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長街融入了黑夜中。一整晚,只有幾個行人走過,皆不是他,行人好奇地望了我們一眼,又繼續走自己的路。小酒館裏最後的客人也離開了,看樣子快要打烊了。 長夜寂寞,我們依然停留在別人的屋簷下。起初青兒還勸說了幾句,希望能把伊娜勸回去,後來見沒有什麼用,於是乾脆自己也坐了下來。 看不見月亮的夜晚特別的漆黑,耳邊傳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屋子裏男人和女人偶爾閒話家常的談話聲,嬰兒斷續的啼哭聲,還伴隨着幾聲的蟲鳴。 也不知坐了多久,時光難熬,青兒又忍不住說道:『公子,回去吧。您這樣坐着也不是辦法。』 『我要等他回來,問個清楚。這樣子我不甘心!』這次伊娜咬牙說道。 又見巷口出現了人影,因有了前幾次的失望,這次反而不敢抱太大的期望。人都是自我保護的,當發現某樣東西令自己不好受,下意識也會調整一下機制。 那兩個人漸行漸近,近得讓我們聽清楚了他們輕聲的打情罵俏。伊娜『霍』地站起來,兩步走到街中,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位公子還沒走嗎?』紫衣少女嬌柔的聲音,也頗有幾分伊娜的味道。 法王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伊娜。 『我問你,你變心了嗎?』伊娜直視着他,委屈且怨恨。 法王皺眉,看了紫衣少女一眼,疑惑地說道:『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我的心從沒變過。』 『我不是什麼公子,我是伊娜!』說着一手把頭上的逍遙巾扯了下來,青絲散落,如雲如霧般,一縷髮絲飄落在法王舉在腰際的手掌上,然後悄然滑落。 法王失了神,輕聲喚道:『伊娜,伊娜……』 紫衣少女看着這樣的情景,生氣得直跺腳:『協加,你怎麼可以這樣?剛才你還牽着我的手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轉過頭,見了其他女子,卻是如此的失魂落魄。』 『這世間怎麼竟有兩個伊娜?』法王如墜雲霧裏。 我聽得不耐煩,撲騰到法王腿上,拍打着他的大腿,『什麼兩個伊娜!這世間同名同姓的人這麼多,你要十個,一百個都行!』 法王低頭看我,眼神閃過一絲驚喜,『雪影,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什麼意思? 他彎腰把我抱起來,用他的大手掌不斷地摩挲着我背上的毛,掩飾不住一臉的喜悅。 『協加,你到底怎麼啦?一會兒看着別家的姑娘出神,一會兒又把人家的貓當成自己的!』紫衣少女嘟着嘴嚷着。 『不!伊娜,我敢肯定,這是我們的雪影,抱在手上的那種感覺還在,牠看我的眼神就是這樣,牠生氣的時候樣子也是這樣。』法王挾住我兩邊胳肢窩,把我舉了起來。 『你總算認得我了,還不去哄你的伊娜!』我吼他道。 『你看牠對你多兇,怎麼會是你的雪影?居然把別人的貓當成雪影,你想牠想瘋了!』紫衣少女十分不滿。 法王的動作和神情都滯了一下。 『協加,牠真的是雪影!』伊娜輕聲說道。 法王對我的感情依舊,伊娜像是看到了些曙光,她熱切地看着他。 『這不是雪影!你這女子是什麼居心?帶着一隻貓過來冒認雪影!協加,她分明是要破壞我們的感情!』紫衣女子說着,便想從法王手上把我奪下。 『八婆,住嘴!你才破壞別人的感情呢!』我吼她,接着舉起一隻爪子打開她伸過來的手,我的速度極快,一不小心,鋒利的爪子就在她白滑的手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其實,這紫衣少女看着有幾分像伊娜,樣子嬌美,正常情況下,我是不會這樣對待美女的,可她實在太可惡了,不但搶人家男朋友,還歪曲事實,惡意中傷,說實話,我真忍不住了。是的,我承認,我是故意的! 紫衣少女立即撅起了她的櫻桃小嘴,看着我的眼神充滿了怨恨,然後雙眸蘊淚,把纖纖玉手舉到法王面前,說道:『協加,你看!流血了。』樣子我見猶憐。 法王果然緊張起來,匆匆把我塞回伊娜懷裏,回頭看她,還心疼地握着她的手輕柔地撫了一下,『疼嗎?』 伊娜抱着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此情此景扎心得很,換作是我,我一定逃跑,伊娜還真勇敢,竟然沒跑開。 禍是我闖的,作為主人還得有些表示,於是伊娜怯怯地問道:『姑娘沒事吧?』 