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不过一句“好久不见”,我却好像等了千年万年。 夏奕言躺在草坪上,望着夜空,手里紧紧握着莫零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那个吊坠里自己的画像还是那个样子,笑的很美好,并未褪色。 “少爷,已经入冬了,外面有些凉,你还是进去吧。”张管家说。 “张叔,你说这么多年,莫零究竟去了哪儿?”明知道对方回答不了,夏奕言还是脱口而出。张管家沉默着,夏奕言苦笑了一下,起身回房。 第二天是冷沁雅精心为夏奕言安排的生日宴,上午他去了趟公司,午饭后就被冷沁雅接走,到了林氏会所。 “我替你约了林可茵喝下午茶,你好好招待。” “她家的地盘,我怎么招待?” 冷沁雅不悦。正好,林可茵走了进来。算得上出众的美人,仪态大方,没有夏奕晨那般的小姐脾气:“冷阿姨您好!” “你好可茵,来,坐!”冷沁雅把她叫到夏奕言旁边坐下,“奕言,这是可茵。” “林小姐,久闻大名。”夏奕言表现出基本的礼貌,伸出手。 “你好,生日快乐!”林可茵伸出手与他握手。 “当然快乐,你们提供了这么好的场所给我庆生。听说一般人都要提前半年预约?” “呵呵,你们需要的话当然可以随时来。” “哦?”夏奕言故作茫然,“我们和林氏什么时候如此交好了?我怎么不知道……”中夏和林氏旗下的龙头产业都是地产开发,竞争激烈,双方家长都想借助联姻实现强强联合。 林可茵微微尴尬地笑笑。冷沁雅瞪了夏奕言一眼。 “妈,我和林小姐见面,你在这儿好像不太好啊。”夏奕言转过头对着林可茵,“不如你带我四处走走,听说这里很豪华呢。” “行啊。”林可茵欣然同意,“冷阿姨,那我就先失陪?” “好。”冷沁雅大概知道夏奕言不过是想找个借口离开她的视线,却不好多说什么。 林可茵带夏奕言穿过走廊,走到会所外围,是一条沿海玻璃栈道。“你喜欢远夕的海面吗?”林可茵问。 夏奕言无心应付,没有回答。 “我很喜欢这里。”林可茵继续说。 “林小姐,不好意思,我无心和你看风景,更无心和你在这里谈论你的爱好。”夏奕言直截了当。 林可茵浅浅笑着:“看得出来。可是,你还是站在这里啊。既然选择了被安排相亲,至少得找点话说,才不会那么尴尬吧。我也无心与你看风景,我只是出于我的礼貌和教养。” 夏奕言笑着点点头:“我就说嘛,林氏集团的千金怎么会是个逆来顺受的人……那接下来,你准备如何表现你的教养?” “如果你想继续故作姿态地和我散散步,我们就在这儿走走……不过我想你更愿意选择另一条路。”林可茵指着另一个方向,“这里走过去,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房间休息。你可以做SPA,也可以睡会儿。” 夏奕言为林可茵的安排拍手鼓掌:“林小姐,那就……谢谢你的生日礼物了。”他直接走进去,虽然林可茵和其他人相亲对象不同,并未引起他的反感,但是他并不喜欢海。海,总会让他联想到莫零。 近傍晚时分,宴会大厅的人渐渐多起来,夏奕言换好藏蓝色礼服走向大厅。大家都在小声谈论,中夏集团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企业,而是近百年的豪门冷家、夏家合并的跨国企业,国外产业在欧洲的地位也举足轻重;冷沁雅是中国地区董事长,连续蝉联中国女首富的位置。这样的家族继承人会是如何? 夏奕言拿过两杯香槟,走到林可茵身边:“托你的福,休息得不错。”不得不说,夏奕言一身正装,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很难招架。林可茵把头转向别处:“夏奕言,如果你不想大家太过关注我们两家联姻这件事的话,就离我远一点。”夏奕言环顾四周,果然许多人都在观望着这对业界的“天作之合”。 “我从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夏奕言说。 林可茵迎上他的目光:“那我很好奇,为什么大家都在传你是女性绝缘体呢?看你挺正常的呢。” “绝缘与否,决定权都在我这儿。”他冲林可茵举杯干了那杯酒,看到远处的夏奕晨,示意失陪,走向奕晨。 “你今天还挺积极?” “对啊,今天我邀请了我的一位朋友,待会儿给你认识。”奕晨一直往入口处张望着。 “那位就是你回国的理由?”奕晨的喜怒哀乐总是写在脸上,身为哥哥,一看就懂了。 “我不跟你说了,我去入口处等他。”奕晨提起她浅绿色的长裙,一蹦一跳地往外走。 “奕晨!好久不见!”许安洋着一身黑色燕尾服,走过来。“听说你是休学回来的?会待很久?” “对啊!”奕晨继续往外走,“井年在哪儿,我就得在哪儿。” 许安洋轻轻拉住奕晨:“不久我要开一个音乐院校,可否邀请你来弹奏一曲?” “许安洋,你爸爸可是许霄!有他在,你还需要别人那不就是班门弄斧吗!” “奕晨你居然会说成语了?”