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到底是谁把那件牡丹绕凰给损坏了,司正带着典正盘问了司制房里的所有人,最终都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此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日子一天天过去,矣姀虽然是掌制,但是她的生活比起女史来,也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改变。  依旧是要每天都要埋首刺绣,此外还要顺带监管一下其他六位女史的刺绣情况,看她们是否都有认真地在完成上级交接下来的任务……    这日傍晚,矣姀刚把一块桃花锦帕绣完后,霍司制便进了针绣房。  刚刚还在谈笑的几个女史瞬间便敛了声音,低头佯装认真地刺绣。    霍司制微微皱眉。  矣姀却像是没有看到异常一般,抬首微笑着问候,“霍司制。”    霍司制走过来,看了一眼绣架,然后对矣姀说,“把锦帕拿下来,我们现在去一趟常乐公主的常乐宫。”  “是。”    矣姀端着锦帕跟在霍司制身后出了针绣房的门。  她一走,才安静不久的针绣房又喧闹起来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矣掌制真是好命啊……”夏萱忽而悠悠地叹了一句。    “确实是比一般的人幸运,至少,我在宫里这几年,还没有听说过六尚之内,会有哪个女史能够在进宫的短短几个月内被擢升的。”雅绿也跟着叹了一句。    水瑶嗤笑一声,“什么好命不好命的,还不是因为跟对了人。有霍司制对她的青睐有加,用不了多久,或许典制一位也是她的了……”  “按我看来,矣姀这人虽然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但是应该也是个心机深沉的。”    沛雨眼珠子一转,“你看,她是掌制,我们在针绣房里说说笑笑的,她从来都是不管的。若是以前的孙掌制在,可能早就呵斥我们了……”    “她对我们不管不问,这种情况若是被蓝尚功或者霍司制看到了,她只要扮可怜在她们面前说上几句,没准儿蓝尚功或者霍司制会认为是我们不服管教呢……”    “青容姐姐,你说我们说得对不对?”    青容抬起头来,眼神有些疑惑,“你们刚刚在说些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们说……”    “我今天绣的是孔雀,针法有些复杂,到现在只是绣了一点点……”  “青容姐,你听我们说……”    “不好意思,这幅孔雀图我三天后就必须要完成了,这点时间对于我来说有些赶,我必须得专心致志……”  “青容姐……”    “你们聊吧,我就不参与了……”    沛雨愣了愣,随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当然了,刺绣是要比破坏来得困难许多的……你们说是不是?”    一旁的夏萱和水瑶偷笑不语。    青容皱起眉头,眼神有些泛冷,“你们误会了,破坏牡丹绕凰的人不是我。”  沛雨明显不相信,“哦?是吗?可是你明显是最有动机的啊……”    青容的声音淡然却坚定,“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承认。”  沛雨不屑一顾,“哼……装什么装,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是不是呢……”    青容的绣针顿了顿,指尖微微有些发白。  须臾之后,她的绣针继续流畅地在织锦中流畅穿梭……    矣姀随着霍司制行走在去常乐宫的路上。    想起刚刚看到的情景,霍司制再次凝起了眉头,“矣姀,这针绣房里的规矩……”  矣姀知道霍司制问的是什么,当下便回答道,“其实我以为针绣房里的规矩松一些也未必不可,只要女史们能够按时按要求地把手里的任务都完成了就好。”    霍司制摇头,“你的想法不是不好,只是你这样,对于她们来说,便过于宽松,不利于树立你的威信。”  矣姀笑着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霍司制不解。  “我认为,物极必反。”矣姀低头,“我进宫的时间太短,肯定难以服众,所以我以为,不妨再等等些许时日。”    对于针绣房里的谈笑情况,矣姀一般是持“三不”原则。  不参与,不制止,不容许。  不参与和不制止的实际意思都是字面上的意思,而不容许,并不是指她不容许她们谈笑,而是指她不容许她们因为谈笑而耽搁了任务。    如果她们已经完成了各自所需要完成的任务,哪怕她们要在针绣房里做别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她人,矣姀都是默认可以的。    霍司制思索片刻,“那便依你吧。