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防不胜防  “掌史先生,十哥,你们出外等待……”我刚发令,他们一人扒我一只胳膊扯得我倒飞:“一起出去。”  “喂!”我惊出一声短斥,“不行!”  我挣扎的结果,是我们又一块返回。    没一会儿工夫仙队攻进了庭院。刚穿过的偏殿已被打通,内里阵法基本熄尽了,有害的机关悉数撬毁,有人抬伤员出外。  隹渊仙长在前边高声赶人:“您让她来做什么!她功力尚浅,尽拖累人来了!让她出去,去医师队待着!”  他冲载昀道长控诉,眼瞟载昀道长的小弟子,指的正是那女弟子不该来。  那女弟子被剑风掀得靠近我们这方,载昀道长又一把将她拉回去:“邵蚕有她的长处,别的人替代不了。”  这话引起人注意,仔细瞧瞧名为邵蚕的女仙长,面颊短而过平,长得端的是其貌不扬,但身形精瘦高矮适中,倒有点道家人的骨相气质,不知她有何特异之处,于仙队不可或缺?    看过仙队中的争论,我们也熄了争论心思,战场风云激变,哪有时间谁说服谁的,继而意见出奇一致——跟紧仙队,见势不妙再躲嘛。    “师傅,隹渊仙长说的对,如果不是因为我,两位师兄也不会……”  阵光从四面包围院落,隐隐扩大,一阵犀利的阵风吹来,风声盖过邵蚕的语声。    “大家小心!”冰杨师傅提醒众人,令敏婵她们结起驱魔阵,电色的光织成符网,将随风游荡来的魔音挡在法屏外,我们身在屏护内犹觉心神不住,敏婵她们一定支撑得不易。  不出所料,擒天殿又使用擅长的战法,蛊惑仙派人自相攻杀。只有破解开院内的魔控阵,方能继续推进战线。冰杨师傅与文纳缘仙长联手,一个是净微剑法的驱魔助力,一个是有拔山杠鼎强力的破阵高手,冰杨师傅结符帮文纳缘仙长定住心神,二人配合即能在阵法中如常行动。失误几回过后,文纳缘仙长准确抓住阵法经络。载昀道长法光挥划护住众人的同时,阵法摧崩的震动传来,我们感到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我扶着容佐先生,看着十哥的脸色,既知大家同样难受。  敏婵她们方队有防护式,经过训练就是比我们强。但我也还好,顺了会气就恢复了法力。  “只破坏了魔阵,防御阵没解开!”冰杨师傅检查后道。  “先莫管它了。”隹渊仙长手下的女仙长向结抹亮观微宝镜,凝神盘坐。    审钺摧趁着文纳缘仙长内力没蓄回,又率妖魔军来袭。看来他们的目的就是见缝插针、趁势图利。  仙队其余人在外抵御,法光剑光乱颤,声响更是尖利扰神,向结仙长在内坐着一动不动,目光乌玄远游,竟能在如此纷乱的战斗环境中微察近域的敌情。  但她也看不到具体的,她手中的镜面上模糊的色泽飞流,旁人从视觉一无所获,而她从六识感应齐判断,稍寻之后即为仙队指出明路:“他们的阵法皆设在我们进军路线上,定是按军情临时设置的,我们处在有防御宫阵活跃的靠北地带,魔气最浓重之处在中苑的西北偏殿,内有个据点像是程镜玄所在,阵法除了古阵,均未结成多久,他应不敢把纪师傅放得离他太远。我前是北、后是南,右手的道路进去有个门,攻破可以通往中苑。”  她顿了顿,又摇头添道:“不巧,分配错了。熔真派的分队打通的东路湖口离核心才最近。”  “妖魔真是狡诈!”对敌中的隹渊仙长扫开剑风骂道,“魔气在水中不比在空中慑人,他们偏选了水前的宫苑?”  “偏我们也放了最弱的仙队过去。”向结仙长无奈答道:“渡壑掌门他们隔院墙止步、结阵自保,也许是观测了没有把握进。我们应尽快与他们汇兵,以免他们被围攻。”想了想又转道,“其实有弊也有利。干迟恩和刻龄都不见影迹,不出意外仍与戊孙杰在一处。刻龄的海军全数不在,我们救人得手后,就可试走水路潜出。”    “眼下,空路能走吗?”文纳缘仙长挑倒三名联攻的妖魔,定剑问道。