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池觉得谢书灵消瘦完全是她的错觉,但是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谢书灵看起来苍白而疲惫。  偌大的小院就只有四个人,一间屋子亮起微弱的烛光,桌上没有美食,只有馒头。原因无他,屋子里的人都不会做饭。  徐洛和谢书灵都是病人,而江小池和清宁都对这里的情况很陌生。  徐洛开口想讲讲这里的山川文化缓解气氛,刚说完一句,就猛咳不止,没法,只得自己跑到院子里搭的小灶旁自己给自己取点药来喝,谢书灵给清宁使了个眼色,清宁赶紧追出去,帮徐洛洗个干净的碗来盛药。    屋子里少了徐洛的咳嗽声,重归于安静。  江小池犹豫地看着谢书灵,而谢书灵则对她回报惬意的目光,正是健康者忧虑万千,伤痛者豁达开朗。  “这一次,我是真的有很多话想问你。”江小池咬着馒头支支吾吾地说。  谢书灵看透了她内心的犹豫,一改往常话痨的风范,只是微笑,仿佛在说,请君快意畅谈在下愿闻耳祥。    徐洛和清宁的声音越来越远,咳嗽声渐渐消失,突然间,仿佛这个昏暗的小屋就是整个世界,而这个世界,惟谢、江二人。  “冷餐本无味,愿听姑娘畅言,便食之有味了。”  江小池真是哭笑不得,心中无数的牢骚和质问,都恰逢春风化雨般,变得柔和,她叹一口气,不谈心中质疑,只是先问起了他的状况,“这怎么受伤了?”  “此时说来话长。”谢书灵正准备侃侃而谈,江小池立马接下一句。  “那就长话短说。”  “哈哈,近来一看,姑娘真是成长不少。”谢书灵道,“不瞒姑娘,我前些日子跟踪一帮人,不想反被发现,差一点命丧黄泉,多亏徐公子相救,才得以苟全性命,有幸能够再见姑娘。”  “这么说伤得很重了?”江小池面露出了紧张。  “现在已经无碍,我和徐公子都有学过一些歧黄之术,倒不要紧。”  “呵……徐公子?”听他说不要紧,江小池放心了些,不过倒是抓住了另一个话柄。  谢书灵有些尴尬,“我和徐公子是旧识,之前欺骗姑娘纯属无奈,当时他有要事在身,不是很方便透露。”  “嗯,我大概是懂了。”    江小池望着谢书灵,他这几日应该都没有睡好,眼窝都加深了些,可是,“所以那个时候,你并不是要去匡扶正义,为民除害的吧?”  那个时候?谢书灵知她说的是火烧骁风堂那一夜。他只得点头。“我原本就是要去那里的,只是恰巧看到了他们残暴的一幕,劝姑娘陪我一起罢了,而且我本没有想到当天会动手,害得姑娘受惊,是我的过错。”  江小池摆手,“那这事儿就不提了,云陆庄的事情呢?”  “那是我上级交给我的任务,我向姑娘保证,本不想牵连姑娘,更不愿你以身涉险,可最后……只怪我思考不够周全。”  “那……黑云寨的事……”江小池顿了顿,“你知道中原四十八寨的黑云寨吗?”  “知道,和姑娘所在的黑水寨一样,是中原匪寨中鼎鼎有名的五黑之一。”  “那你知道,他们被朝廷歼灭了吗?”  “嗯。”谢书灵思考了一下,“有所耳闻,但是不甚了解。”  “我怀疑这其中有问题。”  “所以姑娘这一年来东奔西走便是为此。”  “是的。”  “姑娘果真狭义心肠。”  “打住,我说出来并不是为了让你夸我。”  “嗯,我知道,姑娘是个明理的人,不过我想你现在向我提出这个事情应该并不是想要从我这里打听什么消息吧,姑娘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江小池又安心一分,这果然还是她认识的谢灵,不管此人叫什么名字,人终究是不变的。    “是的,我心中郁结,想要咨询。”  谢书灵挑眉坐正,江小池可不是什么文化人,看来之后要问的问题,早已在脑海中问过数遍。  江小池终于是把那翻来覆去都快嚼烂了的话问了出来,“我得知情报,说是有人陷害忠良,残害蒋氏全族,而那个人,名叫谢书灵。”她直直地看着他的眼,“我想问,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书灵听得她这一番大胆的言语,也是吓了一跳,这连日来他为了太子的事奔波于世,为了王爷的事浪迹天涯,为了皇帝的事四海为家,自认为已经疲于奔命尽职尽责,可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遭他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姑娘,你与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完又添上一句,“我像你保证,此事绝不是我做的,怕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江小池也不迟疑,把洛闻天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谢书灵。  