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姜乐将头盔递给言棉。    默默将手机递过去,言棉没接头盔,她深深看了姜乐一眼,提着书包紧了紧步子独自往前走。    姜乐愣在原地。    心被扯向两个相反的方向,言棉没时间去思考,只能咬牙往前,一路向前。    她不敢停下来,也不能。    没多久,她听见了引擎发动的声音,如暗夜嘶吼的兽咆,言棉皱起眉,她将拒绝表现得这么明显,男神那么骄傲的人,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那么多,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拿热脸贴人冷屁股。    然而下一秒她就打脸了。    随着机车的突突声,姜乐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言棉视野里。    言棉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转过头看着红白配色的重型机车以龟速与她并行,姜乐骑在车上,两条大长腿在地上划拉着。    嘴角抽搐了几下,言棉一脸惨不忍睹:“你车坏了?”    “没。”姜乐说。    “那你怎么……”    “你不要我送,我又不放心,就只好这样,”姜乐在仪表盘上叩了两下,嘴角带着不太明显的戏谑,“委屈它了。”    言棉决定闭嘴走自己的路。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人行道上一个在马路边,不远不近地并行着。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再随着他们的步伐逐渐缩短。    盯着地上的影子看了很久,言棉听见姜乐叫自己的名字。    “言棉。”    耳朵那儿蹿起一阵儿酥.痒。    “你家里是不是管得挺严,”姜乐望着前方,眉轻轻蹙着,树影被路灯照落在他发梢、肩头,夜色为他笼上一层忧郁的轻纱。    “嗯。”言棉有些黯然,从小到大,她都是父母长辈眼里的乖乖女,渐渐的,她的出类拔萃变成负担,必须考第一,必须拿满分,必须这个必须那个,等到言棉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无形的枷锁压得动弹不得。大概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母亲永远也不满足她的表现,只想将她打造成最理想的作品——    而不是母女。    与父母之间的关系就这样悄然变得疏离僵硬。    姜乐的声音在寂静街头传出很远:“挺好的。”    “嗯?”言棉没听清。    “我说,”姜乐看了她一眼,“你这样也挺好的。起码你爸妈在乎你,才对你严格。比永远都把你当透明人的滋味强多了。”    言棉一怔。    “是啊……”她望着远处矗立的楼房和几许灯火,笑了一下,“严厉总比失去强。”    姜乐好半天没说话。    过了前面那段坡道就能看见言棉家了,她脚底下的步子紧了紧。    “快到我家了……就到这儿吧,”言棉停下来,她盯着姜乐看了一阵儿,下定决心低声道:“上次在省电视台……我们已经一笔勾销了,你不用做这些事。”    姜乐扶着车把沉默注视她。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请你以后别这样了。”    眉毛动了动,姜乐反问:“哪样?”    “为了谢我特地绕那么大个弯子,又是打听我,又是让池阳把我哄到酒吧来……”言棉叹了口气,“真没必要。”    “哦?”姜乐似笑非笑地哼了声。    “我知道你很奇怪,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在省电视台突然站出来帮你说话,”言棉说,“其实我就是刚好遇上了,看不惯他们合伙欺负人而已。换了其他人,我也会站出来……我这个人吧,就是正义感比较强,有时候控制不住。”    被姜乐盯得心慌意乱,言棉语速越来越快。    “……你多大了?”姜乐突然换了个问题。    言棉一愣:“15岁,上个月才……哎呀!”    捂住嘴,言棉懊恼地发现自己又不小心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姜乐唇畔的笑意扩大,眼底荡开一圈亮若晨星的光芒。    “行,你说的我知道了,”他将头盔戴上,拍了拍言棉脑袋:“快回去吧,池阳那边我会跟她说,你俩记得对好口供。再见。”    “再……见。”    红白配色的重型机车低吼着带出一道炫目尾光,消失在道路尽头。    回到家,言棉被父母和其他闻讯出动的亲戚轮番“教育”,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念得言棉昏昏欲睡,她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垂首老实听训,乖巧的态度配上纤弱无助的面孔,让长辈们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棉棉打小就懂事听话。”    “就是,难得一次,她已经知错了,大家都少说几句吧。”    言家夫妻担心受怕一晚上,女儿安安稳稳地回来,他们这颗心终于落回原处,疲惫困倦涌了上来。亲戚们个个都是有眼色的,见状先后起身告辞,没多大功夫就全都走了。    第二天,池阳一通电话打到家里,言母先一步在客厅接了,说了会儿,言母叫来言父,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言父神色稍霁,把言棉从房间里叫出来。    “你同学电话。”    “知道了,谢谢爸。”    从母亲手里接过话筒,言棉跟池阳聊了两句,正准备进入正题,忽然听到了一声不太明显的杂音。    