剑有血流注下地,三名妖魔受伤扑地后影遁而去,他皱眉不放,俄顷向梁上魔卒飞去。  待得向结仙长回复,他已在檐间斗得风影乱绽,向结仙长便用内力说得满院都能听清:“走空路可能还不如云面。中苑另有阵法,妖魔把兵力都集中在那边,当前的阵法不会有太强的抵抗力,他们不过是想拖我们一时、耗我们功力罢了。所以关键在于我们能保留多大力量进入中苑。走空路要硬攻出去,恐怕不值。阵法的关节都在院内,不如用常法。”  隹渊仙长打散魔兵,挨近文纳缘仙长,顾虑地说着什么,文纳缘仙长毫不避讳地回答:“策略是瞒不过敌人的!他们设阵在守,我们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监视之下,而我们只能窥见他们一半!你师侄说的对,节省即是王道!还有,谨防受蛊惑!”  向结仙长是云端的弟子,故而文纳缘指称其为隹渊的师侄。据传她剑法笨拙,但道法造诣超越了她师尊云端,曾为长留一代名人新秀,如今已另开门纳徒。    她摸着宝镜又感应了会儿,疑思道:“颜元阻心守着南面的关卡,拜玄守着西南,针对的是太白领军一队。他们那么顾忌太白领军,会不会是魔阵敌不过过多的符术干扰?”  “未必!”冰杨师傅猛荡开一名魔兵的兵刃,剑气从后包抄,眼看已射中了他,那魔兵犹在阵法的帮助下,化为影子遁走。冰杨师傅暂收剑局,改防御式道:“符术干扰会使混沌加增,闹不好反给破阵带来不便。他们阵法结得匆忙、阵气酝酿不足,如是想赚我们给自己造成阻碍呢?”  “此言有理……”文纳缘仙长退回缓了口气,“不能再中敌人的计了。节约为上,但防范不可少。就算费些事,还是老老实实的攻取阵门吧。”  载昀道长在前一言不发,只是驱散阵气、与审钺摧对抗。我在驱魔方队旁观望,看出仙长们出招忽地不顺畅起来,偶尔停顿、偶尔迟疑,有时术法施展一半僵在当场,还好闪过了敌人的暗算,原是阵中的魔气又升了起来,困扰人心。驱魔方队熟练地回防。  魔阵结成匆促,魔气重聚就更浮浅,并没有仙长遭到魔控。像文纳缘仙长,感觉不对劲就会撤回驱魔小阵中歇一歇,仙长们有驱魔阵为避风港,即无了后顾之忧,虽不能完全放开手脚发挥战斗力,也还可破解敌阵的包围。  尤其载昀道长,长时间缠绊住审钺摧,不让他靠近仙队防御阵,仅只是小心犹豫,甚至不必驱魔符相护,文纳缘和隹渊仙长帮他一把,他既能免受重创,坚持做好一道屏防线。    审钺摧见阵气转淡、阵法破损益发有了显像,不再恋战,遁出了院落。而他不能再遁走得干净利落,他的形影被载昀道长的剑气追击,阵法的经脉也被截,他施了个隐迹术才脱身。    载昀道长击走了敌首,住剑点点头说:“嗯。去阵门吧。”  原来他把刚才的对话都听进去了啊……    攻出庭院门,我们飞掠过线路凌乱的廊道,在中苑大殿宫苑门口布阵待敌的是妖女芹月娥。  “她的蛊惑术是擒天殿一流水准,少阁主,我们要避避风头吗?”容佐先生虽是咨问的口吻,眼中亮闪闪的都是退怯。我考虑到他不是个夸大险情的人,保稳起见就允了。  我欲与敏婵共同进退,也不能把他和十哥置于险境啊,我冲上去他们能置身事外才怪。    但我出外又放心不下。我们落进某处瞭望塔三层窗户内,阵中已开战,雾气翻滚,我伸头看得吃力。  十哥见我盯着不明朗的情形,浑身紧张,叹息说:“你魂儿都飞过去了吧。”转而道,“掌史先生,你藏好莫跟随,我陪他过去。”  “使不得,不能去!”容佐先生极力挽回。  而十哥是个冒进之人,我才微动他先腾空而出。  我只好按住容佐先生横在窗台上的手臂道:“掌史先生,你万万不能涉险,你对书阁比我还重要。这是命令。”另一手背后偷袭,加给他个定身符。  虽然我们功力相当他能解开,但能压制住他此时的冲动。    我和十哥重闯入魔阵。  魔气浸满的氛围令人无所适从。