从小,奕晨的国文就是垫底。 “许安洋!”奕晨瞪着他,“你找打?” “是啊,从小被你欺负惯了,你一回国,我好不习惯。”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来给你捧场,行了吧?”奕晨急于脱身,赶紧答应了下来。 “行!一言为定!” 按照约定,井年替筱涵选好晚礼服,带她装扮,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像她不只是他今晚的女伴,而是一生的伴侣。车停好之后,他下车替筱涵打开车门,伸出手:“把手给我。” “我可以自己走。” “快点,待会儿摔了。”他牵过筱涵的手,替她整理礼服,白色的一字肩鱼尾裙,头发微卷,上半部分束起半丸子头,其余的头发垂在肩上,刚好触及明显的蝴蝶骨。她的手很凉,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莫名的紧张感所致。“冷吗?” “还好。” 井年用手臂挡着她的后背,半抱着她:“这样好点没?” “嗯嗯。”尽管化了妆,也掩饰不了她苍白的脸色。 “待会儿你就跟着我就可以了。”井年轻轻替筱涵拨了拨额头的头发,“不会太久。”他知道,她从来都不喜欢陌生人多的地方。 渐渐走近宴会厅,开始暖和起来,井年把筱涵的手挽着自己的胳膊,冲她笑笑。不管多少年,井年的笑容都可以给筱涵温暖。 远处的奕晨已经注意到井年,高高瘦瘦,他在笑,很显眼。奕晨第一次见到井年的时候他正在舞台上弹着钢琴,全世界仿佛都只有他的琴声,聚光灯打在他的脸上,那是奕晨见过的最美好的面容。可是她很少见到井年笑,很少很少。 她跟他挥手:“井年……”奕晨叫住他,目光却与一旁的筱涵对视。两个人一起僵住。 筱涵停在原地,如果不是井年扶着,她险些摔倒。整个人像是被抽空。她记得今天是夏奕言的生日。而夏奕晨出现在这里,那么今天生日宴的主角已无需说明。 “怎么了?”井年注意到筱涵的异常。“你脸色很不好。” “夏奕晨,你等的人还没来?”夏奕言的声音,他从里面走出来,顺着奕晨的眼光看过去。 筱涵紧紧抓住井年的手臂,用尽力气才转过身去:“井年,我不太舒服,我们回去好不好?” 井年看着对面两人看筱涵的目光,感受到筱涵发抖的身体,什么也没问,伸出手臂把筱涵揽到怀里:“好,这就走。”不过走了一步,筱涵偏踉跄地差点摔倒。 “莫零,你以为你还走的掉?”夏奕言在背后吼道,声音已经嘶哑。 井年微微蹙眉。 筱涵没有转身,也没有往前走。想走,却走不动。“你认错人了。我叫苏筱涵。” 夏奕言大步走到她面前,眼神愤怒:“我就算认错所有人,我也不可能认错你!”他狠狠地抓起她的右手,“如果你想狡辩,就不要戴着这种明显的标记。”他记得,那是她最珍视的被红绳串起来的玛瑙。 筱涵想挣脱,却无力。井年一把推开夏奕言:“你别碰她!” 夏奕言看到她一直靠着这个男子,想起多年前冷沁雅说起的,她走之前,去找了那个送她四叶草手链的人,那个她最重要的人。不禁沉默苦笑。 “井年,你能告诉我吗?她是谁?”夏奕晨开口。 “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奕晨,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这么多年,我一直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在我心里,不可能再有其他人。”奕晨的表情变得扭曲,她实在想不到,再见到莫零,会是这样场景,这样的方式。 “小莫,我们走吧。”井年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在发抖。 “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夏奕言盯着苏筱涵。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筱涵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故作冷静,“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难过,夏奕言双眼通红:“我……我……曾经假设了很多种再见的画面。我总在想我们重逢后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好久不见?你过得好不好?或者,你会不会说你也是不得已才离开。哪怕,只是唤我一句奕言哥哥……我怎么也想不到,我找了你五年,等了你五年,只是这么一句话。” 筱涵压低自己的声音:“我从来没有让你找我,从来没有让你等我。这些,不过是你的事。”