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有奇缘

这之后我除了高考回去过几天，就再没有踏入那个城市。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我们已经完全搬到了另一个城市，也是我大学所在的城市。　　那个我生活了十多年，承载了我成长全部记忆的小城，就这样一步一步离我远去。　　再一次回去是年底，参加亲戚的喜宴，彼时我已经是大一的学生，一切都按部就班。　　刚刚过去的那个暑假是所有人的联欢，很多三年没有联系的同学都重新开始熟络，据说他们互相吃酒、相邀旅游，胡吃海喝鬼混了两个多月，加深了不少感情。　　可我始终没听任何人提起过他。　　喜宴完后我找了个机会出门闲逛，这个城市很小，步行就能走遍，我去了以前常去的休闲街、放风筝的河边浅滩、登山的公园。　　在大家都卸下一切迎接蜕变的那个暑假，我偏偏去了另一个城市，没有一个熟人，抑郁苦闷地在家关了两个月。现在我回来了，可是正值开学期间，这个熟悉的城市也不再会有熟悉的面孔从哪个街角突然冒出。　　我最后走到了我呆了五年的中学，三年初中、两年高中。　　正对面是初中的教学楼、左边是高中教学楼，我远远看了一眼对面初三时候的教室，里面有人上课，不敢靠近，我走之后这个教室又迎来了四批学生，不知道桌椅还是不是当初那一批？我刻在桌面上那含糊的字句可有人看懂？　　我最后鬼鬼祟祟地停留在那张红榜前，里面有我的名字，有很多曾经同学的名字。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我们学校初中部是市重点，高中部却烂到排不上号，生源一般、教学质量也一般，年年高考的成绩都马马虎虎。这张红榜为了凑篇幅，把录取了大专的考生都一齐列了进去了，但我没看到他的名字，从头到尾都没有。　　我知道他高中时的成绩应该是不错的，虽然入学的时候没考进重点班，导致他最后都只能留在我隔壁的普通班。但在根据前次成绩排考场的考试中，我曾在理科第一考场看到他的名字。我觉得他应该是后劲很大的那种男生。　　他不至于连大专都考不上，我知道。　　我没有多想，也不愿意多想，一个已经走出我生命的普通同学而已。正常情况下，谁都不会发现红榜上少了一个人，我又为何要特意关注他？　　我已经不会无端想起他，只是没有再喜欢过别人，也许人只有在那个年龄才会没有道理的喜欢上一个人。　　我也曾有过一丝想要谈恋爱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始终不强烈，而且败给了大学残酷的男女比例。我生活圈子小，平时除了室友不太和外人玩，没课就回家，除了自己班同学也不认识什么人。　　我的生活就这样古井无波的继续下去，消失了他，于我没有任何影响。　　　　第二年暑假，沉默多年的初中QQ群毫无预兆跳动了。　　是他。　　他对所有人发送了升学宴的邀请函。　　原来他真的复读了。　　这一次看起来他考的不错，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愉悦。　　我在心里为他感到开心，但却无法像其他同学那样大大方方在群里祝福他，更无法去参加他的升学宴。　　过去的事和过去的人，我不想再去回想，更何况，我不想因为他，想到我那迷茫颓废无病呻吟的几年。　　开学很久之后，我才后知后觉知道他居然和我考在同一个城市。　　并且，我们的学校是两隔壁。　　巧的是，我们的学校都以惨无人道的男女比例而闻名，只不过，我学校是女多男少，而他学校是男多女少。所以一直有戏言，说我们是“情侣校”，说我校的女生和他校的男生是天生一对儿，应该每年办一场联谊会。　　我发现我又有了不该有的期待。　　校外的小吃街、拥挤的地铁上……我常会有一种下一个街角就会与他重逢的错觉，他还会认得我吗？我应该寒暄什么？　　他在我心里已经一点都不重要了，可我还在期盼多年后在异地可以和他偶遇。　　我知道概率太小了，做了这么多年的白日梦我早就清楚地知道现实的残酷。　　可我还是常常不可避免陷入幻想。　　自然，幻想永远都是幻想。　　真实的世界，是很难主宰的。这世界那么多人，每天都与无数人擦肩而过，可是要想找到特定的某个人，太难了。和世界相比，人有多渺小。　　我想起初中的时候抄的红楼梦判词：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为何心事终虚化？”　　这个理论一度让初中的我陷入沉思又觉得非常好笑，遇见了就是有奇缘吗？那我们每个人每天遇到那么多人，得发展出多少奇缘？　　如今才知道，世界那么大，想要遇见真的太难，难到你几乎相信奇缘的存在。这样看来，我和他，当真是没有缘分的。　　后来，我毕业了，他应该还有一年。他或许已经找了很多女朋友了，以他初中时和每任女同桌都打的火热来看，我觉得他应该不会缺女朋友。　　毕业那年，我搬家了，好赖不赖正好又搬到那片大学城附近的小区，幻想中和他偶遇的地点从公交、地铁，变成了商场、超市。我幻想我在排队结账的时候，后面站的就是他，幻想我推着小车从一个货架转身的时候恰和他迎面相逢。我甚至在幻想中演练过，重逢他时我应该怎样表现我的自然和恰到好处的欣喜。　　当然，这种幻想只是闲来无事时脑海里演绎的画面，我并不奢求真的会发生，我只是太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