地面和宫苑环境看不清。宫苑和花草像浸在浑浊的污水中,总有些不明光色在滚流。  妖魔皆在檐上、瓦上施符念咒,他们的身影魔幻般摇曳。  云面上是被阵法结界封住飞不高仙派中人、和我们。  有的仙友成了敌人,逮着没有魔气的人就下手,我们避之不及,只好还招尽力逃离;有的仙友陷入癫狂,无目的地自耗功力狂轰滥炸,导致某些地方寸步难行,也致使我们浑身多处伤及,无暇细顾只得狼狈地找路;有的仙友半糊涂半警醒,见谁都不信任,因我们经过挨近了些就打;有的仙友上一刻在呼喊救人,下一刻竟一刀把伤员给杀了……  其中一名是蓬莱弟子,敏婵的队友。他为救人出离了驱魔方队。我正击飞了两名妖魔,帮他腾出空手救援崆峒的队友。我没看到他下的手,只听得十哥失声喊:“你干嘛!”字音都喊破了。  我一脸无知地回头,十哥脸色惊悸地指其人:“他、他……”  那弟子特镇定地盖过他的话:“我看他太痛苦了,让他歇了吧。” 语音听起来一切正常,仿佛只是在做合理的解释。  而垂在他怀里的人原本是半昏迷的。  十哥发力把我拽离,那弟子目中空冷,对我们视若不见,也不来追,反去另一侧趋近另外受伤的仙长。一名崆峒装束的女弟子同时凑向伤者。她哪里懂得方才发生的变故,见蓬莱方队的师兄一脸平静地说着什么,伸手来挽,即把师长递让给了他,随即他袖口剑光划出……  瞬息之间,我们已来不及阻止。  好在那师长电速反应,一招把蓬莱弟子弹飞撞墙。他发了不小的法力,自疼得蜷在地面,被向结仙长运功移去后方。    蓬莱弟子倒落墙角,像是伤到经脉或是关节,不能飞也不能走了,却仍努力挪身向另外的伤员……比他伤得更重的、他有能力戕害的伤员。仿佛伤残的野兽,带伤寻觅食物,被食欲驱使着到处乱爬,不能捕捉生龙活虎的,也得将就弄点什么糊口……  而冰杨师傅赶了过来,以净光符术将他激醒。    在领队之中,冰杨师傅抵抗魔功的能力最为出色,可她的修为一时半会撼不动阵法;隹渊仙长、载昀道长和玉浊峰的几位仙长能力居中,束手束脚,望着有一定空距的芹月娥徒自咬牙;文纳缘仙长定力最差,却是多亏了他拉得下面子寻求防护,没使得仙队伤亡过重。    芹月娥忍不住言语相激:“文纳缘,你有种别藏在小辈身后!几个稚雏儿,毛都没长满呢,你也好意思躲在他们翅膀底下!”  然而毫无作用,文纳缘仙长任她骂得不堪入耳,站在敏婵所属和我们避入的驱魔方队中间,呼吸均匀地收复心神,有把握了方出战。  骂到后来阵法的能量耗得差不多,芹月娥也死心了,领妖魔舍了阵区退走。    以往我对文纳缘的看法多源于崆峒与我们书阁的矛盾,还真没注意到他自知之明的优点。    魔阵破除,仙长们调整队伍送走伤员,把在魔阵中表现更出色的仙友换到外围。虽然几乎没有人完好无伤,仙队的战斗力看起来恢复了强劲。  妖魔的杀招却也还没使尽。    暂得安稳的空档,向结仙长抓紧时机观微。  她大部分估测是对的,我们绝想不到,她一次错判就能要了好些人的命。    无辜送命的是渡壑掌门带领的熔真派弟子。  我们仙队破阵还是拖了过久。熔真派的分队被妖魔逼入了殿内。纪师傅关在殿内,而环周宫宇有自古设下的防御阵法,重新启用既能严防死守,我们亦只得挤进狭窄的宫内甬道。按理里边必有埋伏。所以向结仙长说有一队法气浓重的妖魔军时,没有人怀疑。  文纳缘仙长与隹渊仙长结了强力攻击术法,待一到通道口就猛灌一轮,欲清个场再领弟子们入内。  岂知里边是中了魔症的自己人。那甬道两侧不是机关柜,仅是能藏人的隔墙面,却没藏人,熔真派分队就在左手墙后乱斗,墙一轰塌就轰击中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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