这么一句短短的话,彻底击垮了夏奕言,他愣在那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奕晨也被激怒:“莫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那八年全部都是虚情假意吗?” 筱涵没有回答,轻轻对井年说:“我们走。” 井年扶着她上车,驶离了那里。 透过后视镜,筱涵看到夏奕言还落寞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泪终于猝不及防地流下来。 冷沁雅在大厅见不到兄妹两人,走出来,却看到都傻傻地站在那里,眼里全是泪。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 夏奕言像是突然被唤醒,跑到露天停车厂,开着车冲了出去。林可茵也走出来,正好看到离开的夏奕言,诧异地说:“他刚刚喝酒了!” 自从五年前莫零消失的那次之后,冷沁雅再也没见过夏奕言如此失控。她立马叫来周南:“你赶紧跟上去!” 夏奕言直接提速到两百,从郊区开到市区,一路并没有看到井年的车,他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进入市区,他整个人像失控一样,直接闯过红灯,车速始终不低于一百,好几次差点撞到车。很快就成了几大路□□警的追捕对象。 在市区横冲直撞了许久,夏奕言终于被警车拦下。 交警怒气冲冲地敲他的车窗,他停下来,在车内一动不动,满脑子都是那一句“我从来没有让你找我,从来没有让你等我”,感觉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交警拿出警棒,不停地敲打窗户。 夏奕言熄火,打开车门,像疯了一般抢过警员手中的棍子,拼命地砸他的那辆迈巴赫,所有警员都愣在那里,不敢靠近。棍子无法砸烂车窗,他直接举起一边的路障扔过去,路人围过来纷纷拍照。 十几分钟之后,他已经精疲力尽,瘫坐在地上,警察正准备把他带走,周南从人群中挤进来。 “不好意思,我是他的助理,请问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严重超速,现在我们要带他走,进一步调查他情绪失控的原因。” “好,我跟你们一起走,我们的律师很快会到,在此之前,我们不接受审讯。”随后周南电话告知夫人事情,联系相关律师,并控制了各大媒体的报道。 夏奕言的手被划破,指关节、手掌流出的血液已经凝固成黑色。回到家,冷沁雅什么也没问,能让夏奕言变成这样的人,除了莫零,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她和夏奕言一样表情僵硬,陷入了沉思。 井年把苏筱涵送回家,她不说,他也没问。他只是把她扶进屋,用毯子盖住,冲了热牛奶放在桌上。筱涵突然开口:“井年,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井年停在房门口,转过头看看她:“看你太累了……我,不太忍心再来扰你。你没跟我说的,一定是你不想再提及的。” 筱涵心里微微抽搐,鼻子酸酸的,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该瞒你……我当初,就是被夏家领养的。他们兄妹待我很好……可惜,我始终不是那个世界的人。所以,我希望不要拖泥带水地离开。” 井年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地摸摸她的头:“我不在乎你是被谁领养。对我而言,过去你是海琳的莫零,现在你是苏家的苏筱涵,这就够了。喝了这杯牛奶,早点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什么就叫我。” 井年关上房门,深深呼了一口气。他不是不在意那八年。除了在海琳的莫零,苏家的苏筱涵,他多想参与她的每一年。那八年在夏家的莫零,究竟会做些什么,究竟和什么人在一起谈天说地,他都很在意,尤其看到她见到夏奕言的反应,他的内心隐隐作痛。 深夜,井年轻轻打开筱涵的房门,见她已经睡着,替她盖了盖毯子,悄悄离开。 筱涵那一觉意外地睡得很沉。醒来的已经接近中午,打开窗帘,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伸个懒腰,略过了吃早饭,打开电脑,看到顾思明发来的邮件,基本都是关于本次《冬》的画稿问题。以往都是程洛负责通知,这次顾思明却格外不满意作品,让她重新画。 说起冬,最美不过和城。可惜,她从没有停下脚步,仔细欣赏。 此时电话响起,本以为是顾思明,一看是陌生号码:“喂?” “我要见你。”夏奕言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嘶哑。即便如此,筱涵还是直接听出了他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再跑掉。