谢书灵听完后,略思考了一下,然后答道,“我也不知这消息如何传出,看来是应该去彻查一番,可是黑云寨的事情我真不知,不瞒姑娘,在与姑娘相见于扬州前我已经少问江湖之事,在此之前我也确实有接触过中原匪寨。”  “所以你最开始接触我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故意的?”  江小池这话一出,两人皆愣。说者本无心,可一见对方的脸色,无心也就有心了。  寒剑嗖地一声拔出,架在了谢书灵的肩上。  “是的。”尽管如此,谢书灵还是如实地回答。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早和姑娘说过,我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更多的意思。”  “你早和我说过?你可没说你是烁安中郎!你可没有说你就是朝廷平叛盗匪之走狗!”江小池是真怒了,她没想到谢书灵竟然和她玩起了骗不骗的字眼游戏。  “看来姑娘知道了挺多。”谢书灵也不着急反驳,反而是心平气和的说着,“我是曾拜为烁安小中郎将,但那只是一个虚职罢了,且,我仅任职一载便召回京,实话说,若要真严格评定我在此职位上的作为,我觉得怕是一分也无,就连黑云寨的招安工作,都完全与我无关,不过我现在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曾经我是想过要招降黑水寨的。”    “你能怎么保证黑云寨不是你干的?”江小池问。  “那姑娘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吗?”谢书灵反问,“算了,我想姑娘但凡是有一点证据能证明是我或者不是我,事情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不过我可以和姑娘慢慢探讨分析,姑娘也不用把剑一直举着,你放心,我就在这里,如果你真心觉得是我害死的蒋氏百余人,一剑刺了我便是,我任凭发落。”  江小池默不作声,缓缓地放下了剑,用沉默的方式答应了谢书灵的提议。    谢书灵反驳的话仍旧是那样,事情不可能是他干的,他说,就现在这种做法,将黑云寨除了,使得朝廷和剩下的四十八寨有了更深的嫌隙,招降工作都变得更加难以进行。若是朝廷真想招降,那么不会去迫害黑云寨,只会礼遇有加,之后其他的小寨子也会更加容易收复,而如果朝廷不是真心想要招降,为的是除以后快,那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做法。  “若我是主使人,要想要彻底消灭匪寨,我定不会这般鲁莽草率。利用蒋老寨主之美名,加之蒋大小姐大婚之事,以朝廷暗自出资赞助,大举酒席大办宴会,借宴会之名,分兵遣将,把能捉的都捉的,暂时捉不到的都控制了,一网打尽何不美哉。这都是我随口一说,不一定成功,但就算此计不成,只要假以时日,仔细琢磨,终有一计可行,在此之前万不得打草惊蛇。不过话又说回来,小池,你觉得事到如今,蛇有被惊到吗?”  蛇有被惊到吗?中原其他的匪寨现今如何光景,江小池了然于心,顿时,一阵莫名的寒气袭来,从外侵入凉到了心里去。  蛇不但没有被惊到,反而都不在意。    如果不是自己的一意孤行,怕是到现在,别说其他寨子,五黑剩下的几家,也都没有把黑云寨的事放心里去,为什么会这样呢?蒋老寨主的威望不重吗?蒋家的状况不惨吗?    “为什么呢?”江小池问,她看着谢书灵,希望他能给出答案。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就我了解的情况,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黑云寨早叛出了五黑。”  谢书灵说的没错,黑云寨归顺朝廷是叛出五黑,可是大道理上是说通了,那么多年互相之间的情谊呢?蒋老寨主直到最后,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四十八寨的事情。  江小池觉得她有些乱。    这时候,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覆到了她的头上,缓缓的抚慰着。  “别急,一切终会水落石出。”轻柔的话语说出,她被拉入了宽阔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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