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怎么这么红?”和方圣哲分开后,云曦微满脸无辜地问出了这句话。    “我……我……我……我闷的……都不开窗子……闷的……”他闪躲着目光,捏紧颤抖的拳,看向门的方向,突然道:“你陪我出去透透气好吗?”    云曦微正准备替他打开窗子,突听他这么说,便折了回来,迎上他诚挚又坚定的目光,她立刻懂了,点头道:“好。”    “我要把你整理一下。”她从一旁取来沾湿的毛巾,替他擦去满脸的虚汗,又取了梳子镜子,打理起他蓬乱的三千青丝,将它们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插上木簪。她扶他从床上下来,弯腰替他整理起睡皱了的衣服,擦掉粘在心口的血迹,最后替他整理好衣领。    一个大大的“囚”字刺眼得很,他想遮住却被她拦下,在他耳边道了句:“没事。”    顾及到他身上的桎梏,她半躬下身子,将他的胳膊扛在肩上,缓慢地一步步朝前蹭去。    门扉吱呀,守着的御林军们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昏迷了许久的方将军在云小姐的帮助下迈出大门,含着笑对大家点头示意,光辉镀满他的素白囚衣,他的发髻一丝不苟,腰板也挺得笔直,气度从容丝毫未有一丝阶下囚的样子。    他与她携手,缓慢又高贵行走在众人的目光中,好似他们不是冰冷无情的看守,而是他们至死不渝爱情的见证人,他们朝前方的花架下走去,像是登上万人礼拜的高台,一路上,镣铐轻响着好听的声音,铮铮铃铃伴着鸟雀齐鸣之声,似是乐章。    他们沿着回廊绕了个弯,最后没在紫藤花海中,阴凉处,放着一套竹编家具,躺椅案几小凳一应俱全,云曦微拂了拂上面落着的花瓣,伺候他慢慢靠在躺椅上,自己搬着小凳坐在旁边。    李玖送来了新药,她接过,舀起一勺,吹凉到合适的温度,递到他唇边。    他乖乖张口,牙齿轻轻抵住勺边,只留了一条小缝,极缓慢地喝着。    “还喝这么慢,我今天没事,不洗衣服不做饭,就只陪你!”她好气又好笑。    他蓦地红了脸,不敢看她,支支吾吾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你那点小伎俩还想骗人,我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每次喂你药不是苦了就是烫了,你当我傻是吗?既明都比你聪明,他还知道撒娇打滚卖萌让我哄他……”见他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得意一笑,得寸进尺:“晚上趁我睡着你就踢被子想生病,小伙伴来找我玩你就咳嗽气喘,鸡蛋面光吃面剩着鸡蛋说吃不下,说我写字丑便握着我的手来来回回重复,方圣哲,真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套路这么多!”她说完,伸出一根手指狠狠点了他脑门。    他的头几乎垂到了胸前,一声不敢吭。    “那时候的日子很快乐,直到爹和方伯伯签了婚约,我……我生气为什么爹不来问一问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物品一样送了人,我这个人,别扭起来自己都怕,就想找爹去理论,刚出门就碰到了你,我记得那天你很开心,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说要盖一间大房子娶我,还要买一辆马车,你在那里滔滔不绝规划着未来的生活,我见你开心也就放弃了理论的打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认命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碗里的药凉的也差不多了,云曦微干脆丢了勺子,直接将满满一碗塞到他唇边,让他自行取用。    “之后呢,我们两家都发达了,摆在我们两人眼前的世界不再是柴米油盐,洗衣劈柴,新奇的东西塞满了双眼,我从未见过那般丰富的世界,心也被搅乱了,再加上既明逐渐长大,我……对不起,我忘了你还在那儿等我……”她收了空碗,替他擦去唇边的药汁,满是愧疚道:“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我不该和你说那些气话,我不该把你害成这样……”    他咬紧牙没让眼泪流下,平复了些许后,他转头看着她问道:“你累不累。”    “嗯?”    “你很早就来了吧,一直守着我,肯定累坏了……”他十分肯定道:“你需要休息了。”    “休息?”她莫名其妙,扫了扫四周示意他这儿不是屋里。    “是的,你需要休息,在这里,睡一会。”他往躺椅的一边蹭了蹭,张开了怀抱。    云曦微噗嗤一笑反应过来,假模假样捏了捏他的脸以作惩罚,走过去慢慢躺在他的怀里,靠在他肩上笑道:“想抱你就直说,都老夫老妻了,害羞什么。”    “嗯。”他收紧胳膊,回答得简洁干脆。    直到怀里的人儿闭着眼,呼吸平缓,他才敢放松下来,努力调动真气往心脏的方向,他刚刚在屋里偷喝了椿花露,所以才能一直像这般保持着精力,他不知道药效还能坚持多久,贪婪希望自己能活的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他在只属于他们的世界里沉沦;风拂过那秋日中的紫藤花,淡紫香味飞舞缭绕在他们的四周,再越过回廊懒懒落在众人脚下……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方将军这么做就是在告诉世间所有人,他此生此世只爱一人,无所谓狂风暴雨亦或是重伤死亡,即便化为灰烬他也要随风飞到她的身边,相守,永不分离……    **  “大魏一品太师叶赫鸣之子,玄火军主帅,最年轻的骁骑将军,镇国公封号,蝉联几届贵公子排行榜第一名,大魏男子第一天团颜值担当的叶世安见过乌孙玉璧公主!”