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五）　　惊鸿一瞥其实是指代不明的嘛。　　瞥的人惊若翩鸿？　　还是被瞥的人灿若星辰？　　　　贺明大病初愈在家静养，贺妈妈每天变着花样做出可口饭菜给她吃，一向爱吃的贺明当然来者不拒，全都吃得精光。　　然而因为肠胃不好，吃的太多太杂加上天热，居然拉肚子。　　“都跟你说了，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总是不听，现在好了，年纪轻轻肠胃不及我。”贺妈妈站在卫生间外一脸的忧心不悦。　　“嘿嘿，‘年纪轻轻’说的好！”贺明苦着一张脸出来，说话却带着笑。　　“还不是怪你，大夏天给做那么多吃的，肠胃再好也受不了啊。”爸爸拿报纸路过补了一句。　　“别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前儿是谁说没油水要吃扣肉来着，再说了你看看她都瘦的。跟个人干儿似的，叫谁谁也瞧不上啊！”　　贺明默，贺父更默。　　“现在的青年讨老婆都是要实实在在能生大胖小子的，你以为还小啊，白嫩苗条好看不要命？！”　　“麻麻，我会胖回来的，这不生病闹得嘛！您放心，我要命。”贺明现在必须听话，不听话耳朵生茧。　　难得贺明服贴不反驳，贺妈妈开心一笑：“我煮了绿豆汤，等晚上凉快了你给你姐送点儿去。”　　“犯得着吗？大热天就为了罐绿豆汤！来回多麻烦啊。”贺爸爸立马就反驳。　　“她们家忙肯定没得喝，辰辰都馋了好久了呀。”　　“我送，妈，我一定送过去。”　　贺妈妈闻言朝贺爸爸傲娇的一扬眼，“她这些天没出门，正好出去走走。”然后又去了厨房。　　说好的只送一壶绿豆汤，临出门恨不得把厨房直接搬过去。　　左手一袋子水果是贺妈妈逛早市瞧见有乡下贩的小西瓜尝着觉得甜买了好几个硬要给她外孙也尝尝，右手一大罐冰镇绿豆沙不尚算，外带两挂原本是买给贺明的圆溜溜紫提子。　　“妈，提子就算了吧。哪卖的都是。”　　“叫你拿就拿着，那么多废话！”　　“你这不是给我买的吗？我都还没尝过呢，就送人。”贺明小声嘀咕。　　“你去了再吃也一样嘛。行了，快去吧待会儿晚了回来没车的！”贺妈妈一脸不耐烦催促她。　　去了再吃？！！您真当我小啊。　　　　贺明好容易挤上公交，刚坐下就有阿婆过来，只好让位不是，谁叫咱新世纪四有青年呢。　　阿婆点着头夸她‘好孩子’！！　　“丫头提这么多东西要去哪啊这是？”还热情的交流起来了。　　“没，就是跟人送点儿东西。”　　“(⊙o⊙)哦，是有人住院了吧，看这煲的汤。”　　住院！！奶奶您想象力真丰富嘿！　　“不是不是，我妈煮的绿豆汤让我送给我姐家也尝尝，没人住院。”贺明汗，她累的要死车厢里晃晃当当，还得陪阿婆聊天。　　“哦，绿豆汤啊。”老婆婆恍悟，“真是好孩子，心真细给姐姐家送呢！”脸上皱纹舒展，笑地像朵线条鲜明的菊花。　　见她乐，贺明只好陪着乐。　　堵车堵地像便秘，走走停停。贺明无意向窗外看，蓦地被闪瞎眼。旁边停了一辆目前已经停产了的路虎揽胜极光——那款荣进8秒俱乐部的厚重SUV。　　贺明其实对车没什么研究，只是这么多年被濡染的识了货而已。　　不大的S市竟也遍地是豪啊。想想自己还在晃晃当当挤公交，贺明不禁老泪纵横。　　贺明下公交的时候，老婆婆相当热情的跟她道别，说下次见。　　贺明纳闷，下什么次见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您孙女呢！　　到贺光她们小区还有一段儿，她顽强走着，太阳虽说被高楼挡着可气温还在那儿没被挡过，她俩胳膊感觉都快脱臼了。　　然而，那辆宝石蓝的极光又极其闪眼的进入贺明苦苦煎熬的视线。　　威武霸气的停在同样威武霸气的PENSON科技大楼前，楼新，车也靓。　　车主从车里出来的时候，贺明还特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停在路边的花圃旁，暗忖着，我倒要看看这么牛气哄哄的大豪究竟是个什么尊容！　　她其实就是实在累了，想停着缓缓气儿，顺便以一个八卦的心准备好好批鄙一下，开豪车的大腹便便肯定其貌不扬跟身家呈反比，继而感谢上帝他老人家的公正不阿！　　可，白衬衫，黑长裤，体量修长，周正挺拔？还绾着袖子，腕骨分明？　　妈蛋！