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月十五,青丘帝姬为小椫在月坛举行了祭典,正式封她为青丘神女,青丘帝位的合法继承人,其继承顺序优先于青丘叶氏长公子叶荨、溧水聂氏遗孤聂泫、以及一头名唤女萝的小白狐,据说是青丘白氏某旁系血脉的私生女。    白叶乔苏,乃青丘四大古老家族,构成了青丘帝王将相体系。自古以来,白氏承袭帝位,其他三大家族辅佐帝位,其间依靠政治联姻手段,不断稳固四大家族之间的关系,因而四大家族血液相互交融,都参了一定的帝王血脉。    叶荨,人称公子小叶,在小椫来到青丘之前,人们常称他为“继承者”。青丘叶氏血脉古老,叶荨祖上多次与青丘白氏、乔氏联姻,叶荨祖母正是青丘白氏所出,其血脉高贵纯正,仅排在青丘白氏之后。    聂泫,即五行师水系掌门水尹公子元牧,乃青丘帝姬母系溧水聂氏所出,赤狐一族自被逐出青丘后,拥聂氏为帝盘踞在溧水已有数千年历史,直到二十六年前,青丘白狐收复溧水,重新接纳赤狐一族,聂氏成为了青丘另一实力雄厚的家族,时任青丘帝姬身上就流着一半聂氏血脉,在她的支持下,体内流着溧水帝王血脉的聂氏遗孤聂泫,也有了继承青丘帝位的资格。    青丘帝姬并无子嗣,青丘白氏的后人,捡来捡去,只剩下一旁系所出的白筱,按理说,白筱的继承顺序优于公子小叶、聂泫等人,只可惜白筱命不好,七年前丧命于一场海上风暴,当众人以为青丘白氏血脉从此断绝之时,长老苏旭又查出了白筱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子女萝,即一条瘦巴巴的未成人的小白狐,青丘帝姬鉴定后同样认为女萝具备青丘帝位的继承资格。    青丘帝王血液稀薄,后继无人,人心惶惶,魔道四起,小椫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了青丘。她阿娘神女白姬乃白廖帝君独女,青丘帝位的法定继承人,她阿爹朔月公子乃溧水聂氏所出,上任溧水帝君的幺子,她杂糅了赤狐和白狐的帝王血脉,是当之无愧的继承者。    乔彬尔给她解释这其中的因果关联时,她听得云里雾里,最后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青丘帝姬足足比她大了两辈!为什么元牧叫姐姐的人,她得叫姥姥!    乔彬尔笑答,“的确是长了两辈,你的外祖父白廖帝君,与帝姬结为了夫妇,这么算,你的确得称她一声姥姥!”    小椫完全怔住,“……什么!不是说没有帝姬没有子嗣的吗!”    乔彬尔道,“没有子嗣不代表没有成婚,你抽空可以去集市上买本帝姬的传记来看看,虽说册子上写的太离谱了,可这位帝姬的一生,大抵就是这么传奇。”    “嫁给了自己的亲叔叔,消除了赤狐和白狐之间的千年仇恨,但凡天下间的难事,她都碰到了,都做到了,凭这一点,在小生看来,她就是千古第一人。”乔彬尔无不赞叹地说道。    “这样啊……”小椫不禁羡慕,青丘帝姬连伦理、礼制都可以突破,那么她与元牧之间的隔阂,又算什么呢?    神女祭典当日,元牧一定在某个地方观看,不知道他是否认为小椫身穿银袍金翠瑶瑶的模样好看,若他当真在场,小椫并不反感抹了厚重的珠粉,点了殷红的朱砂,反而希望他能多看几眼。    可元牧似乎一直在刻意躲避她,偌大的辰宫,她想碰见的人始终碰不到,不想见到的人却三番五次找上来。    公子小叶便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之一,根据乔彬尔的说法,在小椫出现之前,叶荨才是众望所归的继承人,他为人骄傲且极其聪明,率性而不放纵,知道如何讨好青丘帝姬及一众长老,在权力顶层轻松游走,而婢女雨眠的说法是,叶荨为人风流,轻薄,将青丘众男众女迷得神魂颠倒,从豆蔻少女到年过八旬的老太,做梦都想着和他上床。    小椫问雨眠,“他与元牧相比,谁更好看?”    雨眠含羞一笑,答道,“元公子自然是极好看的,可过于冷淡了些,若教我选,必然要选公子小叶这样的梦中情人。”    小椫怒其不争,转念又颇为理解地叹道,“人人都爱风流才俊,轻佻年少,所以才有痴情女子薄情郎。若教我说,还是觅得一长情不渝之人,免得生出诸多痴儿怨女的烦忧。”    雨眠闻言一笑,道,“殿下,你怕是在人界待久了,受他们男尊女卑的风俗误导,谁说风流只有男儿可以,女子怎地不行?照行风流不误。”    小椫哑然失笑,雨眠拍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道,“殿下,情深不寿。”    