一个号码又算得了什么?”语气很坚决,“不管你同不同意,今天我一定要见你。等会儿我发地址给你,如果你不来,我就直接来找你。” 电话挂断。 筱涵抓抓蓬松的头发,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满脑子都是夏奕言的样子。这一见,以她的坚决,以他的固执,又是难免的争执。几分钟的思考之后,她开始洗漱,从柜子里随便扯出几件衣服:牛仔裤、白色T恤、姜黄色针织外套。顺手扎起齐肩碎发,出门。 许久不逛街,筱涵已经对远夕很不熟悉。由于限制车辆进入,出租车只能把她拉到商业区入口。远夕中央的高级商业区,主要是外国餐厅和高级娱乐会所,都不是她会光顾的地方。走来走去也找不到夏奕言订的那个咖啡厅。 电话响起,筱涵接起来就传来夏奕言呵斥的声音:“莫零,我说过,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我来了啊!” “那你在哪儿,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不过就二十分钟……” “我一分钟也不想等。”夏奕言已经提前了一个小时过去,由于紧张,他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三杯咖啡,“你到哪儿了?” “我……我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 “我……我迷路了。”筱涵说的很小声,还是被夏奕言听得清清楚楚。 “迷路?……过了这么久,你方向感还是真没一点没进步。”刚到夏家庄园的时候,她在园子里都会迷路,总被夏奕言嘲笑,“对着你的正面建筑拍个照片给我,然后站着不要走开。” 无奈,筱涵只能乖乖挺话。 几分钟后,夏奕言迎面走过来。干净的额头,露出好看的发际线,比以前更加棱角分明的五官,灰色休闲裤,白色圆领卫衣。筱涵的心跳突然开始加速,一时语塞。 “走吧。”他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比起阔别多年,更像是熟悉的情侣。 筱涵想抽出手,却反而被抓得更紧。 走进咖啡厅,被夏奕言按坐到椅子上。 “请问女士要喝点什么?”服务员问。 “一杯摩卡。”夏奕言还是和从前一样,熟练地替她点东西。 “不用了,一杯柠檬水,谢谢。”筱涵对服务员说道。 “你故意这样装腔作势地换口味,不过是想跟我说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吧。”夏奕言总是一针见血地拆穿她的所有伪装,转头对服务员强调:“摩卡!” 筱涵瞪了他一眼:“你找我来要说什么?” “我要一个答案。”夏奕言沉下脸,很严肃,“你当初为了一句话不留地离开?” “你想要什么答案?”筱涵也认真起来。 “莫零……” “我说过了,我不叫莫零,我叫苏筱涵。”筱涵打断他,陌生,冷漠。 “我管你叫什么!”夏奕言最害怕她的冷漠,“你姓什么叫什么都和我没关系!如果说我曾经在乎你的名字,也是为了找到你……现在你回来了,那些都和我没关系了,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你的现在和将来。” “你放弃吧。” “放弃?我夏奕言这辈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我都不在意,唯独是你,我没办法放弃。” 筱涵沉默了。她了解他的固执。“好……我给你答案。几年前我没有留一句话,现在也不愿和你们有任何关系,都是因为,我讨厌夏家,不想再和你们扯上任何关系。” “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当初被你母亲当做物品一样领回来送给奕晨,我可以不在乎……可是为了得到这件物品的所有权,她不惜遣散了海琳孤儿院。她知道我在意井年,就送走了井年……她明明知道我还有家人,他们一直在找我,却为了留住我,一直隐瞒……当她发现我有可能阻碍你的前程时,又像物品一样把我踢出去,精心安排了我和家人重聚的一场戏。”筱涵一字一句地说,“我讨厌被人摆布。我讨厌你们那样的复杂心思。我想简单生活……可是,一旦和你们扯上关系,就不再可能。” 夏奕言安静地听着,无力反驳。他什么都可以给她,却唯独给不了她一个简单的生活。 筱涵起身:“奕言哥哥,我们之间,始终存在一堵墙,从未改变。明知会头破血流,也要我一直往前吗?”她越过他身边,径直走出去。良久,他都呆呆地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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