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人（12）

员外府是个二进门的宅子，尖叫哭嚎声是从内宅中传出来的，只叫了几声便戛然而止。事发之前，临瑶他们几个人就招摇的站在外宅的院子里，听见声音后三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子明晃晃的穿过垂花门走进内宅。　　逐渐有穿着布衣带着刀剑的家丁向内宅跑去，家丁急匆匆的经过他们身旁，虽然对于这几个人大晚上出现在员外府很是讶异，但被他们气定神闲的派头给震慑到了，所以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辰珏居然还得寸进尺的指挥起来员外府的家丁，一副吾皇微服私访的派头，仿佛头上有一束圣光笔直的打在他的身上，漫不经心的指了指西厢房道，“喏，瞎跑什么呀，去西厢房。”　　临瑶简直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些家丁居然一个比一个听话的跑向西边，仿佛辰珏的话和圣旨的效用是一样的。看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成习惯是有好处的，至少吩咐人的时候有自来的气势。　　西厢房被家丁破门，烛台点亮后看见屋内情况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辰珏负着手仿佛回到自己的何堰谷一般缓缓的走了进去，不知道员外府的家丁是不是被屋内的景象吓傻了，身后临瑶、裴璎和蔺歌都旁若无人的进了门，家丁甚至还给他们几个让出了一挑畅通无阻的路来。　　辰珏将屋子里的情况言简意赅的概括了下，“女人，死了。”　　临瑶点了点头，补充道，“嗯，死挺惨。”　　裴璎走上前，发现确实和他们两个人八个字的概括一样，真的很惨。一个衣冠不整的女人嘴里含着一把刀子，衣襟上挂着半截舌头，脸和身体露出的皮肤上被刀划刻出数不清的见骨的伤疤，上面还撒着浓厚的脂粉，血迹刺目惊心的流了一身，和脂粉混在一起，刺鼻的香味盖住了腥味，却更加让人恶心。　　刀在那个死去的女人手里。　　裴璎站得笔直，居高临下的瞧着女人手里的匕首良久，面无表情的道，“这个女人，把自己给千刀万剐了......”　　少数魂还在的家丁抽噎了起来，更多的人保持着刚进门时惊恐的表情如同被人点穴了一般看呆了。　　一个小个子的男人披着布衣急匆匆的走进门，见到女人惨死的模样时顿时眼泪涌出眼眶，大声的哭道，“二夫人！”他指了指在一旁吓丢了魂的家丁，厉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郎中。”　　几个腿脚还利索的家丁听命跌跌撞撞的欲跑出门，被临瑶上前给一把拦住了。临瑶指了指女人道，“你见过哪个郎中能把死人救活的？”　　裴璎摇了摇头，要是郎中能把像这二夫人一样死的透的不能再透的人救活，那他们这些做神仙的真是要替黑白无常把这郎中带走了。他俯视哭的悲切的男人，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男人缓缓仰头瞧了他一眼，用哭的嘶哑的嗓子质问道，“你是干嘛的呀！”　　在一旁抱臂靠在梳张台的辰珏笑了笑，开口道，“听说过何堰谷吗？”　　辰珏的小跟班蘋歌很是自豪的帮他师傅介绍道，“这是我们何堰谷的谷主。”　　男人将何堰谷这三个字消化了好一阵，而后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扑到辰珏的脚下，悲泣的拉着辰珏的长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道，“您...救救我们府上吧！”　　辰珏和这男人像拔河一般的抢下自己被扯的紧紧的外袍，并且向旁边挪了挪，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一尘不染的袍子被人当成手绢用。　　临瑶看这男的不像是已经念过花甲的张员外，胡乱给他猜了个名头，“你是管家？”　　男人立刻转换了央求的对象，又趴到临瑶的脚下哭喊，“神仙呐！小人正是员外府的管家！求您救救我们府上吧。”　　估计这管家求人的习惯就是拽人家的袍子，所以手又不安分的去拉临瑶的裙边，被辰珏一只手毫不费力的提着领子给拉了起来。　　“哪都敢动，你那手想不想要了？”辰珏的话听着像是玩笑，但语气却真实的像是想把他这只手剁下来喂狗一样，吓得管家肠子剧烈的抽抽了一下。　　裴璎将屋子里的人扫视了一圈，眼神在靠门的几个家丁上逡巡着，忽然一伸手，招来一阵疾风，把靠门的几个人全都吹了进来，将门强行的关上了。　　临瑶看准了时机，一闪身便站到了门口，手中祭出风剑奕奕，有凌厉的光芒流转，如同刑讯逼供的道，“救你们，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要懂得配合。”　　屋内的几个还能动的家丁纷纷点头。　　裴璎开始问道，“这是你们家二夫人是吗？”　　几个人小鸡啄米的点头，不过依临瑶看，这幅度和速度更像是身不由己的哆嗦。　　裴璎接着问道，“你们员外府，是不是害过人？”　　临瑶的眼神一直紧紧盯着每一个人的表情。　　几个家丁有些犹豫的瞧了瞧管家，而后迟滞的纷纷摇头。　　辰珏信步走到更衣架上取了个红色的肚兜，不由分说的将它随手扣在了管家的脸上，不悦道，“你在那儿和谁眉目传情呢？既然想活命，就别再那儿藏着掖着偷偷递眼色，以为我看不见呢？”他指了指家丁们，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悠然道，“怕你们管家怪罪呢，不说也行，但是等着上了你们二夫人身的怨魂茁长成长了，你们也就全都变成下酒菜了。都掂量掂量自己的几斤几两肉，够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要是真有不怕死的，就准备两斤盐糖芝麻，到时候怨魂也给你们割一刀一刀的，撒上调料更好入味。”　　家丁被这一吓唬，瞬间表情各异，都纷纷开口。　　其中一个道，“几位神仙，员外府有没有害过人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确定，但是有一桩传闻说六年前郭家的灭族和老爷有关。”　　管家咳了咳，被辰珏将肚兜在脸上又用力的一系，顿时半声咳嗽吞进了肚子里。辰珏和裴璎的眼神始终落在几个家丁身上。　　临瑶接着问道，“哪个郭家？”　　还是刚才回答的那个家丁道，“就是泊州有名的盐商，郭跃。六年前因为里通外国的罪名被诛了九族。”　　另一个家丁小声道，“有传言说，是员外陷害的郭跃。郭家人最后都死的很惨，有的不只被砍头，还饱受折磨而死。”　　辰珏像是大彻大悟般点了点头，高深莫测的开口，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道，“所以啊，这郭家人来找你们员外报仇了，你看看这怨魂现在还在屋子里听着我们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