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

洛城　　景妤一下飞机便直奔医院，看到了坐在医院走廊上的景父。　　“爸，怎么样了？”景妤跑过去扶住了景父的胳膊。　　“没事没事，就是年纪大了吓着了，没有被撞倒。”景振南拍了拍女儿的胳膊以示安慰。　　景妤终于松了口气，接到景父电话听到妈妈被摩托车撞倒的消息，景妤是真的吓坏了，爸爸妈妈年纪大了，一些小磕小碰都容不得更何况被撞倒。　　“爸爸，我想看看妈妈。”不亲眼看到她不放心。　　景振南眼神闪躲了一下又变得坚定，“好好啊，你妈妈现在在急症监护室，暂时不让探视 。”　　“怎么会在急症？不是说没事吗？”景妤看着爸爸以为他在开玩笑。　　“你妈妈她、突发脑溢血，医生说现在动手术风险很大，除非有业界权威开颅手术教授陆教授执刀，才有成功的把握。”景振南替女儿擦了擦眼泪。　　“好好啊，爸爸这半辈子勤政为民，兢兢业业不愧对洛城百姓，可爸爸对我们这个家付出太少了啊！你哥哥的事情爸爸后悔啊，爸爸有时候都在想为什么不拦着他，为什么就任由他走上了那条路？爸爸自私啊，身在其位就想着我儿子是一名军人可真厉害啊，可以为国家出分力，给我争脸啊，我那时怎么就不想到站在父亲的这个角度上去考虑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可是你哥哥是我的骄傲，他一路成长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没有向爸爸低过头说过软话，他有一身铮铮铁骨，一颗铁血丹心。你爸爸这一生有过许多政绩，取得洛城千千万万百姓的支持，可爸爸最大的骄傲是你哥哥啊！”　　“爸爸，这不怪你的，去当兵是哥哥最大的梦想，那是他此生信仰。哥哥也不会怪你的，他也为有你这样的爸爸感到自豪的，他说过你是他最敬佩的人。”景妤想到了那个生命终结在夏末的那个生命，曾经眼睛里充满了光和亮，在她开家长会爸爸没到场被别人嘲笑时对她说，“好好啊，我们的爸爸远远比他们的爸爸更加优秀，更加伟大，他是我们的骄傲，是我们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爸爸，陆教授他现在可以给妈妈做手术吗？”景妤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哥哥，可她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心思为哥哥感伤，她只想知道妈妈什么时候会好起来。　　“你妈妈她啊跟了我一辈子吃了不少苦，为选举之前跟着我吃苦受累，她一个世家小姐为了不让我授人以柄遣散了大部分佣工，学着洗衣做饭，打扫庭院。好不容易稳定了政权又担心会不会被人下暗刀子，会不会被拉入贪污犯罪的黑洞。你哥哥去当兵以后她整天提心吊胆的，每天晚上都埋怨我，说我不配做一个父亲。你哥哥走那年她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睡觉都要抱着照片睡，还有你、好不容易我退休了，你也长大了，可她、、、、、、、、”这个叱咤官场数十年，为民请过命，处决过犯罪分子，去过零八年地震的第一现场，坚强到可以撑起一片天地的男人，此刻鬓发已经银白，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流下了眼泪。　　景妤是第一次见爸爸哭，印象中的爸爸永远是无所不能的，顶天立地的，他只需站在那里就能给人一种安全感，一种可以坚持到底的勇气。可什么时候他头发已经白了，后背已经微微佝偻不再礼仪般挺立，眼睛也不负以往的睿智、坚定，这双眼睛现在装满了泪水，像个孩子一样趴在自己肩头哭泣。　　景妤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原来岁月真的就一去不复返了，原来老下去也不过一瞬间的事。　　“陆教授、不愿意动手术吗？”每一字都有着无法承受之重。　　“找不到他啊，好好，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爸爸求了所有的关系都没有线索。”有时候失望比绝望更伤人，希望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　　景妤不知道她是怎么问出口的，声音轻飘飘的入不了耳。　　“医生有几分把握能让我妈妈醒来？”　　“时间拖得过久会造成脑缺氧陷入深度昏迷，严重缺氧会引起机体退化，器官衰竭，很抱歉景小姐，就算动手术没有业界权威成功的几率很低，手术台上失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陆教授呢？怎么会不见了呢？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总会有人知道他在哪吧？”　　“陆教授这人性格古怪，行事孤僻，两年前都没人见过他了，业界有传闻他出国深造了，也有传闻他隐退了。