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琉是来自齐国冬夜的人,这是她在魏国度过的第一个夏天。多么漫长的日光,多么恢宏的斜阳,这日子冗长得千秋万代,像是永远都看不到白天的尽头。  然而她还是盼到了,日光下撤,她听到丝竹管弦的声音开始遥遥地从临近的宫殿传出来,有些魏国的歌,也有些齐国的歌,澄琉兴致大好,她豪迈地使唤浦泽:“拿酒来。”然后又缠着生夏:“我记得箱子里有身儿红色的胡服,你给我找出来,我们来打扮。”  浦泽和生夏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只是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各领各自的命去了。过了一小会儿,还是浦泽先端了酒来,澄琉根本不用酒杯,端起细颈的酒壶就干,浦泽看着她喝酒的样子浑身直打颤儿,然而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劝:“殿下,咱慢点儿喝。”  澄琉没有听他的话,只是在仰头喝酒的时候眼睛斜斜地扫了他一眼:“你还怕我喝醉了不成。”  这时候生夏也把衣服找来了,澄琉蹿到她身边:“生夏,你也喝!”  “嗳——你——”生夏还来不及拒绝,澄琉的酒就塞到她嘴边了,她于是被迫喝了一大口,然后骂道:“你今天发什么疯。”  “今天三哥进宫嘛,我怎么不能高兴?”澄琉给了她一个委屈的眼神:“元昊不准我高兴你也不准。”  生夏看着她装着一副可怜样,于是连忙把她拉过来:“好好好,过来,咱们来打扮。”  澄琉换了衣服,跑到镜子前坐下,转头跟生夏说:“我要梳辫子,你见过吧?打猎的时候梳的那种辫子。”  “见过。”生夏一边给她编辫子,澄琉就一边把首饰扔得到处都是,她拣了副金手镯箍在腕上,上面各有一对金铃铛,她于是伸直了手臂,一个劲儿地晃,然后看着镜子里的生夏,问:“你看我像不像个齐国人?”  生夏拍了一下她的头,示意她不要乱动:“你本来就是齐国人。”  澄琉没有接生夏的话,她沉默了一会,然后又使唤浦泽说:“把酒给我端过来。”于是她接着喝,一杯一杯地给自己灌,生夏说:“你别喝了。”  可她当然不会听,生夏瞧瞧与浦泽对视了一眼,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一杯杯下去,澄琉当然很快就醉了,她应该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借酒浇愁,然后喝醉了就折腾别人并且满口胡言乱语的时候。这才叫宴会。她哪次不是跟着高嵘喝得酩酊大醉,不过她喝醉了通常就是犯困,像这样胡作非为的时候倒是稀罕。  澄琉絮絮叨叨地把自己一直说不出来的委屈和无理取闹的怨气倾吐了出来,她拽着生夏破口大骂:“凭什么呀?我不能见我的亲哥哥,他倒好,凡事满口应承得快,最后什么都没有……谁稀罕这些宝贝了……我又没缺过!”  她自顾自地无理取闹,生夏知道她其实是想家了,所以也只好无奈地应着:“嗯,对,你说的都对。”  “父皇在的时候谁会敢这样?”她哽咽了:“父皇……”可眼下正是伤心时候,澄琉回忆与高嵘的过往想起来的竟也是不愉快。  她其实也有过“失宠”的时候,那时候她刚跟高嵘闹了点小别扭,原本等着什么时候高嵘又想她了,两边相互给个台阶下也便就完了。  可偏偏那时候冒出来一个高澄琥,那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妹妹拥有她一样的活泼与热情,但作为女儿,澄琥更迷人。她淘气得恰如其分,最致命的是庶出的她比澄琉更懂进退,她知道怎么讨父亲的欢心,她知道高嵘除了父亲更是皇帝,她知道父亲和皇帝要什么。  澄琉那时候不知道,当她满怀着调皮的心情等高嵘哄自己的时候澄琥已经成了高嵘身边新的红人,她还像个傻子似的装作不经意地问高嵘身边的太监:“父皇今天做什么去了?”  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太多,她气势汹汹地跑去找高嵘,然而她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嫉妒了,所以只好词不达意地胡闹,她觉得父皇一定能懂的,他一定会满怀歉意地跟她道歉。高嵘一开始的确带着对她残存的喜爱,任由她胡作非为,可后来他们又吵起来了,澄琉气得跳起来:“父皇!如果有人在你心里比我重要,我就再不喜欢你了!”  这时候高嵘还没怎么生气,他只是装作不苟言笑的样子:“你不喜欢父皇喜欢谁?”  “我喜欢舅舅,喜欢梁太尉,就是不喜欢你了!”  澄琉可以清楚地看见高嵘的脸色慢慢地变得很难看,那是他跟大臣们发怒时候的表情:“好,好,你找蒋锐去!”  