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穆寒带着王沛走进东宫,相比他的王府,东宫实在是热闹,很多宫女太监来来往往,一路上都是对他行礼的。 走进内殿,他敏锐的鼻子就闻到了药味。 “咳咳。” 一个弱冠青年正半躺在床上,正单手捂着嘴低声咳嗽着,手若羊脂白玉雕成,皮肤是那种终日不见阳光的苍白,没有血色,双唇也是因为缺乏血色,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色。长得却是面若冠玉,眼若寒星,鼻梁直挺。几缕乌黑的鬓发长长的垂在耳边,衬得皮肤越发的白皙。只穿着单衣,下半身盖着锦被。全身有一种沉静通透的气质,不像是红尘中的太子,倒像是遗世谪仙。 “皇兄”箫穆寒行礼,眼睛关切的看着他的哥哥,当朝太子箫穆轩。 箫穆轩抬头看见箫穆寒,微微一笑,“穆寒来了,来,到这边坐。” 说着拍拍床榻边。 箫穆寒坐过去,微微皱眉,把被子给他掖了掖,“怎么又生病了?” 箫穆轩享受着弟弟的关心,“就是一点风寒,很快就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就又咳嗽了起来。 箫穆寒伸手在箫穆轩的背后拍了拍,帮他顺气。 这时一个宫女走了进来,轻声道:“太子殿下该喝药了。” “先放...咳...在那。”箫穆轩咳嗽了一会,嗓子不舒服,现在不太想喝药。 谁知宫女赶紧道:“那怎么行?这要放凉了就没药效了,要是皇上知道了会责罚我等的!” 箫穆寒心里不悦的看了宫女一眼。 箫穆轩无奈,“那端过来吧。” 喝药喝多了,知道怎么让自己少受些罪,他直接一口喝干了药,然后把药碗放在托盘上,接了宫女呈上来的手帕,擦了擦嘴。 宫女见箫穆轩喝了药,开心道:“太子殿下可要快快好起来,皇上昨日知道太子殿下得了风寒可是生了好大的脾气!” 箫穆轩笑了笑,“行了,你下去吧。” “是。”宫女行了一礼,托着药碗转身离开。 因为箫穆轩喜静,又生了病刚刚才睡醒,所以现在屋里没有下人。 箫穆寒也就没有顾忌,沉声道:“皇兄宫里的宫女倒是张口闭口都是皇上。” 箫穆轩摇摇头,循循教导:“怎么说也是父皇,怎么总是叫的这么生疏?就算你与父皇之间关系冷淡,但是毕竟是父子,咳咳,你总是这么说,别人怎么看?父皇怎么想?早日改过来才好,要不然那日吃亏了苦的可是你!” 箫穆寒眸子黝黑,没有情绪,“我不会哭的。你别说话了,嗓子不难受么?” 箫穆轩被他这倔强的样子气笑了,“你这小...咳...子。真是......” “哥哥。”箫穆寒打断了箫穆轩的话,表情很认真。“如果被一直信任的人背叛,你会吐血吗?” “你这小子,说什么呢!”箫穆轩笑骂一句,他对于自己这个弟弟有时候真的看不懂,这小子从小性子就有些怪,很木楞,说话还直来直去容易得罪人,这幸好是生在皇家。 “我是认真的。”箫穆寒严肃着脸,强调道:“哥哥。” 这下箫穆轩终于感觉到自己这个弟弟的情绪不对了,他有些奇怪,哥哥这个称呼,自从弟弟八岁之后就再没有叫过了,他看了看箫穆寒的眼睛,但是一无所获。他看不清箫穆寒眼中复杂的神色。 不由正色起来,“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被信任的人背叛,如果不是突发奇想,那么穆寒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事情了,背叛他吗? 箫穆寒答非所问,“太医说过你身体不好,不能情绪激动。” 事情是一定要说的,但是他实在是担心哥哥会气急攻心。 箫穆轩蹙眉,“你说就是了,孤还没有那么脆弱。要是有什么事情,还是尽早解决才好。” 箫穆寒沉默了一会,“如果皇上不像哥哥想的那样喜欢哥哥呢?” “就这个?”箫穆轩一听放松起来,“父皇对孤这个太子其实不像表现的那样感情深厚,孤早就察觉出来了。但是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父皇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让国家更安稳罢了,哪里能说得上是对孤的背叛。” 但是他放松下来,却发现箫穆寒一点轻松的意思也没有,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嘴巴抿得发白,缓缓从怀里拿出几张纸递了过去。 箫穆轩疑惑的想要接过去,结果箫穆寒竟然不松手,他拽了一下没拽动,就拍了一下箫穆寒捏纸的手,“松手。” 然后才顺利扯出那几张纸,纸的边缘还有被手指捏皱的印子。 他先是随意的扫了一眼,之后就再也移不开目光,原本清润的凤眼越睁越大,呼吸也急促起来,整个人显出不敢置信的样子。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箫穆轩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咳得撕心裂肺!让原本苍白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多了点血色。却更加骇人。 箫穆寒虽然知道箫穆轩的反应肯定不小,但是看见亲近的哥哥这个样子,也是有点手足无措,他哪里会安慰人,只能拍着箫穆轩的背部,帮他顺气,顺便给他倒了一杯水,结果咳得太厉害没拿稳,屋内顿时响起清脆的声音,瓷杯直接掉在地上摔碎了,箫穆寒赶紧又倒了一杯,左手扶着他,右手小心的喂了一点,只是给他润润喉咙,并不敢给他多喝,怕他呛到。 