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虚惊一场失而复得是正面词性  你确定  那要是惊的是喜 得的是病呢    “人我算是帮你留住了,剩下还看你自己。”  黑暗中,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肩膀,形体高大的男子没有言语,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奶奶,祝您…生日快乐。”  说话声极低,仿佛怕吵醒了谁似的,也不开灯,雨后夜空,月光正浓。临窗的方桌上,刚刚他进门奶奶给倒的凉茶已经喝完了。  “快乐快乐。已经祝福过了啊。”老人家坐在对面笑得蔼然简静,“今天她可是忙活了一天啊。”  和中午的湿热不一样,此刻毕霄坐在白天贺明坐过的位置上,月光倍显清寂,他的侧脸堙没在阴影里,细目半敛,看着桌上与以往略有不同的紫荆白玉。  “你爸妈可是再三嘱咐我,早点把结婚的事给定下来。我看这家姑娘不错。”奶奶声音也低,但形容看得出是喜悦的。  只有可能是贺明切得。薄而均匀的细片透亮如蝉翼,在柔和的月光照耀下。奶奶因为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已经很少动刀再做精巧细致的菜食。  “嗯,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她不错。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贺明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所及是一个脖颈。准确来讲是一个光洁修长并且有着明显喉结的脖颈。  贺明眯上眼睛反应两秒,迅速在脑海内回答了‘我是谁、这是哪、发生了什么’等一系列问题。  她蠕动着脑袋想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偷瞄方式确认自己的一个想法。然而一抬头就撞见一双恫深狡黠的墨色双瞳,正以‘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所以别装疯卖傻好好正视我’的目光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贺明突然有种大姨妈被人抓个正着一样,虽然不算自己的过错,但无论如何都有些娇羞。隐晦而不可言明的娇羞。  娇羞个魂,老大你清醒点,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啊?!  贺明噌的准备坐起身,却被人眼明手快的用右臂阻击不听话的宠物狗一样挡了回去。给贺明疼的——  “你疯啦!咳咳咳咳咳咳——”嚯的她胸闷气短,一口气提不上来直咳嗽。  “还早,你再睡会儿。”毕霄的声音有些嘶哑,或许是连日奔波舟车劳顿导致的。他的细薄有致的双唇微微抿起,片刻又再次恢复标志性的淡笑,说道:“昨天,谢谢你。”  谢谢你诚朴无怨细心从容替我陪了孤身一人的她。  谢谢你滚过的那颗让她感动的几欲落泪的鸡蛋。  也,谢谢你,是现时现日的你。  “这就是你见外啦。”贺明笑得坦荡,“想想看我给你添的麻烦,你帮我的那些忙我得说多少谢谢。所以啊——”  她预备要再次做起身动作,反而连腿脚都被人压制了。  “朋友之间,不用太见外——啊!。”她绷着牙使了老劲儿也没挣扎得逞。  毕霄右臂压着贺明,连着右腿也曲压在双腿上。侧着身,见她服帖了才有些慵懒得说了句:“再睡会儿吧。奶奶都没起。”绵缓得鼻息在贺明额角起伏,“我困了。”声音里满是疲倦困顿。  贺明蓦然觉得有些哀怨。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亲人,贯穿孤独无伴的童年、寂寞清旷的少年再好不容易捱到他荣光羡人的青年始终的至亲。陪伴的日子在未来,不可避免地减少。  那么,无法在重要的时刻陪在她的身边的你的心境,究竟是何情状。  ——爷爷走的时候,他一声不吭,就那么一直紧紧牵着我的手。  大概,他是害怕连你也不知不觉走掉吧。  沉默不语,没有半点悲伤,没有一丝泪水。  或许,只是他不想让你落泪。  初晨地阳光在窗棱上度了浅浅的金光,窗外吹进了混着些微水腥的风,撩得黛青棉布窗帘款款飘动。身旁的人仿佛已经睡熟。  陷在枕头里的半张脸以及展露在外的半张脸。