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豆乳

前不久，陈妈妈打了个电话回来，外婆接到后两人也没聊几句，就简单地问了下陈妈妈过年回不回来、哪天回来类似的话。倒是陈灿抱住电话后，支支吾吾地不肯撒手，外婆心疼地说：“灿灿，赶快说，电话费贵呀。”　　陈灿有些郝然，软着声音对外婆撒娇说：“外婆，我马上好，我就想问我妈一点事。”　　外婆见状也立即说：“也这么多天没见了，你们娘俩好好聊。我出去磨豆子。”　　陈灿伸出头看了看外婆已经进了院子，她手里攥着电话听筒，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灿灿，怎么不说话啊，想不想妈妈？”陈妈妈声音轻轻柔柔的。　　“还行吧”，陈灿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还是说出口，“妈，你跟爸爸怎么样了？”　　陈妈妈倒是没太伤心，很快地接上话说，“还行，就那样吧。灿灿这是大人的事了，你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这些你不用操心的。”　　还行？就那样？到底怎么样啊？陈灿扯着电话线纠结地说：“妈，我都知道的。我就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陈妈妈叹了气：“等妈妈回去说好不好？”又补充了一句：“灿灿，这些你没跟你外婆说吧？”　　陈灿放下手里的电话线，轻笑：“妈，你怎么老是把我当作小孩子啊，我有分寸的，我没说这些，我也怕外婆一个人多想。”　　陈妈妈这回倒是很开心地笑了，语气自豪道：“那我的女儿真是长大了。”　　“那是自然”，陈灿撅着嘴，一副我就是如此的模样。当然，此时要是面前有个镜子的话，她一定拒绝承认镜子前这个被夸了就一副沾沾自喜的臭屁样子是她。幸好，她还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爸爸呢？他也来这边过年么？”　　“我大概年前几天回来，这几天超市真是忙疯了，都是来买年货的。你爸爸应该跟我一起回去的。在家好好听话，天寒地冻的也别老出去玩，知道不？等妈妈回来带好吃的给你吃。”陈妈妈又开始啰嗦起来，回回都有操不完的心。　　但陈灿也一点都不烦，很认真地听着，都一一答应。　　陈灿知道，当妈妈的都不容易，她很感谢妈妈给她的生命和无条件的爱护，所以，她也想尽量地去宠着妈妈。　　等挂完电话出来后，陈灿就发现外婆已经把昨天就泡上的黄豆用石磨给磨成了豆浆，乳白色的絮状，一桶满满的。　　外婆提着桶进了厨房，然后就把桶里的豆浆全倒进了大锅里。陈灿看的眉毛都皱到了一起：“外婆，你慢点儿，锅没事吧？”　　外婆哈哈笑，“不碍事儿不碍事儿，要是这个都耐不住，锅也忒没用了吧。”　　陈灿不得不感慨，这老家的土灶和大铁锅就是好啊，熬汤、炒菜、煮粥、蒸饭……，一锅全给包了，而且，用大锅做出来的菜饭特别的香。想着，陈灿就好像闻见了第一天刚回来时吃的那顿柴火鸡了，那叫一个肉质鲜嫩、汁味饱满啊。这十几天来吃素还真是有点想吃肉，又念及还要抄佛经，陈灿下意识地反思认错，这样对佛祖不敬，不好、不好。　　外婆倒了不少井水进去，又用大勺搅了搅豆浆，陈灿瞧着，觉得确实比之前要稀释了不少。　　那边要用大火煮沸豆浆，这边外婆在准备着待会儿过滤要用到的东西，只见她拿出来了两根木头，不过它们中间是固定住的。然后外婆把白纱布的四角固定在木头装备的四个头上，再把木头装备的中间固定部分用一个绳子打结绑了起来，绳子那头挂在了房梁上。最后，外婆试着摇了摇木头，确定了它保持平衡之后，就在白纱布底端放了个木桶。　　等豆浆煮沸，表面全是浮沫之后，外婆把两三片新鲜的菜叶丢进了锅里，再用铁勺搅了搅豆浆，然后外婆再把漂干净浮沫的菜叶给捞出来。