小椫:“……”    一晃十多天,冬去春来,青丘的日子过得缓慢且舒适,人界也没有重大消息传来,小椫每日都有繁重的修习任务,礼教弦乐、哲史传说、五谷之术、纵横之术,无一不寄托了帝姬对她的厚望,恨不得她立马接手青丘政务。    而在人界肆意斩杀魔军,插手五行殿纷争,修建水利,争权夺利的事情,仿佛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看惯了青丘子民安居乐业,各事生产,她反而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人界永远是一团糟乱,永无安宁之日。    乔彬尔回答她说,“人类私欲太强,各事其主,争权夺利,战乱不休,弄得如此生灵涂炭的地步,都是他们自找的。”    小椫听完勃然大怒,脸色一青,拂袖走人。她第一次对乔彬尔生气,因为她一向认为乔彬尔通情达理,温和谦虚,不想他谈及人界时竟是如此傲慢冷淡的态度,青丘狐族与人类同属于万物生灵,狐族安于一方海岛,不知人间疾苦,凭什么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评断人界的蛆虫。    乔彬尔自知惹怒了小椫,一路小跑追了上来,与她解释道,“青丘狐族本应该不问人界纷乱,可几千年来,哪一次没帮过人界?殿下修习经史,必然知道这一点,雨结衣为帝君之时,曾不下十次派兵协助人界解除战乱,如今人界魔道四起,帝姬将灵力传入人界,让人类五行师自行解除麻烦,为此,帝姬每年折损多少灵力,可换来的代价是什么?五行师内讧,谬帝的力量越来越强,这都是为什么?不是因为人类自身的贪欲吗?”    小椫听完一愣,仔细回味乔彬尔的话,反问道,“你说什么?人类五行师的灵力来自帝姬所传?”    乔彬尔气急败坏,“不然你以为呢?帝姬如此年轻,四海之内到处寻找继承人,所为何故?青丘为人界付出了太多太多,这一切根本不值得!”    “乔彬尔——!!!”青丘帝姬突然现身喝止他道。    乔彬尔呐呐地闭上嘴,低下头去。    小椫难以置信地望着青丘帝姬,微微张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帝姬道,“你随我来。”    小椫快步跟了上去,不忘问道,“帝姬……乔彬尔所说的,是真的吗?你……你的灵力,每年都在折损?”    帝姬推开衣袍,在正殿的玉榻上歪坐下,一手撑着头,颇为烦恼道,“事情不完全是乔彬尔所说的那样,青丘也欠了人界许多,人界祸乱,青丘不能坐视不管。”    小椫皱眉道,“五行师之所以敬畏狐族,是因为你将灵力通入他们身上,赐予他们五行之术,你才是他们真正的神明。”    帝姬下巴轻轻一点,道,“可以这么说。”    小椫在帝姬面前单膝跪下,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你也是我的神明。”说罢轻轻一笑,道,“天呐,我实在太崇拜你了。”    帝姬示意她在自己塌边坐下,牵着她的手道,“人界祸乱也是因我而起,我授意五行师创立五行殿,除魔歼邪,与黑暗势力作对,但如今,五行殿已经不是最开始的五行殿了。”    小椫道,“你的初衷没有错,做法也没错,有些事情的确难以控制。”    青丘帝姬道,“白姬若是在我身边,或许能给我指出一条明路。”    小椫忍不住道,“阿娘她……”青丘帝姬提起一根手指制止她往下说,自顾自道,“如今你在,泫儿也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小椫道,“水尹公子在人界的名声极佳,五行殿有他在管,你大可放心,只是你如此折损灵力,青丘可怎么办,青丘上下不能没有你。”    青丘帝姬道,“无妨,我入三千梦境,三千梦境无所不在,众生信我、敬我,灵力所生,源源不断,你可别听乔彬尔胡言乱语,他虽然长期侍奉在我身边,可关于灵力,关于梦境,他一无所知。”    小椫稍微放宽心,与她道,“乔彬尔不喜欢人界,青丘狐族都不喜欢人界,可你是真心实意热爱人界。”    青丘帝姬微微一笑,“我曾经,也在人界待过一段日子,那被烈火焚烧化为废墟的凤栖城,曾经也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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