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流泉本来距战场便不是很远,白无常轻功又甚是高明,一个呼吸间便到了近前。牛头马面两个人抵挡陈青霭极为勉强,大呼小叫:“白无常!你要汉子,先打败了这老东西再说!这时候去找那小孩子的麻烦,是不让老兄弟活了么!”白无常只当做没听见。独流泉站在原地连逃跑的力气也没了,双腿瑟瑟发抖。只是强撑着,眼见白无常乌发飘散,脸孔雪白怕人,眼神更是狰狞之至。不由得在心中大叫:“老子今天被人好声好气对待一回,便要赔进性命去。果然贱命一条。非要人打骂作践,那才能保住小命。好老伯啊好老伯,你吃我一只烤鸡,对我甚是慈爱,老子却为了你脑袋也不要,也算抵的过了。你以后可不要忘了我这个小乞丐才好。”脑袋中转过千般念头,却还是不闪不避,站在那里惊慌失措。    他眼看白无常越扑越近,只见她虽然神情脸色不似活人,但容颜清丽,年纪似乎只不过双十年华,竟也是个清秀佳人,与“丑怪”一词沾不上半点边。如果他平时见了如此丽人,必定要捏上几把揩揩油水。现在却哪有那个心情?双腿终于支撑不住,瘫在地上。白无常看着马上便要将这个小乞丐的脏脑袋砍下来,不由的露出一抹狞笑。    突然白无常觉得脚下一阵剧痛,飞身之势立停。她向下望去,只见那独流泉身边,密密麻麻插着一圈钢针,那钢针她再也熟悉不过,正是自己刚刚发出的暗器!    “你……不过是为了引我过来?”白无常艰难的问道,足下剧痛加上内力消耗过多,此时去劲已泄,手足酸软,连动动手脚的力气也尽数不见。独流泉站起身来,犹觉得惊魂未定。他想到这个计策固然也是冒了奇险,如果白无常还有杀他的力气,不说使用什么精妙招数,就算她只是发出几枚暗器,这样近的距离,他的周围又布满钢针无法闪避,小乞丐今天必定要一命呜呼,现在已经不是好汉,十八年后更是大大的不知会变成什么东西。    独流泉此时刚刚死里逃生,心中稍定,看白无常摇摇欲坠的模样,猥亵之心顿起。他向前走了几步,壮着胆子,在白无常胸口轻轻抓了一把。那白无常本来就是咬牙强撑,此时足下重伤,真气已泄,连独流泉这样常常打架的市井小流氓也不如了。独流泉见她只是一双俏眼中露出愤恨羞怒的神色,连维持身形不倒都不容易,哪有什么反击之力?心中顿宽,一只脏手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口中模仿刚刚那与黑无常调笑的女子语音,嗲声嗲气的说道:“好哥哥,你这恶婆娘可俊的很那!让奴家再摸摸,嘻嘻,嘻嘻!”    白无常与山阴三鬼在一起已经许多年头,虽然不算是第一流好手,武功却也不弱。自从出生以来,那曾受过这样的侮辱?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猥琐乞丐?心中气苦,叫道:“牛头!马面!你们如果可怜小妹,以后让黑哥好好活着,为我报仇!”说着一头向地上钢针撞去。这一下势大力沉,如果真撞得实了,必定会直刺入脑,白无常真的变成白无常。山阴四鬼自从出道以来,便一直形影不离。感情比亲生兄妹更胜几分,此时见三人一直疼爱的小妹妹马上要命丧黄泉,那里还管得陈青霭?都直直向白无常扑来,大叫道:“白妹子万万不可!”    独流泉吓了一跳,他在街上猥亵妇女这许多年,顶多便见过破口大骂或当街追打,哪有这般烈性女子?连忙将她拦腰抱住,口中犹不干不净地讨便宜:“啊哟乖乖不得了,恶婆娘要寻死!”这次是黑无常的声音。    “你们当老夫不存在不成!”陈青霭冷喝一声,长剑如电,直刺向牛马二人后心。他的奔雷十三剑实在太快,虽然是两剑,只听二人同时一声闷哼,都软软倒地。    独流泉在白无常胸前又狠狠抓了几下,将她抱出钢针阵放在地上,哈哈大笑:“小娘皮好俊的相貌!如果不是老子大发善心,今日定要拿你当老婆。”他粗鄙无文,一句话颠三倒四。幸而白无常早已晕了过去,不然听了他这般羞辱言语,定要追杀他一生一世。    陈青霭收了长剑,只觉得背后全是冷汗。今日一战,他固然心神受了独流泉影响,可独流泉也是诡计百出,先伤了黑白无常。不然今日之战胜负还是两说。他冲独流泉一抱拳,沉声道:“小兄弟,今日你救我性命,陈某大恩不言谢,从此陈某当你是兄弟,如有所求,定当赴汤蹈火。”    独流泉连连摆手,嘻嘻笑道:“陈老伯可是折杀我了!今夜对我而言好玩的紧,不过是些下三滥不入流的把戏罢了。倒是陈老伯武功高强,小弟佩服得六体投地。”他想五体加上一体,更能表现敬意。过了这一夜的生死挣扎,此时才觉得全身力气尽失,与陈青霭一起坐在地上大声喘息,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陈青霭微笑道:“那我可不敢常常这么玩,早晚搭上一条老命去。”两人相对大笑。    楚苍梧在一旁冷眼观看多时,策马而上,淡淡道:“现在山阴四鬼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割了他们头颅,这便走吧!