不过他们的关系到底还是缓和了,因为澄琥夭折了,仿佛承受不起这泼天的恩宠一般,她早早地就生病离世了,其实澄琉早就猜到了她是怎么死的,也猜到了是谁做的,她选择了缄默。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母后对她的关怀。  ……  高嵘去世其实也不过半年,可澄琉想不起他的样子了,怎么想都总是隔了层斑驳的雾气,或许是因为眼睛里朦朦胧胧,所以那曾经熟悉的面容都不清晰了。  不远处的宫殿里遥遥地传来筚篥的声音,澄琉猛地从回忆里抬起头来,她站起来:“他们在跳胡旋舞,”她笑得东倒西歪:“我跳得比他们好,生夏——你把鼓拿来,给我打拍子。”  “奴才会弹胡琵琶,奴才把琵琶抱来给殿下伴奏吧。”浦泽看澄琉兴致好,忙不迭要帮忙。  “快去。”  澄琉也没等他们取来乐器,早就跟着筚篥旋转了起来,她穿着大红色的胡服,厚重的裙摆翻动着,比寻常的舞衣还要美,手上的金铃铛叮当作响,仿佛大漠中的驼铃阵阵,她轻盈地旋转好像刮了阵风,吹来了沙漠的味道——这就是齐国曾经最骄傲的小公主啊。  她的耳朵被缭乱的声音席卷了,筚篥、铃铛还有鼓点和琵琶,纷纷杂杂,又绚丽无比,就像每个在齐国醉倒的晚上,眼睛都快被舞女们的妖娆身姿晃瞎了,耳朵里充斥着丝竹之音,鼻腔里全是酒香,就像今天晚上,不对,这里就是齐国,她的齐国,她回家了。  仿佛是有谁进来了,澄琉没有停,管他是谁呢。可那个人靠近了,身形像个男子,澄琉脚下一个趔趄,摔到了他身上。他接住了她,澄琉的脸撞在他胸膛上,一股子奶酒的味道扑鼻而来——原来是梁侍卫啊。  “唔——你陪我跳舞,”澄琉拉起他:“梁侍卫陪我跳舞。”  她感觉那人的身躯明显僵硬了一下,澄琉的步子已经跳跃起来,可那个人并不配合,最多不过在澄琉乱动的时候跟着走两步,澄琉气坏了,她推了一把那个身躯:“你跳啊!愣着干什么?”  见到她发火了,那人总算配合了一点,不过他的胡旋舞跳得一点也不好,还十分敷衍了事,澄琉最后还是甩开了他,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澄琉跳了很久,一个圈一个圈地转,今天怎么回事?父皇还没有催她回宫就寝,于是她一口气跳到了自己跳不动为止,这还是她第一次跳得如此畅快。  她终于累了,澄琉脚下一软,身子像塌了一样倒坍下去,原以为会很痛,结果却摔到了什么软软的地方,运气真好,摔到了床上,澄琉这样想。  可是这软乎乎的东西却动了——竟是个人吗?澄琉脚下一轻,接着就挨到了真正的床。她知道那双温暖有力的手臂就要离开了,于是翻了个身,忙死死地拽住了衣袖,喃喃道:“不准走。”  那双手滞了一下,迷糊间她听到一个声音:“你知道我是谁吗?”  其实她一开始只听到那人说了句话罢了,她反复想了很久才想清楚那句话说的什么。  还能是谁?她没有细想,于是澄琉嘟囔着说:“管你是谁。”  夏夜炎炎,醉酒后尤其燥热,澄琉拉了拉领口,她使劲都没办法让自己舒服点。最后还是那双手善解人意,帮她解了革带,褪去了衣衫,然而却多此一举地盖上了被子,澄琉并不领情地给打开了:“我热。”  那人也十分固执,坚持拉着被子不松手,他们这样来来回回多次,澄琉最后揪住了他的衣领:“你烦不烦!”  那手最终竟然还是松开了,但澄琉不依不饶地拉着他:“叫你别走。”  “你说的?”  澄琉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然后就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了,她张开嘴想呼吸,但发现嘴也给堵了。于是澄琉挣扎了两下,可身上像是被锁住了,根本动弹不得,她慌乱地到处乱抓,结果只抓到了一只大手,那手挺细腻,只是有些许茧子——是双男人的手。  是梁侍卫吗?他的手就这样大,澄琉小时候手心对手心地比过,他的手比她的大好多。  “梁侍卫……”澄琉总算找到个间隙说话:“我们明天去骑马……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点难受,可想不起来到底哪里需要她难受,于是她求助:“梁侍卫……”  她的嘴再次被堵住了,什么东西在啃咬她的舌头和嘴唇,有些疼痛,慢慢地她就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什么都不知道了。  ……  阳光起得比他们早,没有拉纱帐,它直截了当地晒醒了澄琉。但宿醉的人头脑往往并不清醒,她只微微地动了两下,脸蹭在很温柔的布料上,里面仿佛还包裹了什么温软的东西,空气里有一阵令人愉悦的香,她于是又沉沉地睡去了,没有察觉半分不对劲。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神智终于又恢复清明了,然而她在看到面前把她拥在怀里的人时还是愣了一阵才终于吓得跳了起来。  