接着，就用葫芦勺把豆浆尽数地舀到白纱布里，外婆再不停地摇动白纱布，陈灿探出头就能看见白纱布的底端有很多的豆渣在顺着一个方向滚来滚去地，到最后竟滚成了一个球，怪可爱的。　　等到白纱布再也出不了豆浆时，就说明过滤已经完成了。外婆紧接着就把过滤好的豆浆倒进了已经洗干净的铁锅里，这回真的是乳白色的液体了，像一锅纯牛奶一样。　　外婆这时候一边煮一边撇去表层的泡沫，对那头在烧火的陈灿说：“灿灿，大火也不要太猛了啊，不要豆浆待会儿煮沸溢出来了。”　　陈灿应声就不往锅炉里塞柴了，站起来绕到了锅前，看见外婆把烧好的石膏碾成了粉末，然后加水调成了石膏浆。　　陈灿吓一大跳：“外婆，你这是干嘛啊？”　　“这是点浆要用的，放宽心，没毒”，外婆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把石膏水冲入豆浆里，用勺子轻轻搅匀，数分钟后，豆浆凝结成豆腐花。　　有句歇后语怎么说来着？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么。　　不是用卤水来点豆腐么？怎么成了用石膏水来点豆腐了呀？陈灿有点惊悚，怀疑石膏水就是传说中的卤水了。　　豆腐花凝结一段时间后，外婆用勺子将其轻轻舀进已铺好包布的木托盆里，等盛满后，外婆用布将豆腐花包好，盖上了板，最后又搬来一块石头压上。　　外婆解释：“等水沥干后，这豆腐也就做好了。”　　下午陈灿午睡起来后，就看见外婆在把整块豆腐切成一个个正方形，这时候瞧着就有点像市场上卖的那种一块块的豆腐了，只不过没有市场上卖的那个光滑而已。　　外婆把两碗装好的已经切好的豆腐递给陈灿说：“你把这个送到唐远家去，那份送到隔壁的婶婶家，就说外婆今天做了新鲜的豆腐，特地送来给你们尝尝。”　　“早些回来啊，给你留着点豆腐花，待会趁热喝了”，外婆冲着快走出院门的陈灿说到。　　“知道了，我送完就回来。”　　婶婶家真是太客气了，拉着陈灿不停地说话。陈灿心里有些害羞，但内芯里好歹也是个大人了，陈灿面子上还很端得住，笑着说：“婶儿，这个豆腐是现做的，外婆特地让我送过来让你尝尝鲜。”　　婶婶笑得都不见眼了：“嬷嬷真好，嬷做的豆腐可好吃了。”　　陈灿也很不要脸的回道：“我也觉得我外婆做的好吃耶”，面上就是一副我外婆就是牛的神情，把婶婶一家逗得笑着不停。　　等陈灿从婶婶家出来后，心里就一个感觉，大家真是太热情了，难以招架啊。我果然适合宅在家啊，陈灿心里默默地想着。　　幸好唐远家就他一人在家，陈灿很客气地问：“唐大哥，嬷嬷不在家么？”　　“我奶奶啊，她跟村长他们去镇上买东西了，估计还要一会儿回”，看见陈灿手里端着的豆腐，唐远笑嘻嘻地说：“来送豆腐啊，正好啊，我可喜欢吃了，我待会要去谢谢阿嬷。”　　“好啊好啊，正好我外婆还留了点豆腐花，我们一起喝吧。”　　陈灿跟着唐远走进厨房里，看见他把豆腐倒进了大碗里，又加了水养着，问道：“你怎么不去镇上？”　　一听到这个，唐远的眉毛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耷拉下来，很怨愤、很怨愤地说：“我奶奶说寒假作业没写完之前就不许去镇上和山上玩。”　　陈灿扑哧笑了出来，就看见唐远一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的神情。　　于是陈灿收敛好笑意，“嗯，唐大哥，你加油，走，我请你吃豆腐花，开心点嘛，作业神马的那都是浮云。”　　“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相信作业什么的都是小事嘛。”　　两个人你怼我一句，我怼你一句，在乡间小道上并肩行走。　　天阴阴的，倒是没有下起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