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给主持公道,周菲颜立马找到自己的受害者位置,亮晶晶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低头不出声。    陈文扬嘴角下沉,冷淡的脸上露出些许烦躁的神色,“到底怎么回事?”    周菲颜的同伴给他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带着无比偏颇的立场渲染柴宣三人多凶狠霸道,她们的问题则一语带过,塑造了一个典型恶霸欺负良家妇女的故事。    柴宣冲动地打断她,急于跟陈文扬解释:“她——”话语还没落地,一道冷漠的寒芒注视过来,让她忽然止住了声。    “你想说什么?”他的语气很平淡,听起来依然不偏不倚。    迎上陈文扬的目光,一闪而过厌烦的态度穿透了所有伪装出来的中立,他一定相信了女生口中的故事,把柴宣看成欺软怕硬的三八。    她抿着唇,犟着脖子不说话。芃芃跟毕依白看见出现的居然是目标人物,不好多说话,只好同样以沉默应对。    陈文扬语气里带着他的判断,“青璇解释了缘由,在我听来的确是他们占理,你们既然没有反驳,是不是应该把练习室让出来?”    听见这话,他身后的三个女生绷紧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团里的人给撑腰就是好,眼里不约而同闪烁旗开得胜的光芒,周菲颜则盯着柴宣得意微笑。    “其实——”芃芃想要辩解。    柴宣攥了攥她的手阻挠。继续不依不饶只会被陈文扬更讨厌吧,她默默将长笛收回盒子,钥匙放到桌上,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跟维护她的朋友说:“不说了,我们走吧。”    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娇俏的笑声,和周菲颜惹人生怜的腔调轻轻地说:“文扬,谢谢你。”    毕依白没忍住小声问柴宣,“你怎么不解释?”    “他是别人的朋友,凭什么帮我?”她酸溜溜地说。    出了门口,她们被身后的人叫住,陈文扬追了上来,“等一下!”    “做什么?”    陈文扬走到她跟前,“你需要练习室的话,用我那间吧。”说完,他将小巧的钥匙从扣子取下来,放到她手心上,触感冰凉。    柴宣愣愣看着他,“那你呢?”    他语气还是淡淡的,“我要回家了,你去没关系。平时练习室都有空余,只是因为乐团最近有比赛,大家都要练习——”    “嗯!”没等陈文扬说完,她就猛地点头答应,“比赛比较重要,我能理解的。”    没想到印象中野蛮不逊的柴宣忽然变得这么好说话,陈文扬嘴角柔和下来,罕有地露出笑意,“这样最好不过了,你好好练习,我先走了。”    明明再普通不过的对话,柴宣却心里涌上一阵阵感动,只因她此时正身坠爱河,一点小甜头都能把她砸得晕头转向,更别说刚才那不相关的矛盾,早就被陈文扬温暖如日光的笑容冲得烟消云散了。    “再见,比赛加油!”她攥着钥匙,快乐地冲依旧明亮的背影招手。    看着柴宣的花痴行径,身后两个人面无表情,对她忽如其来转风使舵的原因心照不宣,毕依白控制着柴宣一只手,不让她有机会冲背影疯狂笔芯。    “你太丢人了!”    回家的路上,毕依白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谴责她:“他分明帮亲不帮理,听一面之词就给周菲颜她撑腰,你居然一句话都不说乖乖听话,原则都抛弃了!”    看柴宣拿着钥匙甜丝丝地笑,一点都没把话听进去,她更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嗟来之食,按你的人物性格特点,要做的不是把钥匙甩他脸上吗?”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芃芃莫名其妙感慨道。    毕依白说的没有错,可柴宣心里还是忍不住一直为陈文扬开脱。她自己没有辩解,怎么能怪他误会呢,还不是因为那三个美少女战士跑来找碴的缘故?而且他也没有拉偏架啊,后面还追上来跟她解释原因,不就证明他只是想息事宁人,又知道她更平易近人嘛?    他给钥匙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周菲颜,是不是表示她在他的心中地位比别人要重要些……    柴宣脑补了陈文扬整个思想脉络,直到回到家里,她攥着钥匙微勾的嘴角始终拉不下来。    “回来啦?”    她爸在小阳台整理棋盘,看样子战局刚结束。    “嗯。谁来跟你下棋了?”柴宣问。    “还能有谁,能跟我一战的不就只有小向吗,要不是看漏那一着就能赢他了。”说起刚才的战局,柴爸爸还是一脸惋惜。    柴宣听这话都听到耳朵长茧了,她爸这个社区业余冠军对上胡向北总负多胜少,每次败阵以后都会说这句来挽回面子。可怜胡向北每次都从对门被抓过来下棋,还不能速战速决赢长辈太多。    柴宣立马把同情胡向北的念头驱散,她才不要管他的可怜不可怜。    茶几上放了一本书,她随手拿过来打开,乐谱上清隽的字迹很熟悉,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奇怪的是,这乐谱厚厚一本好几个册子,钢琴、小提琴、长笛几个部分的都有了,胡向北弹的是钢琴,有必要把别人的谱子都记上吗?    