又无可奈何。现在她是流犯,私逃可以随时处死,得想个办法脱离这个身份才能拥有真正的自由。    现在的皇甫棉瘦瘦小小,白布衣上渗出点点血迹,走在路上有不少人向她投来或同情或好奇的眼光,但这些她都无瑕顾及。    但有一个人注视她并不是因为同情或好奇,而是紧盯她的双手。他叹道:“这个年纪,手指骨节能有这样,可见是个早慧的琴者,可造之材也。”    此人身穿墨黑色紧身衣和宽大的夜黑外褂,风吹动他的夜黑外褂,夜黑外褂的衣摆上绣着一朵朵黑色曼陀罗花;背上斜背着一个形状古怪的长条状黑匣子。浓黑长发用黑绸带半绑半垂在脑后,头上戴着一顶巨大的黑毡帽,刀削的脸庞、邪魅上挑的双眼、高耸挺直的鼻梁、细薄的唇。    他的随从一身青衫墨靴,凑近前去轻声问:“公子,要让她试试墨颜琴吗?”    他抬起手作一个暂停的姿势,沉下脸,巨大的黑毡帽遮住他半边脸颊,在日光的照射下半明半暗,黑毡帽上的绣着的曼陀罗花纹栩栩如生:“再观察一会。我们走吧,阿梓。”    “是,公子。”    走了一段路,他忽又停下,伸出左手轻压黑毡帽,抬起头,望着皇甫棉的方向轻轻一笑:“但愿她能给我惊喜,不要死的太快。”    “公子,阿梓不懂,为何公子不直接试试她的资质?时间紧迫,跟随他们岂不是浪费时间?”青衫随从想起族中之事,不得不提醒他家公子尽快赶路。    “阿梓,你在我身边多少年了?”他忽然抬头问道。    “八年了,公子。”青衫随从挺起胸脯答道。    他微微仰头:“果然还是太短吗?你难道不知道:意志不够,生命力不够顽强,还有太笨的人都没有资格做我徒弟。嗯,还有年纪太大也不行。”    “公子竟打算收她为徒?公子!”青衫随从内心的惊讶难以掩饰,想制止却不敢逾越发言。    他回想着墨颜琴,反手摸了摸斜背着的形状古怪的长条状黑匣子,道:“有何不可,出身还有性别都不是问题。只要她能弹起墨颜琴。如今我自顾不暇,阿祐就要靠墨颜的新主人了。”    青衫随从神色难掩惊讶:“祐世子那边是生死存亡之事,怎可轻易托付于他人?”    “所以,要再观察一会。”说完,他再次沉下脸来,巨大的黑毡帽遮住他半边脸颊,在日光的照射下半明半暗,黑毡帽上的绣着的曼陀罗花纹栩栩如生。    一路上,两个解差轮流折磨皇甫棉,皇甫棉只能趁他们折磨累时,才有机会拔些路边的草药捣烂用来敷伤口。她把草药捣烂,粗略研磨一番,挤出汁来,轻轻涂在伤口上。有时解差看见了,也懒得理她,并没有阻止,在他们看来,皇甫棉是到不了崖州的。一路上,无论是解差,还是皇甫棉,心里都没有打算真的走到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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