元昊被她剧烈的动作惊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来,看到澄琉缩在床角,瞪着双大眼睛,惊魂未定。  “你这是干什么?”元昊才醒,声音有些沙。  “你这是干什么!”澄琉语无伦次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什么大事,元昊打着哈欠,又躺回去了:“怎么?不认账?昨晚是你自己拉着我不准走的。”他拍了拍身边褶皱不平的床单:“再来睡会儿。”  澄琉还是缩在床角不动,手里攥紧了被子,元昊这才理解她在跟他僵持什么,于是解释:“你放心吧,我没动你。”  她还是有些犹豫,元昊想起了昨晚的事,语气僵硬了,他问:“哦,我不是梁真,所以现在跟我三贞九烈了?”  “你说什么?”澄琉再懵也看得出来他生气了。  “昨儿晚上一口一个梁侍卫地喊,又那么主动地投怀送抱,现在看到是我应该很失望吧?”  “我……”澄琉头很痛,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真的吗?”  元昊没有回答她,他噌地下了床,一边对外喊:“和素,更衣!”  大家都以为元昊歇在澄琉这里,心情多半会好几天,结果一大早就动了怒。不明所以的和素只好硬着头皮进去替他更衣,他余光瞥见澄琉跪坐在床上不知所措。  “让祠部的人先在政事堂候着,午膳后召崔彦、景崇、侯铱在书房议事。”元昊淡淡地安排一天的事务。  “回陛下的话,晋国的豫章王求见陛下。”  “他?”元昊想了想:“酉时吧。”  元昊背对着澄琉,听他安排完了,她低低地喊了声:“元昊——”她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澄琉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喝醉了!你不要不理我!”  和素当然不敢因为澄琉的哀求而钝了手上的速度,他已经为元昊理好了头发,看这架势,澄琉知道他就要走了,可急切间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消气,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事让他那么生气。  澄琉还在冥思苦想——惹恼这种好脾气的人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忽然眼前的光线一暗,她看到元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她抵到了床柱子上,他用一种最和煦,也最可怕的笑容面对她:“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做柳下惠了。”说罢他的脸色就垮了,阴着张脸就疾步走了出去。  澄琉还歪在榻上发愣,宿醉后本来头脑就不清醒,更别说被他这么莫名其妙地凶一场。被吓到的当然不止澄琉一人,生夏端着衣物坐到澄琉身边,担忧地问:“你们怎么了?陛下怎么会跟你发脾气?”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好像在生昨晚的气,说我一直喊梁真,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澄琉痛苦地揉着脑袋。  “这——”生夏想了想:“你昨晚好像是喊了几声’梁侍卫’。”  “什么!”澄琉自己想起来都后怕。  “真的,”生夏继续:“你昨晚简直是人来疯,原本就喝醉了在那儿跳舞,后来陛下来了,原本以为你能消停会儿,结果你还非拉着陛下一起跳,陛下刚开始不愿意,你就一直把陛下当成梁真来命令。”  澄琉听了话差点没吓死,她觉得元昊昨晚没把她用冷水泼醒了来收拾就真的已经很够意思了,她战战兢兢地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抱着陛下,亲他……”  澄琉身上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瘫软在枕头上:“我那时候喊梁真没?”  生夏为难地看着她,然后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澄琉眼神空洞地说:“你继续说吧,事情反正都这样了。”  “咳,”生夏安慰:“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陛下后来亲你的时候你喊梁真的次数很多而已……”  澄琉欲哭无泪,她一下子就朝柱子撞过去,生夏到底是眼疾手快,很快把她拦住了:“多大点事,你何必嘛,一会儿去跟陛下撒个娇服个软,这事很快就过去了,谁喝醉了没干过啥事?”  “不……生夏,”澄琉捂着脸:“他会很不放心我,他会怀疑我的。”  “你别多心了,陛下不会的。”  生夏安慰得很苍白,澄琉根本没放在心上,她还在担心另一个问题:“还有一件事,我很怕我之前喝醉了干过类似的事。”是的,澄琉记得她无数次跟梁真喝酒都喝得不省人事,谁知道她有没有这样对过那位正主。  ……  跟祠部的人商量过一些祆教的事务后,元昊传来端贵妃一道用午膳,顺便听她交代一下卢妃葬礼的相关事宜。  午膳很寻常,元昊几乎是只动了几口汤,他没怎么下口,端贵妃当然也不敢多用,她简要地问了谥号和随葬仪制,就无奈地叹了声:“多年轻,才诞下公主,又晋了妃。”她是真心感到遗憾,原本是个性子恬淡温婉的大家闺秀,娇生惯养了一辈子,谁能想到最后会在御花园的池子里看到她发胀的尸身。  元昊闷闷地嗯了一声:“永安还在她那里吗?”  端贵妃为难了:“是,陛下的意思是——”她知道元昊一定不会让高澄珪抚养永安,但卢妃一去世,也不知道谁有那个本事敢从高澄珪那里抢孩子,而端贵妃她自己当然是忙不过来的。  他沉吟了片刻:“朕的意思是让崔婕妤抚养。”元昊说罢抬头看着端贵妃,等着她给意见。  “崔婕妤?”端贵妃觉得她不一定能照顾好孩子。  “嗯,她性子不错。”  “若说性格,其实娄嫔也可,她素来与卢妃交好。”  “娄嫔斗不过皇后,”元昊想来是深思熟虑过了:“崔婕妤再如何,左不过有乳母带着永安,况且皇后应该不敢轻易对博陵崔氏动手。”  “可二殿下不就差点遭了她的毒手吗?”  元昊思忖片刻:“那也只能你我再限制限制她了。”他想了想,应该没有大的疏漏,于是就唤了奴婢用香茶漱口,端贵妃见状亲自拧了毛巾为他擦手,元昊起身道:“明日就把永安抱过去。”  “是——”端贵妃这一声回答得有些虚浮,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活,她该怎么跟高澄珪解释元昊的旨意?该找谁去?自己找人去抱又显得多管闲事,让崔婕妤的人去又怕起误会。  元昊听出了她的为难:“她如果不乐意就说是朕的意思,她身体不好就不要让孩子打扰她休息。”说罢他回头对端贵妃一笑,轻松地来了一句:“她过了几天的瘾也该够了。”  只要元昊肯跟她说硬话,大家就好办了,于是端贵妃也笑了:“是。”  “对了,攸儿这两天病好些了没?”  “好些了,昨日已经回去念书了。”  “让他别急,修养好了再去。”  “这孩子就这样,臣妾也拿他没办法啊。”端贵妃笑了,不过笑得有点心虚,毕竟是她要求元攸早早回去念书的。  “对了,阿芸。”元昊正感叹自己怎么这几天就把有件事忘了:“你还记不记得天统十四年新年的时候在梅园的事?”  端贵妃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她不明所以地笑着,语气上挑,有一些疑惑:“嗯?”  “那时候你为什么要去梅园?”  “这——”端贵妃仔细想了一会:“那日不是章慈皇后的手钏丢了吗?结果臣妾忽然在荷包里发现了那个手钏,就想着跑到个没人的地界儿躲起来再想办法……”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知道元昊到底要问什么。  “所以你是自己想到了要去梅园?”  “我——”端贵妃忽然顿了一下:“我那时候吓坏了,是佩儿说梅园里通常都没人。”  “朕记得你那时候最怕羞,为什么还敢写纸条让朕去梅园帮你?”  端贵妃被元昊问得有些害怕,她低声说:“佩儿说此事事关重大,只有宫里的人才能帮我,那时候我不敢告诉姑母,就只能找陛下了……”  元昊沉吟片刻:“朕记得你的丫鬟里没有叫佩儿的。”  “佩儿春节后就发瘟疫走了。”端贵妃心里发慌,她怯懦地问:“陛下——是有什么事情吗?”  “前几日在太原王府,八叔说王妃声称那日遇到了朕,还说朕怎么轻薄她。”元昊眼神里有一层淡淡的嫌恶。  原来是这样,端贵妃暗自吁了口气,她还不知道崔清玉的德性吗?什么厚颜无耻的鬼话扯不出来,她宽慰元昊:“清者自清,陛下不必多虑。”  元昊摇头:“王妃自那之后的言行的确有些过于亲昵。”  “陛下的意思是——”端贵妃忽然懂了:“是有人故意离间?”  他点了点头。  “是——”  “还能是谁。”元昊很沉静,但心里那团将息的火又死灰复燃了,那个人总是这样,永远能让你不安生。  端贵妃看这样子也知道元昊说的谁,她迟疑道:“臣妾一直有个疑问,献文太子他真的能算计那么多吗?”   元昊捏了捏眉心:“他不需要算计到八叔今日谋反,他只要知道离间我们会让朕不得安宁就行了。”  端贵妃看着元昊,眼底带着点怜悯和畏惧。她知道元昌永远是元昊心里一个死结,如果有一个人能让元昊发疯的话,那就只能是元昌了,或者说,元昌他是一个有本事让所有人发疯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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