“    独流泉记恨他先前对陈青霭不管不顾,又殴打自己,阴阳怪气地问道:“这可奇了,山阴四鬼和楚兄弟你有关系吗?砍不砍脑袋,关楚兄弟什么事?陈老伯,你说该怎么办?”最后一句话说得甚是恭敬,语气转变之快令人乍舌。陈青霭微微摇头,道:“我中了点毒,解药要着落在马面身上寻找。不能便走。这次我侥幸有独小友相助,手段却不如何光明正大。待马面交出解药,便放他们离开。”    独流泉在心中大摇其头,心道:“好老伯果然是好老伯,这下放鬼归山,又有大麻烦。不过这是老头子婆婆妈妈。如果真像烂木头那样一刀两断多么干脆利索,早知道刚才不驳他的面子好啦。”又想到:“啊哟,不好!这次我惹了这四只小鬼,以后他们定不饶我。如果再碰到,他们定要我变成二十七八块,小畜生变成畜生的口粮,那可糟糕之极。”不由得急道:“陈老伯!这四个人不能放!”    陈青霭这种老江湖何等通透,怎能猜不出独流泉的想法?笑道:“小兄弟不必担心。我定会逼他们发下毒誓,绝不找你的麻烦。”独流泉心中大骂:“发誓不过嘴上滚上一滚,谁能信这个了?老子从小到大,发过几千几百条毒誓,可有一个应验的么?这老头子怎么像个书呆子不通事理!”他最恶读书,所以对于读书人向来是最为鄙视。    这时陈青霭在马面头顶轻轻一弹,马面哼了一声,悠悠醒转。发现全身穴道被制,怒道:“陈老头,我们虽然一直找你麻烦,却也一直敬你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这次你带来的那小乞丐用诡计将我们擒下,我死也不服!”    陈青霭微笑不答,独流泉却抢着说:“啊哟,真真可怕!你死了也不服,与好老伯又有什么相干?我倒想看看,你这长脸鬼死后会变成个什么东西。怕是那马面恨你抢他名头,放到油锅里变成了糖醋排骨。到了阴间没人尝得出味道可是可惜,不如我现在就满足你这般心愿。我说,你是要交出解药,还是要变成糖醋排骨哪?”说着从自己那破衣烂衫中掏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来,竟装着许多调味料。他常常在野外生活,这调味盒是从来不离身的。两只贼眼咕噜噜一转,嘿嘿笑了几声,其中当然大大的不怀好意。    马面打了个冷战。他自然不惧生死,但是想到死后竟然要变成糖醋排骨,下场之惨,令人胆寒。只是不愿就此服软,兀自嘴硬道:“你来!你来!爷爷这一身硬骨头,定要崩你了的烂牙!”    陈青霭看了独流泉一眼,心中也自惊惧。此人虽只是个市井无赖,手段却如此厉害。独流泉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意思是让他不要插手。陈青霭对逼人就范实在不擅长,便也不管,抱臂在旁笑吟吟地看着。    独流泉从地上随手拾了一根钢针,在马面身上慢慢比划,柔声道:“你这一身硬骨头,光是糖醋排骨,岂不是浪费?过油蹄膀,香油口条,什么好菜不能招呼?那个大个子牛头一身精肉,怕是不容易嚼动,得文火慢煮,才能品的出滋味。至于那小娘皮,她相貌不错,吃了可惜。大爷最近缺钱,正好着落在她身上。这样好的人才,怕是能大大赚上一笔。放心,到时候你们不仅要看自己没了胳膊,没了腿,被慢慢做熟,到时候,我在闹市做好这些菜,摆上一桌,宴请全城的野狗。将你们的脑袋就放在旁边,看着自己如何被吃掉。也告诉全天下人你们的下场,好不好?”    他这轻声细语的一番话,却将马面铁打般的汉子吓得魂不附体,连话都说不出。他实在想象不到这样一个泼皮能想出如此恶毒的办法,如果真是这样,下场之惨连想象都让人心魂俱碎。他颤声道:“你不是人,你不是人!竟想到如此没人性的法子,死后定会不得超生!”    独流泉微微一笑,钢针在他身上长长地划了一道细细血痕:“只要你把解药交出来,再与我磕三个响头,我便与好老伯说放了你。不然,三日后,盈城野狗终能大快朵颐一顿。”    马面被吓得狠了,叫道:“答应你便是了!解药在我衣衫左兜里,用红瓶装着。服上一粒便可。”独流泉依言取出,将解药与陈青霭服下,果然一会伤口便不再麻痒。陈青霭解了马面的穴道,马面附身便拜,连额头都磕出血来。    独流泉哈哈大笑,道:“好玩的紧!你以后再来找老子麻烦,老子便告诉天下人今天你们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看以后你们还怎么混?就算能杀了老子,还有好老伯,楚兄弟这些人。任一人活着,你们这辈子休想抬得起头。”    陈青霭这才知道,独流泉这般谋划,是为了让他们不敢再来报仇。此人年纪虽小,手段之狠,心思之深,头脑之智,令人心惊。沦落为一个乞儿,实在是令人不解。他本来也不算什么正派君子,对于独流泉这般做法,亦只是心惊叹服,并无不喜。楚苍梧却微微皱了皱眉头,对这乞儿也收了几分轻视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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