紫衣少女嬌氣地對法王說道:『疼。』 『好,我和你進去上點藥,』法王向我們頷首表示要告辭,轉身拉着紫衣少女的手準備往屋裏走。 『協加……』伊娜衝口而出喊道。 法王腳步一緩,卻沒回頭,臉依然向着前方,語氣無奈而決絕:『姑娘請回吧,我心裏面已經有人了。』話音剛落,兩人已進了屋。 『協加……』伊娜想跟着進去,青兒拉住了她。 兩個小二哥出來上門板,邊說笑邊把一塊塊門板推進軌道,上完最後一塊門板,把門一關,我們完全被隔在店門外。兩個小二哥沒理會站在門外的我們,又是有說有笑地向巷口走去。 店裏面應該只留下法王和紫衣少女。難道法王夜宿酒館的傳聞是真的? 伊娜抱着我悵然若失地望着門板,雙目失神,悄然無聲地流着淚。 青兒衝上前去,用力地拍打門板,喊着:『計公子,開門!開門呀!您怎麼能這樣對我家姑娘?』 裏面沒人應答,反而驚擾了附近的人家,有人從窗口伸出頭來張望。 『算了,青兒,別喊了,我們走吧。』伊娜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決絕地轉身離開。 『姑娘,您就由得計公子這樣嗎?』青兒快步跟了上來。 『他既已決定,我還能怎樣?』伊娜頭微仰,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姑娘不覺得奇怪嗎?你們本來好好的,怎麼說變就變?像不認識您一樣?』青兒說道。 『有什麼奇怪?感情的事最不牢靠,人家心裏面想的,感覺的,看不見,又摸不着,我又怎麼能知道?』伊娜負氣地說。 『這怎麼可能?之前看你們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變得不認識?情分全無?』青兒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着。 『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你沒聽過嗎?他的心裏根本沒有我,眼裏還哪會有我?』 青兒無言,默默地跟着走了一段路。突然,她想起了什麼,悄聲地喊道:『公子,慢着。』 伊娜稍稍回了頭。 青兒把伊娜拉到一邊,繞到她後面,幫她把一頭長髮又扎了起來,束到頭頂上,邊說道:『公子先把頭髮弄好,回去還有一大段路,也怕這夜裏路上不安全。』 聽着覺得很是心酸,猶記得那天到山上看微朵開花,法王還因為伊娜要獨自下山而說出的那番話。可現在法王就在這裏,他卻沒擔心過伊娜今晚在哪裏落腳。這夜深人靜的,兩個女子可以怎樣回去,路上安不安全。唉,心不在你這兒,你的事就不關他什麼事了。 伊娜木然地讓青兒替她整了裝,兩人又匆匆趕路。 我們走了一個時辰,差不多回到客棧了。上帝保佑,三更半夜裏在這陌生的街道上行走,幸好沒遇上什麼事。這地方人少,晚上見老鼠多過見人。老鼠見了我馬上逃,牠們卻不知道,我見到牠們更想逃。 下一個路口就是客棧了。這時,一陣急速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來,我們立即緊張地向後看去,一個穿着黑色長袍的人向着我們快步走來。我的心裏一陣狂跳,他總歸還是放不下伊娜的。 等來人走近,我看清楚了,他不是法王。我那顆沸騰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不過,來人跟法王確有關係,難道是法王派他來的?我好像又看到了希望。 來的人是法王身邊的神使康瑞,他一身俗人打扮,頭上還戴了頂帽子。 伊娜定眼看着康瑞走到面前,看了一陣子才認出那個是康瑞。她淺淺地施了個禮,說道:『見過使者。』 青兒看伊娜的反應,也立刻行禮。 康瑞抬手阻止她們,壓低嗓音說道:『姑娘無需多禮。方便上你們房間談嗎?』 難道是要談法王的事?難道是法王讓他來的?我心裏滿是疑問。 伊娜答道:『好。』 來到客棧的大門前敲了門。小二哥嘟囔着出來開門,也沒好臉色給我們看。讓了我們進去,他在後面又把門關上。我們直上二樓的房間。 在房門外,我瞧見了一堆橘色的毛團堆在房門口。聽到我們上來,那堆毛團豎了起來,原來是那隻橘貓。 『小白,你回來了?』橘貓用熱切的眼神看着我。 我睨了他一眼,『你在這裏幹什麼?』 『等你啊!』橘貓大言不慚。 『幹嘛等我?我又沒讓你等。』我沒好氣地說。 『都這麼晚了,我不放心。』橘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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