言棉背对着父亲而坐的身体僵了一瞬,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    “……言棉?昨天害你挨骂了,我真是……哎,改天找机会请你吃冰淇淋赔罪吧。”池阳爽朗的笑声里已经没了昨晚分别时的不安和彷徨,“周一咱们再碰一下,学生会对电台有点儿新的想法,我先跟你沟通,咱俩拿定了主意我再回去给他们说。”    “哦,好。”言棉闭上眼再睁开眼,仿佛没什么异样地跟池阳闲扯半天,这才挂上电话。    母亲从卧室那边踱出来,言棉看见她与父亲交换了个不明显的眼神,垂下头,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言棉勾起嘴角,笑得十分嘲讽。    果然有些事,就算重来一回还是老样子……    整个周末,父母都在旁敲侧击,从言棉这儿打听那个叫池阳的同学,言棉压着不耐烦简单说了说,听闻池阳是学生会主席十分能干,言母精神一振,打断丈夫的训话,拉着言棉反复叮嘱:“你要抓紧机会多跟这个池阳同学接触知道吗?看看人家在老师面前怎么说话,在同学面前又怎么说话……学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然将来怎么能混出头?”    “嗯。”言棉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她放下碗筷,“我会把您的教诲转达给她,希望她能按照您的意思多教教我。”    言母没想到女儿会不软不硬地顶自己,她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言棉已经抱着要洗的碗筷进了厨房。    水声哗哗流过自己指间,凉意冲刷掉了身体里刚漫起的烦躁。    言棉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父母控制欲强到让人窒息的种种行径,她不是上辈子已经体验过一回了吗?    反正,他们束缚不了她的灵魂。    只要再熬一两年,等她抓住机会,在快要来临的股票浪潮中狠狠赚一把,有了经济能力,她就再也不用憋屈地看别人眼色了!    不过计划再好,启动资金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第一桶金该从哪儿开始呢?    言棉暗自琢磨着,回到学校,她见到了池阳,向来阳光明媚的天之骄女在言棉面前却变成了小女生,期期艾艾地欲言又止。    言棉看穿了她的心思,弹了池阳脑门一下。    “哎哟!”池阳抱住脑袋。    “行了,”吹吹手指,言棉不再板着脸,笑容漾开,“这一下就当做咱们扯平,我不再计较你骗我的那件事,你也不用再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真的?”池阳有些不敢置信。    “假的。”言棉白她一眼,抱着书往图书室方向走,“快点,还愣着干嘛,不是要讨论电台下一步的工作吗?别磨磨唧唧的,讨论完咱们还要去逛步行街,朋友。”    朋友二字点亮了池阳双眸,她高兴地往前蹦了两步,扑上来抱住言棉,声音很大地喊:“好,朋友!”    “哎哟你小声点儿,我的耳朵……”言棉偏过头按了按。    走廊转角迎面走来一行人,男生们身上穿着印着数字、抽象图案的嘻哈风格T恤。他们脚步匆忙,大声讨论上午刚结束的NBA比赛。    当中一人看到言棉,脚步顿了顿,后头的同伴冷不丁撞到了他身上。    “许天磊,你停下来干什么,哎哟我的胸肌都被撞瘪了……”    “靠,你塞的水袋终于破了?”    “什么水袋,明明是早上门口张阿姨卖的包子!”    男生们乐作一团。    许天磊有些紧张地站在言棉不远处,他犹豫了一下,举起左手在身前僵硬地挥了挥:“好、好巧啊。”    池阳忍俊不禁。    斜了她一眼,言棉有点儿无奈,她朝许天磊笑了笑:“是啊,好巧,我们要去图书室。”    “我……我们准备去练球。”许天磊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嗯,加油。”说完,言棉拉着满脸八卦好奇的池阳就打算走。    许天磊却往她们的方向追了几步,大着胆子喊住言棉:“那个……我们班第一场对上的,是四班。”    抽签结果出来了?言棉眨了眨眼没说话。    许天磊踌躇着说:“我们班想拿第一,所以我会认真打……对不起。”    言棉含笑看了他一眼:“不用说对不起,能让你们认真起来,已经是对我们班篮球队最大的尊重了,谢谢。”    许天磊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你会来看比赛吗?”    “应该会,我加入了班里的啦啦队。”    “太好了!哎,那个,言棉……”许天磊笑出两颗小虎牙,“你什么时候开始给我上课?昨天我妈问我了。”    差点忘了这一茬!    言棉想起许母允诺的补课费,眼神立刻变得热烈了许多,闪闪发亮的$标志在她脑海里飞来飞去,哇太棒了,第一桶金就从补课开始,可以的老哥!    “这周五放学后,你来我们班教室找我。”言棉轻快地说完,挽住池阳的胳膊,朝“金主”告别:“我们先走啦。”    等两个如朝露晨曦的女孩儿走得看不到背影,一群男生激动地哇塞起来,围着许天磊拼命打听,想知道他跟一中贴吧票选前两名的级花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都当着大家的面约起来了……汪汪汪,单身狗的愤怒,必须用大排档来消除,一顿不够,得多请几次!    许天磊傻笑着被同伴们架走了。    池阳跟言棉在图书室坐定,言棉翻开笔记本在左上角写上日期和地点,这是她做高管留下的习惯。池阳却一脸兴奋地凑过来盯住她:“先不忙讨论,哎我问你,刚才遇到的那个帅哥是谁?你跟他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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