事实如此这两年他没出现在公共场合上。”　　洛城天气比l市要好点，阳光明媚秋高气爽，三三两两的病人在草地上晒太阳。医院的风景很好，病房楼后面有一个小型公园，景妤穿过聚集着老人家的健身器材，走过了两颗很大很高的桂花树坐在了离住院部很远了的长椅上。风很轻，阳光很暖，可她很冷，冷到入骨，入手处皆是冰凉。　　怎么会这样了呢？哥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妈妈才能恢复健康。都是我不好，你走之后我都没有好好照顾爸妈，还老是惹他们生气，没有经常陪伴在他们身边是我不好，没有很听话是我不好，没有说过妈妈我很爱你是我不好。妈妈说她做了我最爱吃的糯米糍粑，我以为还有好多次机会可以吃到，我以为还有好多的时间可以陪他们，我以为、、、、、、、　　景妤双手捂住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顺着指缝掉落在地上很快汇集一片，被阳光蒸发掉又浸透如此循环往复不知哭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来，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景妤你不能放弃！狠狠抹了把眼泪平复好心情往来路走去。　　安旭好不容易找到人便看到了这一幕，事情肯定大发了，第一次脑子转得这么灵活马上拍了视频给boss发了过去，很快就收到了boss的来电，慕良辰在那边就像是在等着他似的。　　“查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立刻马上！”慕良辰说完就挂了电话。　　L市　　“慕先生，你现在还不能出院，伤口会裂开的。”小护士挡在慕良辰面前不让他走出门口。　　“滚！”慕良辰觉得自己心里压着一把火随时随地都能爆发，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她情绪如此失控，为什么该死的他在这个时候受伤！呃，虽然大概也许着急过头的慕先生忘了自己因为什么受伤了。　　小护士哪里见过这场面，别看慕良辰平时表面上绅士有礼的，可往往这种人发起火来比普通人更骇人，小护士乖乖移开了身体，垂头立在一旁尽量缩小存在感。　　“抱歉！”说完一阵风似的没了影。　　“喂，小鱼儿啊，你没事吧，有人发信息给我说你出事了可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我回头一定让我哥黑了这个号码，看看是谁这么无聊、、、、、、”话音未落那边传来了低低地抽泣声。　　“好好啊，出了什么事你说啊，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欢欢我妈妈住院了，医生说很危险，怎么办啊欢欢，我好害怕、害怕妈妈会丢下我。”　　夏灵欢抓起包包就跑了出去，“好好你现在在洛城吗，你等着我我马上就过去，你别担心会有办法的，秦妈妈不会有事的。”　　景妤回到住院部，景爸爸仍旧站在原地，眼睛一直盯着重症室的玻璃，仿佛从这一小小的地方看到一个人的心里。　　景妤上前，“爸爸，你先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　　景振南像是没听到，依然站在原地头都没有半分移动。　　景妤鼻子一酸又要掉下泪来，握住了景父有些凉意的手，“爸爸，去吃饭吧，你这样妈妈会心疼的。”　　这次终于有了回应，景父转过头来看着景妤，半晌开口，“我就在这儿，我怕我走了你妈妈找不到我会害怕。你妈妈啊，胆子很小的，有了你和徵儿后她才假装很勇敢，所以有我在的一天我就多陪她一天。”　　景妤眨了眨眼睛避免眼泪掉下来，“那我把饭打过来你在这里吃好不好？”　　景父点了点头，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让我们家好好伤心了。”　　景妤摇了摇头，眼泪承受不住掉下来，终于扑进了景父怀中，想很多年前一样，只有在这个地方，她才能哭的肆无忌惮，不用在乎任何人只是尽情哭出来。　　“爸爸，你和妈妈要好好的，要健健康康的，要长命百岁，要一直陪着好好、、、、、、”　　“好，爸爸答应你尽量陪你多一些时间，爸爸怎么忍心好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别哭了啊，怎么还像个小丫头啊。哦，可不是嘛，可不就是我们家的小丫头嘛。”景父为女儿擦了擦鼻涕终于有了些许笑意。　　是啊，景家幺女，可不就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受尽万千宠爱。景振南这辈子只为两个女人洗手做过羹汤，一个是秦家之女秦婳，他的妻；一个是景家之女景妤，他的女。这段佳话曾在洛城疯传一时，只是被保护的太好无人知道其妻女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