他眼神紧张,嘴里却干巴巴的说着,“你答应过我不吐血的。” 箫穆轩咳成这个样子,还打碎了一个杯子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加快脚步往这边来。 箫穆寒敏锐的听见脚步声,动作极快的把几张纸收入怀里,然后继续帮着箫穆轩拍背。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怎么了?”还是刚刚的宫女,后面跟着好多个宫女太监,都焦急的看着咳嗽不止的箫穆轩。 箫穆轩摆手:“咳咳,孤没...事...咳咳咳......” 宫女满脸焦急,“这哪是没事?太医呢?快去叫太医来?” “在这,在这。”一个声音从人堆后面传来。然后有些狼狈的从众宫女太监中间挤过去,到了箫穆轩床前。他就是胡太医,是来给太子诊脉的,没想到会刚好遇上太子殿下发火。 胡太医平时梳理整齐的长胡子乱七八糟的,慢慢上前,因为太子体弱多病,皇上提拔的一位专门负责太子的太医。作为专门负责太子的太医,他的医术确实不错,只是再怎么厉害,对于胎里带毒的太子殿下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慢慢调养。 没错,胎里带毒,当时诊断出来的时候,他顿时脖颈发凉,这种后宫阴私那里是他这么个小太医能知道的,当时就以为自己小命不保了,结果反倒是有人暗地里接触自己,让他不要多事,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多嘴,就不用担心自己的脑袋,当然还有他全家其他人的脑袋。被这么一说,胡太医哪里有不答应的,本来他就不是什么有医德的人,后宫里的阴私他从来都是装作不知道的。甚至私下里还卖过一些药粉,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像是□□这种东西,以他的胆子是万万不敢的。 胡太医行了一礼,“太子殿下把手伸出来,好让微臣来给你把把脉。” 箫穆轩摆摆手,“不用了。”随手指了一个人,“你,去把这杯子碎片打扫干净。” “这......”胡太医有些迟疑,他这个太医就是专门调养太子身体的,要是太子有什么事,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太子殿下,还是让胡太医诊断一下吧,要不然奴婢们不放心啊!” “是啊,太子殿下,还是诊断一下吧。” “可不能病情加重了,要不然皇上一定会怪罪我等的!” 箫穆寒听见皇上二字,抬眼看了一眼,说话的正是先前那个宫女。 箫穆轩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听见皇上二字更加烦躁。“难道孤说...咳咳...的话你们就全当做耳边风是吗?!” 一向好脾气的太子竟然发脾气了众人皆是惊吓,顿时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的跪下来。“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好了,”箫穆寒等到箫穆轩发完火才慢悠悠的道:“皇兄不用诊断,他只是被我惹生气了而已,因为太生气才咳得急了点,太医开点止渴的汤药就好了。” 箫穆轩配合着偏头哼了一声,一副生他气不想说话的样子。 众人不疑有他,毕竟箫穆寒说话有点得罪人的性子宫里都是传遍了的,好脾气的太子殿下终于被惹生气了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箫穆寒被哼了一声也不在意,“惹了皇兄生气了,还请皇兄恕罪,皇兄好好休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箫穆轩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神色微暖,面上却是嫌弃,“快走吧。” 箫穆寒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东宫。 刚刚被指名的小太监把碎瓷片扫得干干净净,宫女张罗着几个人去东宫的小厨房,熬一些止渴的汤药。 这时王沛捧着一个盒子又回到了屋里,恭敬的行了礼,“太子殿下。” 箫穆轩认得他是箫穆寒身边的人,问道:“还有事?” 王沛把捧着的盒子打开,底下用上好的锦缎铺着。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画轴。 “我家王爷一直知道太子殿下喜欢晋朝画圣慕容淮的画作。这幅雪里红梅是我家王爷找了很久才得来的,本来想送给太子殿下,结果一说话就忘了送,还直接惹了太子殿下生气。现在让小子送来,只希望太子殿下能消消气。” 箫穆轩目光闪了闪。点点头收了下来,让人放在柜子里。 等到晚上,他打开画轴,里面藏着的就是白天的几张纸,心情复杂的拿出来,然后把画原样放好。匆匆把白天没看完的看了一遍,然后直接把它们烧成了灰烬倒在了盆栽里,用土细细盖住。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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