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公主

埋伏是个十分苦的活计。这时天上已经看不见一块整的天，乌青的云扯着一团一团，布满整个天际，浸满了水的灰抹布似的垂在头顶，滴滴答答浸下水来。宣舞趴在半高的草丛里很久，身上被蚊子咬了很多包，天气潮闷，本就湿哒哒的，这时看着雨要下来，又卷起风，带着沙尘，吹干了身上的汗，又吹出点冷汗，但是宣舞一直很沉静地趴在草丛里，像已经死在了地上。　　这个地势极有利于伏击，两边陡峭山峰，中间狭长小路，又是通往行都的必经之地。宣舞会合了另一个死间，两个人除了对上了联络暗语，几乎没有说过多余的话。宣舞只知道她的别称是阿北，阿北知道宣舞的别称是小武，阿北看得出小武根本信不过自己，无论是谁，想走入这小武的心里，没有个三番五次的试探，是很难的。小武身边的一个叫小轩的男子，长相清俊，却呆头楞脑，什么都要听小武安排。他们按事先约定，埋伏在这里三天了。　　宣舞在草丛里，忽然问阿北，敕勒川，天山下，用柔然话怎么说。阿北愣了很久，犹豫着说了句，宣舞笑了笑，继续观察山崖下情况。远远地听得到土地震动，快马奔跑之声，季瑞轩飞奔过来，冲宣舞点点头，宣舞道，来了。　　阿北心里紧张，面色陡然一紧，再看宣舞，完全像是死了，沉沉趴在地上，漠然无应，只是把脸包裹严实，露出眼睛。马队极快地来了，几十名全副武装的西域武士，中间拥着一匹汗血宝马，看来是柔然公主，后边四匹马拖着大红轿子，飞驰而来，看得出来他们要快速通过这条险隘。　　宣舞做了个手势，瑞轩执箭往对面山射出一箭，一块石头松动起来，轰一声，再一声，忽然地动山摇的，石头滚滚而下，前边的一些武士猝不及防，死伤十几个，后边的武士发现情况不妙，立时队尾变队首，往关隘外迅速撤走，阿北拿出机弩，箭如雨下，那匹汗血宝马的主人也受了伤跌下马，宣舞跟着阿北，瑞轩三人冲下山，对着惊慌失措的西域武士一阵斩杀，阿北奋力冲到柔然公主身边，拖住她的头发拖曳了几步，柔然公主瞪着阿北，冲她嚷了几句，阿北给了公主一耳光，用刀在她侧脸划了一刀，又对她说了几句柔然的话，又剁下她一个小手指，柔然公主被折磨得惨叫连连，晕了过去，阿北拎起她的头发，举刀就要剁下脑袋，忽然背后射来一箭，阿北惊愕回头，发现居然是宣舞暗算自己，此时宣舞和瑞轩已经解决了那些西域武士，那一箭正中阿北后心，阿北摇摇欲坠，宣舞踢了阿北一脚，阿北倒地蜷缩挣扎，宣舞一刀刺入阿北的腹部，阿北大叫一声，指着宣舞，“你，你，你要干什么，你是叛徒？”阿北口中吐出鲜血，蜷在地上，震惊不已。连季瑞轩也被吓坏了，看看阿北，又看看宣舞。　　宣舞冷笑一下，一脚将她踢下悬崖。瑞轩看着这一幕发愣，呆呆道，“小武，阿北不是要跟我们一起的么。”　　宣舞一笑，“何必带着这么个累赘，我们送个真的入行都，岂不是更简便。”　　瑞轩挠挠头道，“哦~，小武说是，那就是好呀。”　　宣舞和瑞轩换了一身装束，拖着昏迷的柔然公主，为她包扎好伤口，再把她平放在马轿里，宣舞摸摸柔然公主鼻息，气息尙稳，只是剧痛晕死过去了。　　瑞轩正要上马赶轿，宣舞看看瑞轩道，“小轩儿，今天的事，如果对谁说了，你知道下场吧。”　　瑞轩道，“哦，小武会赶走瑞轩，那是万万不行的。”　　宣舞笑着拍拍瑞轩的脸道，“乖孩子，我们走。”　　瑞轩便驾着和亲的轿子往洛都去了。　　到了洛都外的驿站里，宣舞通知了候在那里多日的礼部官吏，他们忙入城通报太子和礼部迎接，待得太子得知柔然公主遇袭，一惊之下，先带着无忌并东宫的侍卫到了驿站。　　太子和无忌派了几个宫女进去，在驿站外等了许久，才见宫女架出一个面色苍白，左脸有道狰狞疤痕，鲜血阴渗着半边脸颊，一脸倔强的西域女子出来，太子犹豫着下了马，远远看看柔然公主，淡淡道，公主受惊了。　　柔然公主一言不发，紧紧咬着下唇，她眼里噙满泪水，被搀着上了轿子。太子待要上马，忽然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美男子似笑非笑从驿站里面摇着象牙扇子慢慢走出来。他的样貌，极为挑衅，神情又很戏谑，眉目间风情摇动，又是含而不露，意态又慵懒，五官的夺目又被风流姿态所夺，太子心里霹雳一惊，他没有见过这样风度潇洒的男子，他目不转睛盯着宣舞，元无忌大喜迎上前拉住宣舞的手道，“武公子，居然是你救了公主。”无忌挽着宣舞来到太子身边，道，“太子，真没想到，是盛行的武公子救了公主啊，这也是我的好朋友。”　　宣舞的眼睛往太子脸上一溜，施了礼，太子忽然有点窘，忙扶了宣舞起来，笑说，“武公子快起来，无忌的朋友真是交遍天下了。救了公主，大功一件啊。”无忌罕见太子说话带着如此轻快，不由微微诧异。　　又寒暄几句，太子的人马便要护送柔然公主入洛都了，太子上了马，走了几步，不由回头望了宣舞一眼。宣舞摇着扇子，微笑看他。　　太子走远了，顾厚和姬慷慨从驿站里走了出来，姬慷慨气得脸色乌青，一言不发，上马就走。顾厚拉着宣舞，笑说，“朋友，你又闯大祸啊。”　　宣舞啪啦扇子一合，笑道，“朋友，费什么话，去吃嘉乐楼。吃死这个铁公鸡。”　　顾厚对宣舞伸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