脑瓜子奇怪的人做事不能用常理理解,她暗自想。    柴爸走过来,看了书面一眼,“这是小向落下的,好像说是他们乐团比赛曲目的乐谱,你等会儿过去还给他吧。”    乐团比赛的曲目……    柴宣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翻开长笛的乐谱,果然看见上面记了不少笔记,写着演奏的注意事项和要点。连指法的变换都一字不漏地记在乐谱空白页,写笔记的人似乎担心自己是笨蛋。    翻到最后一页,黑色水笔在角落写着:练习时站在镜子前注意姿势,某人弓背的样子很像乌龟。    “乌龟”两个字赫然入目,柴宣本柔和带笑的嘴角顿时僵硬,感动不到三秒,就知道他才不会这么善良,总能找到机会损她。    她朝天暗骂一句:阿西……我还没说你长得像松鼠咧。    柴爸看着女儿表情变化不断,时恼时笑的,感觉她有点儿失心疯的前兆,心里一直冒冷汗,暗忖柴宣是不是到了青春期,心理开始变态了?    有了这份详尽的乐谱,心里惴惴不安的石头稍微落地,她决定在面试前把这首协奏曲练好,既然是比赛用的曲目,老师说不定会看在她熟练的份上给过关,胜算也就高一点了。    坐言起行,柴宣抱着盒子从沙发上蹦起来,转头看着被吓坏的爸爸,“爸,我要闭关,吃饭以前别喊我!”    说着她步履飞快冲进房间,眼中的斗志熊熊燃烧,啪的一声关上门。    柴爸对着空气一脸错愕:“好……”    面试那一天,柴宣感觉自己回到幼儿园被老师抓上台表演的心情,台下坐着几十个家长,她被套上大红肚兜,拿着塑料乾坤圈,哭着上去演哪吒闹海。童年的回忆忘了大部分,只有这事她记到现在,哭不行笑也笑不出,泪眼中感慨世道艰难,当个小孩不容易。    面试如出一辙,她特意提前一天整理仪容,换上十年不穿的校服百褶裙,更搭配了双纯情小白袜,发型打扮尽力往脑海中的淑女形象靠拢,强烈的做作气息一条街以外都能嗅到。    感觉眉心点个红印,她直接能登台献唱《农家的小女孩》了。    “宣宣,裙子快被你拽烂了。”芃芃心疼地看着她的裙摆。    柴宣脸上滴着汗,一半紧张一半窘迫,也不知今天的校道为啥那么长,走半天没走完,她又跑不起来,只能夹着屁股慢慢走。    fff团陪她去音乐厅美其名为她壮胆,实际为了看热闹,赵高达端详了半天她走路的姿势,虽然知道这时候不该打击她,还是没忍住调侃,“你像在扮女人,看起来是手术成功但很心虚的变性人。”    “滚!”柴宣低声咆哮,像发怒的狗子。    这一整天她已经被取笑个没完,班里的同学看见她今天的打扮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像围观跳火圈的小香猪一样围观穿裙子的柴宣,问她最近受了什么刺激。    顶着双乌黑的熊猫眼,她心情很不好。起早贪黑练了几天加上被嘲笑的代价,要是最后被淘汰,恐怕她会发起疯来血洗乐团,顺便把旁边的赵高达给杀了灭口!    更糟糕的是,她想要用这个方式向胡向北证明自己的实力,却拿了人家准备的攻略依然被淘汰,岂非又给他增加一个话柄,永远抬不起头?    复杂的情绪最后凝聚成悲愤的心情,柴宣像烈士就义前沉重又慷慨的步伐跨进音乐厅,一进去看见胡向北在大门口站着。不得不说,整个校园里统一服装,好看的人依然有能耐把呆板的制服穿得鹤立鸡群,胡向北转身过来,白衬衣扫过微风,年轻的脸庞英气得简单直接。    青春是专属长得好看的家伙的,对于柴宣而言,只能叫“发育期”。    若非知道胡向北有轻微散光,看什么都习惯凝眸像放电一样,恐怕柴宣会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心思。    他目光落在柴宣身上,瞳孔微收,脸上表情像撞鬼一样。    “你……”    在他面前柴宣没羞没臊惯,自己首先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微红:“干嘛,我不能打扮一下啊?”    胡向北随即收回眼光,视线看向别处,一副看到鬼又碍于鬼的淫威只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你过来训练?”她问。    胡向北说:“等会儿的面试,我也有份参加考核。”    ……由他来验收自己的练习成果吗,她怕等会儿紧张手抖。    像看穿她的心思,他一反常态小声对她说:“放心,你会过关的。”    这种敷衍的话一点作用都没有,她这几天从唐芃芃口中听来了几公斤,只当是一般的安慰,她依然心脏喷血,手心出汗。    为了即将到来的一个国外交流活动,乐团临时开了场招新会补充人员,为大型演奏做准备。    考核室在一楼的小舞台,弦乐断断续续传进耳朵,有的熟练,有的听起来略显生疏,总体都不大悦耳,那是情绪反应在音乐上,紧张会让指头欠缺灵活。    柴宣的心情跟那些人有点不一样,这是她这辈子长到现在第一次为爱情勇敢冒险,要不干点傻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曾经年少轻狂。为了把到陈文扬,她只能拼了。    走向考核室半路她忽然想起一首歌,《食神》里火鸡姐唱的那首。    “情与义~值千金~刀山去地狱去又何憾~为知心牺牲又何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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