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清晨的西海，天色灰蒙一片，无半点全新气息，仿佛只有陈旧笼罩天地。蒋衡拉开窗帘，习惯性点燃一支烟，撇了眼一旁茶几上昨夜喝剩的半杯茶，心下烦躁。原本以为这种烦躁感在见到温语秋之后会渐渐消散，却原来不减反增，可似乎也不全因为她拒人千里的态度。烟没吸两口便被掐灭了，他转身进了洗浴间，收拾整理一番，抓起外套出了门。　　　　半小时后，他打包了餐厅的早餐，站在了温语秋的房门口。按了几下门铃后，门开了。温语秋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像是还未意识到门口站着的是谁，打了个哈欠，慵懒道：“干嘛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一怔，提着餐盒的手忽的停在了半空。她近乎撒娇的态度，如此娇憨的语调，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没有听过了，那记忆久远的仿若发生在上一世，也清晰亲切的像发生在昨日。他嘴角上扬了一个完美弧度，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用最轻缓的语气说道：“早饭还是要吃的，吃完了再睡。”　　　　温语秋揉了揉头发，眼神迷离而困惑。他怎笑的这般温暖？这张笑脸，三年里即便在梦里，也是少见的，此刻却这样真切。忽的一激灵，彻底清醒，心悸而一身汗，脸色也沉静的僵住了。　　　　蒋衡的心一沉，看来久违的温存稍纵即逝，笑容凝住嘴边，却没有消散半分。他将餐盒递到了她眼前：“拿回去吃了，我不会打扰你睡懒觉了。” 　　　　温语秋此刻才觉得，这头怎么又疼起来了？是了，她昨晚和他在门口争执后，吃了药倒头便睡了。她已经睡的够久的了，难得的好眠，可怎么还会头疼？　　　　蒋衡见她愣愣的用手抵着脑袋，上前一步问道：“还是不舒服？”　　　　她条件反射似的连忙后退了一步，“我没事……”　　　　蒋衡嘴角的一丝笑意转化成了暗淡，瞧着她的脸色确是红润了些，便将手中的餐盒袋挂在了身旁的门把上，低声道：“趁热吃，今天是个阴雨天，你就休息睡觉吧，别出去瞎折腾了。” 　　　　走了两步，他听见身后的关门声，回身一望，门把上已经没了餐盒袋，笑意淡淡回来。　　　　这一整个上午，蒋衡都坐在电脑前，通过系统看着各种报告。汪永泉准了他五天的假，但并不代表可以做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不顾。五天假，今天是第三天，后天，他就不得不回去了，可这五天显然不够用。他走后，也不知语秋还要在西海待多长时间。以他过去的脾性，凡事总是速战速决的好，得先把结果敲定了，那么过程如何曲折都没关系。关键是那个结果必须如自己所愿。但这一次，必然是持久战。　　　　窗外的天色越发的暗沉，一场大雨在所难免。他赶紧关上电脑，出门采买午餐。他昨日打听到隔着宾馆的两条街上有个西北拉面馆。西北的面风味独特，他很是喜欢，而温语秋对面食也有所偏爱。他想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拉面既能勾起食欲，又能消化暖胃，实在是不错的选择。去的路上得先进超市买点水果零食，他这么计划打算的出门，本是径直走向电梯，脚步顿了顿，又折返回来，绕到了温语秋的房门前。“请勿打扰”的灯亮着，想必真的是要赖在床上一整天了，这样也好也好。他自嘲的笑了笑，从未想过自己要花什么心思去追求谁，也从未花过如此心思追求过谁。童舒是那么自然而然得走了一起，两人甚至都没有正式说过：好吧，我们开始亲密交往了。语秋则也仅仅因为自己一句：做我女朋友吧，她便点了头。以前总觉那些男人死缠烂打的追求女人，可叹可悲，矫情造作，实在无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必如此。但如今自己也做了曾经不屑于做的事。蒋衡啊蒋衡，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吧！确实要好好自嘲一番。　　　　他拎着采购的一大包东西奔进西北面馆，大雨倾盆而下。　　“哎呦，这都多久没见雨了，一来就这么大。”　　“好了，好了，这盼了多久的雨了。”　　“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了啊。”　　