一半不可辨识,但能够洞悉的这一面,眉头轻展形状姣好,俊挺鼻梁清阔面颊精致如瓷。而那终于不再笑的细薄唇角,此刻平缓微抿。  不设防备的面容,就像某个赖床不起的俊雅少年。  贺明笑,看着陌生又亲切的旧时少年。双眼氤氲,带着动容与迷惑。    贺明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了。窗外的阳光也陡然炽烈起来照得她双目刺痛,有些恍惚。  刚刚那,莫非是在做梦?!  这可怎么使得——  “醒了?”  贺明闻声抬头,惊异程度如同被劫财劫色的失足少女突然看到歹匪,指着来人张着嘴欲言又手足无措的瞎晃荡手臂。  “睡迷糊了不知道自己在哪?”毕霄从容的走到床边,白衬黑裤,长而直的双腿定定立在贺明的视线里,形容妥帖的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带着标志性的淡笑补充:“还是梦到我了突然见到真人有些难辨真假?分不清虚实?”  卧槽,全中。  “很显然,你现在正穿着我的衣服睡在我的床上盖着我的被子。看着的我,当然也是真的。”相当恶趣味的,毕霄有意俯下身子在贺明耳边悄悄补充:“我当年,还挺喜欢穿这条裤子来着。”  啊——,还让不让人好好穿裤子啦。贺明闻声觉得腿都在烧甚至还有刺痛感。  “裙子干了,帮你挂在浴室。吃完早饭我先送你回去。”好在他并不准备继续打趣她,只侧过脸细长眉眼微微一挑,示意她可以行动了。    贺明在毕家奶奶再三‘下次收桂花了你还来,我教你制桂花酱’地嘱咐声中上了车,她一直笑着点头。想着,我和您孙子真的只是君子之交,哪能再来白收桂花酱啊。  毕霄发动车子地时候,贺明不无感慨的想,等她老了,自家院子里也要种一棵花树。不,是很多棵花树,春夏秋冬,型美味香各来一棵。  她再往下准备好好规划规划地时候发现,她们家(父母家)简陋地员工住宅楼第四层,虽然有个小阳台但因为室内空间狭小,连阳台都被塞得满满地。种个不占地又易活地肉花都怕拿东西时撞飞花盆。  还胆敢想要种树?!  意识到自己要做成这件事除了重新投胎和去乡下姥姥家寄居两个可选项,一直自视甚高地贺同学相当苦恼地叹了口气。  “怎么?”毕霄见身边地人从一上车就没精打采沉默不语,摆明了有心事。  正为阶级差异深深苦恼地贺明明同学带着相当不适地口吻反问道:“富豪地车子真就跟衣服一样看心情买吗?不嫌多了开不过来资源闲置浪费可惜么?”  她从一上车就发现这辆原装德产大众和上次的魅影虽然颜色内饰都很相像。但,导航直接用德语语音包,这是来自语言短板的鄙视啊!贺明直觉头皮发麻。  要不要这样彰显身份啊。她感觉要无地自容都。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同一个高中毕业的吧,如果贺明没记错地话,当年她们七班和二班地英语老师还是同一个人来着,怎么到现在她就成了文盲了呢。  “这辆T的RNS850系统是我们做的。车子从本部运到国内是为了测平方便,顺便当成了见面礼,除了后来结项时我抹掉了一些合同价的零头。本质上讲——”  路口红等亮起时,毕霄适时停了车,拉了手刹故作思忖状,耸耸肩淡笑着补充道:“我本人是没有出一分钱来买车。至于让你产生换车如换衣的错觉,那辆魅影是曾凯鹏的,黑色保时捷是公司董事专用。我的车,就只有这一辆而已。资源闲置——”他轻舒了一口气,“目前貌似还没有。”  毕霄看着贺明,深瞳窄面,褐色领带规整有致的把颈部轮廓修饰的极其妥顺,左颈侧、下颚、左颊,眼角至左前额的线条连成一片,微侧着背过渐浓的日光。棱角俊挺,光影鲜明。  贺明在心里呜咽一声,俩眼一闭。转过头就把自己脑门当沙包一样往右边玻璃上撞。  然后听到身边的谁居然轻笑出了声。  “那个是模淬钢材质。”某人那指节明晰的细长食指指了指被撞的铛铛响的玻璃窗,笑得月明风清。  “嗯,感觉到了。我没打算把它撞碎。更何况——”贺明端正身子撇撇嘴,有些自我鄙薄地鼓鼓腮帮子:“我也没闲钱拿来补窗子啊。”  “无碍。我们公司材料研发部可以随时调用这款窗片。”正经严肃得表情不像是在说笑,但那‘尽管撞吧我一点都不介意’的坦然无恃目光简直不能让人更火大了。    不必惊喜也不要意外。  那些看似偶然天成的事,只要抛开当事人的身份来看,一切都顺着某条规划好了的线路缓慢推进。  你的笑与讥诮,亦在此列。  请看清指示灯,提步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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