若是有什么问题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好,谢谢霍司制。”  “怎么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你对我还是那么客气啊?”  “要的。”  “你啊你……”    想起即将要见到的常乐公主,矣姀有些忐忑,“对了,霍司制,此次给常乐公主呈送的刺绣式样,我准备了两份,不知道常乐公主的眼光……”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到时候到了常乐宫,你可以把两块都拿出来展示给公主看的。”  “好。”    “常乐公主是我朝唯一的一位公主,皇上皇后对她都很宝贝,你可要小心一些。”  “是,多谢霍司制提醒。”  “你……又来了……”霍司制有些无奈。  矣姀笑了笑。    入宫以来,霍司制对她的帮助良多。  她打心底里感激她。  可是目前为止,她也没能做什么来报答霍司制,只能用些苍白的言语略表心意。    常乐宫到了。  待宫人通报过后,矣姀和霍司制在宫人的引领下进入了正殿。    “奴婢参见常乐公主。”  矣姀和霍司制异口同声地行礼。  常乐公主窝在美人榻上,闻言神态有些慵懒地抬了抬手,“都起来吧。”  “多谢公主。”    霍司制给矣姀使了个眼色,矣姀端着手里的托盘上前。  托盘上方放置了两方白色的锦帕,因为折叠得当,锦帕上的刺绣不用摊开来看也可以清晰地看到。    分别是两种姿态不同的桃花。  一朵含苞待放,一朵花开正好。    颜色虽清浅,但是娇嫩如少女的脸颊粉晕。  自当是好看的。    常乐公主俯身看了看,然后点点头,说话时声音脆丽如黄莺,“绣得不错。”  矣姀嘴角微扬,“多谢公主夸奖。”    “笙月,把手帕收起来吧。”  “是。”    “本宫最近心悦蔷薇,你再给我绣一方吧。”  矣姀低头,“是,奴婢遵命。”    从常乐宫里出来,霍司制看了一眼一直在低头走路默不作声的矣姀,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矣姀抬头看她,眼神中有几分迷茫,“想着那方蔷薇手帕应该要怎么绣。”    霍司制笑了,“还有三天时间,不急。”  矣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确实是有些紧张了。    “你若是担心图样,可以去藏书阁找一本名为《百花图谱》的书,上面会有各种各样的有关于花的介绍。”  “真的?”矣姀有些喜出望外,但是不过一瞬,她的神情又黯淡下来,“可是藏书阁里的书也不是人人都能借的。”    突然,一方小小的令牌出现在矣姀的面前。  矣姀一怔,抬起头来,“这个是?”    霍司制把令牌放到矣姀的手里,然后才解释道,“这是我的阅书令。”  “你可以打着为我借书的名号,用这个到藏书阁里去借书,一次只能借三本,限期一个月后还。”  “若要再借同样的书,则在期满后到藏书阁续借。”    霍司制这一行为犹如雪中送炭,矣姀有些感动,“霍司制,谢谢你。”  霍司制笑着拍了拍矣姀的肩膀,“看现在天色尚早,你若是要去藏书阁,不若现在就去。我还有些事情,先回去司制房了。”  “好。”    虽然霍司制告知了矣姀该怎么去藏书阁,但是矣姀到达藏书阁前还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  她对于宫里的路并不熟悉,来藏书阁的路上还问了好几个路过的宫人。  幸好在藏书阁闭门前顺利到达。    递出令牌,矣姀大致描述了自己想要的书,经藏书阁里的宫人指示,矣姀找到了那一类型书所在的书架。  “百花图谱,百花图谱,百花图谱……”矣姀小声念叨的同时,视线也仔细地在书架上掠过。    这本不是,这本不是,这本也不是……  矣姀的视线往上往上再往上……    啊……就是这一本。  找到了。    矣姀伸手……够不着。  矣姀踮脚的同时还伸手……还是够不着。  矣姀跳起来的时候再伸手……依旧是够不着。    矣姀眼巴巴地看了那一本书,想了想,觉得她应该去找藏书阁里的宫人帮忙。  从书架后绕出来,快要走到宫人所在的位置时,藏书阁半敞的阁门被人从外推了推,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后,一个人从阁外走了进来。    簪冠束发,绿袍掩身。  面容白净,气度沉稳。    竟然是赵徽聿。    “赵大人,你来了。”宫人率先开口打了招呼,“你前几天让我帮你留意的书,我已经替你捡出来了,就在这桌面上。”  “谢谢你。”  赵徽聿的声音很平静,细听起来还带着点惯有的清冷。    宫人笑了笑,“赵大人客气了。”    赵徽聿伸手去拿放置在桌面上的几本书,忽而察觉到一旁好像还站着别的人,他下意识的看过去,却只看到了一个匆匆闪入书架之中的纤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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