…………　　　　他一边掸着身上的落雨，一边皱着眉仰望这天空，还是没赶在下雨前回去。“老板，两碗牛肉拉面，打包带走。另外，有多余的伞吗？我可以买。” 他语带焦急。　　　　“我这是卖面的，哪有多余的伞啊！” 老板笑回道：“我看啊，这是阵雨，兴许过会就停，你等等吧。”　　　　这条小街细窄，出租车是进不来了。他看了眼手表，中午11:30，出来也有半小时了，倒也不是不能等。半小时后，雨势果然渐小，可他这心却越发慌乱，实在是等不及，起身冲着柜台的老板说道：“我现在打包走。” 左手提着打包严实新鲜出锅的两碗面和一包吃食，右手用外套遮护住了身子，他冲进了雨幕，半路在街旁的杂货铺买了把伞，又是一路小跑回了酒店。回到客房迅速擦了擦头发，换了身衣服，又拎着东西出门走向了温语秋的房间。　　　　“请勿打扰”的灯灭了，她难道出去了？按了几下门铃，果然没人回应。已是中午12:30，想必也是出去吃饭了。可这外面风雨交加，她又何必非得自己出门呢！他慢慢踱回了自己的房间，放下手中的东西，打开餐盒，看着已经坨成一摊的面依然冒着热气，半点食欲也无。拿起筷子挑了两块牛肉，终是送不到嘴边，心烦意乱的将筷子掷了出去，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温语秋的房间始终没人。蒋衡去了两次，打了两次电话，结果具是无人理睬。他暗暗发誓等她回来，一定要让她当着自己的面展示一下手机，一定要确认自己并不在她的黑名单里，一定要让她意识到必须接听自己的电话，否则后果严重。后果严重？能有什么后果呢？他现在似乎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他愤懑的想着，换了酒店座机再次拨打她的手机，依然无人接听。这人究竟去哪了？又过了一小时，窗外的天色又暗黑了些，明显预示着新一轮的暴雨即将来袭。他开始坐立不安，总觉得她音信全无并不是为了躲避自己。房里是肯定没人，否则他又是多次按门铃又是重力敲门，以她的性格绝对忍不住。杨曦他们一大早就离开去了桐叶镇，她也不可能和他们在一起。她在西海无亲无故，单独外出只能是办事或是游玩。但自中午起，这阴雨就未停过，理论上来说不可能选这样的天气外出。手机一直无人接听，难道没有随身携带？是被这雨困在某地了？……他这么分析者，手机响了。他迅速拿起，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长串号码。他眸光一凛，这个不同寻常的号码表明了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来电。　　　　“喂。” 他稳稳的接听。　　　　“请问温小姐在吗？” 听筒里传出了一个经过变音器处理过的声音。　　　　蒋衡心突的一沉，他知道，她出事了。　　　　“你要什么？”他几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什么？” 对方倒是显得有些讶异，“我找温小姐，她不在吗？”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想怎么样直说！她人呢？” 蒋衡紧紧的攥着手机，急促而冰冷的语气透着森森寒意。　　　　“您是蒋先生吧？” 对方尽然笑了：“不用这么紧张。您是干什么工作的，不应该紧张啊！我只是想找温小姐，她不在就算了。”　　　　蒋衡没有立即回答，他提醒自己眼下最重要的是冷静。只有这个前提在，他才能去斗智斗勇。犯罪分子，他面对的多了；生死考验，他也经历过了。还怕你不成！他闭了闭眼，又睁开，不能不怕啊，因为对方手中的筹码很有可能是温语秋的安危。“既然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想必也不会轻易挑战我的耐心和专业，你的要求不妨说来听听。”　　　　“蒋先生的话我真是听不懂，既然温小姐不在，我就挂了。” 说完，对方真的利落的挂了电话。　　　　“喂，喂”蒋衡本能的喂了两声，便理智的切断了电话。他知道这种类型的电话号码，追踪起来非常困难，即便追踪到地点，人早就不知踪影了。此刻抓着手中电话，他这才敢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才让心跳不由自主的七上八下起来。他半刻未停，拨通了一个号码：“潘局，我要见他，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