说完这么一大堆,叶世安大喘口气,躬下身子优雅朝玉璧行了个礼。    “什么?你是谁?”玉璧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听了一大堆,小脑壳里什么都没记住,满脸无辜地问道。    “……”叶世安满脸黑线,清了清嗓子简单粗暴道:“我叫叶世安。”    “见过叶公子。”她大大方方行了个礼,眼珠子来回扫视着,像是在找什么。    她面上带着碧纱,只露出的眉眼便让迎接的众人看得失了魂儿,大家可以想象这个异邦美人揭开面纱会是怎样的绝色,就连一向阅美女无数的叶世安也被她的容貌惊得微微倒吸口凉气,不由地愣在那儿。    “方呢?他人呢?”扫视了一圈,没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玉璧有些失望。    “阿哲……哦不,方将军最近有些忙,现在正在军营练兵呢,皇上派我来此处迎接公主,对了公主您还没吃饭吧,这正好午时了,叶某已在洛阳老字号‘凤凰楼’里备下美酒佳肴,这就请公主移步……”在叶世安的世界里,美食与美女二者绝不可辜负。    “好,吧。”玉璧初来乍到,不敢像在乌孙那般使性。    玉璧随着他进了凤凰楼,这从未见过的中原建筑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叶世安是个合格的导游,博学多识,讲解地头头是道。玉璧又看了看那些宾客们,见他们皆是以宽袍蔽身,完全不似西域那般以裹臀束腰为美,更是觉得开了眼界。    “我们中原之地,以匀称为美,最忌瘦削,多病者。”叶世安话中有话。    “哦。”可惜玉璧并没多想。    “来,公主请。”他优雅抬手,安插在人群里的托儿开始起哄。    “这是叶世安叶将军吗!”天机营天狗部的几个暗卫打扮成寻常人家的样子,从人群里冲出来,紧紧捏着手不放。    “正是在下,请问兄台何事?”    “哎呀,叶将军好啊,叶将军妙啊,叶将军呱呱叫啊,我家那口子多年不孕不育,自从拜了叶将军,没想到,一下就怀了,这不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啊!”    人体流星破窗而出,叶世安干咳几声,酱着脸挂着标准微笑朝玉璧欠了欠身后,直接拖着完全没听懂的她入了包间。    “这个要上天的梦归!”他在心里暗暗骂到:“看着挺靠谱的,没想到安排人这般阴我!”    还好,菜很快就上齐了,叶世安很快摆脱刚才的情绪,充分发挥自己的吃货特长,舌灿莲花,将一道道菜品说得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不吃个几斤对不起自己的胃那般,单纯的玉璧当然不是这位“老车夫”的对手,被他哄的毫无形象大吃特吃,满嘴流油,连连竖起大拇指。    吃饱了自然就要消食,洛阳城的秋天别有风情,市井人家的生活有滋有味,叫卖的,杂耍的,各种新奇看得玉璧挪不开眼,而叶世安完全成了移动的钱袋,只要是她喜欢的,大手一挥,买买买!    这般逛着逛着,天就黑了,叶世安顺理成章把她安排进了洛阳皇室直营的客栈,按照最高的接待标准,蒸体,按摩,美容,大保健来了全套,把玉璧伺候得犹如坠入云端,很快便舒服地睡着了。    芙蓉见她打起了呼噜,便停了按摩的手,悄无声息把她丢回房里,一路飞檐走壁,萌萌哒出现在叶世安的面前,汇报工作。    “祖宗睡了?”他正靠在一张躺椅上闭目养神。    “嗯。”    “那你帮我按按。”他翻了个面儿,指了指自己的肩头。    “哦!”    “明天的景点是白马寺,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嗯,知道,我装作采花大盗,然后你打我。”    “知道我为什么安排你做这项任务吗。”    “不造。”    “因为你是最呆萌的一个,笙歌一打架就不要命,梦归那鬼东西能把我整死,芳丛她从来看心情行动,只有你最老实,最好欺……听话……”    “哦!”    “哎哟哎哟,轻点轻点!断了!!”    一些不可描述之声从房里传来,守着的侍人面无表情,心中波澜壮阔,称赞着叶世安将军的“勇猛”……    **  同样的夜里,方府正上演着温情脉脉,云曦微没有回家,吃了晚膳后与他并肩回了屋,不一会儿,烛光就投射出一片旖旎之情。    她像一个妻子伺候临睡前的丈夫般,梳发,洗脚,擦脸,漱口……多年来,她早已将这些动作刻入了灵魂,形成了习惯,自然而然……    “我去客房睡。”她将他安妥好。    “不,不要走,就,就在这儿……”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他不愿放弃一时一刻。    “我不碰你,真的,你不要走。”见她沉默,他立刻再补一句。    云曦微脸蓦然红了,抽了抽嘴角憋了半天只挤出两个字:“死鬼!”    挨了骂,他开心起来,挪了挪身子,让出里面一大块地儿,云曦微长叹一声,便顺从脱去外衣躺了上去,挨在他身边,绷紧身子。    小时候他们也经常同床共枕,浑然不似现在这般别扭,真是越长大越没有用……    许久后,云曦微耐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睡去,似是被人轻轻搂在怀中,有雨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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