贺明被打击到了，只瞥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她就觉得自尊心跟血压受不了，懒得再看下去。　　认命的提起自己的东西老老实实往贺光家走，心里还是讷讷，这人跟人差距咋就那么大？！　　　　贺光开门的那一刻，贺明有种想要喊一声“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然后倒地而死的冲动。完成一件艰巨伟大的事之后只有用死才能升华那来之不易的胜利的使命感。　　然而，“咋现在才到，妈说你早出门儿了。”贺光可能是敌人，而非她苦苦报效的雅典城邦的人民。　　“你不看看车堵的跟录像带卡壳似的，还走那么一大段儿！我又没翅膀，能飞过来啊。”　　“啊是是是，你辛苦了。我这不怕你大美妞路上遭人觊觎呢嘛！”　　“切！你巴不得有人快点把我领走，以后我妈做什么都你一个儿的。”贺明得理不饶人，一边嘀咕，一边顺手掰了几颗大提子。　　“出息。”贺光甚是鄙夷的接过东西扫她两眼去了厨房。　　贺光把绿豆给申先生，申同学，以及她自己一人盛了一碗。　　何明怒了。“您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一家三口边喝着，边不解的抬头，他们一勺勺舀着喝，不讲究？！　　“我的呢？你们仨倒真是主随客便自己先喝上了，我的那碗呢？”她真要得高血压了，“我千里迢迢任重道远鲜都还没尝过呢！！”　　“你在家还没喝饱？！”贺光惊。　　哼！家里我留着慢慢喝，这儿我抓紧喝不行？！　　咕咚——啊——　　沁人心脾，清肺解暑，通气活神，消热爽口。　　好极！　　折腾几个小时，终于被一口凉甜软散的绿豆沙给带回人间了。　　贺明想，现在要是再来两块儿沙瓤儿大西瓜就更好了。　　“明明啊？”　　本来还在幻想贺光会把那瓜也切了，没想到她突然喊起她小名儿，吓得她端正脑袋，暗叫不好！有危险。　　“你姐夫呢，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认识。”　　贺光笑的温切，恨不得拉着她的胳膊喊大妹子。　　“你反正也没什么事，抽个时间去见见呗？”　　贺明觉得这笑眼熟，今天她妈就是这种讨好又威胁的笑。　　贺明惊觉，靠，她们母女俩狼鼠一窝沆瀣一气打着送汤的幌子诱导她跳火坑！！！　　“小伙子人不错，业务做的可好了。”贺光谆谆教导着，有理有据，“家里清清吉吉，是个不错的人家。年纪是轻点，但是踏实啊。你也不小了。。。”　　“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贺明问的果决又严肃，既没推脱也不反对。　　把贺光弄得一愣，想着，这丫头转性啦！　　不是要坚持等那什么值得的真爱才肯相托一生的么？！　　“哦？时间地点啊。”贺光回神，“就在明珠路的花神吧，那人多免得你们尴尬，时间呢，就明儿晚上。晚上氛围好。”说完她满意的点点头。　　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贺光一手操持的，肯定跟申先生没半毛钱干系。　　“好。”　　贺明觉得，无论如何她是一番好意。　　来自他人的药不对症文不对题牛头不对马嘴的好意，让人为难又不好意思拒绝，造成这种局面的始作俑者其实是接受者自己造成的。　　如果大的社会环境的普遍认知是，丫头，二十八还不结婚，你是个怪人么？并且连你自己都觉得她们的话没有错，那么，你的确是怪的。　　因为无论从普通大众或是坚持自我的角度你都没能秉持初衷，你没能依据众望正常年龄结婚生子，也没能誓死捍卫自己对于婚姻的理想。所以处境尴尬。　　　　找到一个喜欢自己而自己又喜欢的人究竟有多难呢？　　《边城》的最后一段只有一句话，简单几个字写：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大概就是这样的几率。　　你等的那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　　但不能因为不测就谎称他并不存在，他存在的，你无法宣称没见过人马座白矮星就判定它不存在，它一直都孤独地悬在一片宇宙射线和细碎尘埃中。　　你没有去探寻罢了。　　谁知道呢？　　所谓无常，要说的是：不可能，亦及可能。